賀家郎君的小嬌妻
道上黃土被風揚起,胡淩捂著口鼻,精神抖擻地上了馬車。占了今上的便宜,她心裏痛快,一掃怒氣,喜氣洋洋。
杜忘憂道:“舅母,您同他說什麽了?”
她故意走遠,杜忘憂什麽都未聽到,隻看得到她麵色不善,燕珩低頭喪氣,最後騎馬離開。
胡淩故弄玄虛道:“自然是罵他一頓。”
杜忘憂道:“辱罵今上,按罪當斬。”
小豆子打著哈欠,在杜延峰懷裏翻身,胡淩低聲道:“死丫頭,胳膊肘往外拐。”
杜延峰加入妻子陣營,笑道:“你呀,看不出你舅母是在試探他?”
杜忘憂道:“試探?”
她立刻明白胡淩為何意。
杜忘憂微怒,不高興道:“舅母,他可是陛下,您耍計,讓他下跪!”
她突然護短,胡淩拍拍小豆子,輕笑道:“我可沒讓他跪,我隻是試試他在不在乎你,會不會來攔馬車,誰知他要跪下。”
不過,這也說明了她的計謀是成的功,日後,杜忘憂怕是要和燕珩因這事糾纏了。
杜忘憂無奈,發不出火,語氣硬硬道:“您……您怎能試他?”
胡淩哧道:“我這可是為了你。”
杜忘憂急道:“他是陛下!”
胡淩道:“他是我幹兒子。”
胡淩讓天子下跪,這事燕珩可以不計較,杜忘憂心裏卻過意不去。君王有君王的驕傲自尊,她不願意燕珩因為她而下跪致歉。
杜忘憂好聲講道理道:“舅母,他為了我,也受了很多苦,我們兩消,誰都不欠誰。”
胡淩狡黠道:“為何不欠?經此,你欠他了。”
杜忘憂想和燕珩兩清,胡淩偏要讓杜忘憂心懷歉意。燕珩跪了,杜忘憂便會覺得對不起燕珩,有歉意在,聯係是少不了的。
杜忘憂悶的想下車,喘氣道:“舅母,您故意的。”
胡淩得意揚眉道:“正是。”
一路上,杜忘憂都未和胡淩說話。
她從未和胡淩生過氣,胡淩低聲下氣哄了她好幾天,她還是冷著臉。胡淩丟了麵子,就拿杜延峰撒氣,走了三天,杜延峰卑微了三天。
路上並不太平,來了好幾波殺手,胡淩有氣無處撒,對殺手根本不留情。她與杜延峰用腳趾頭都能猜出這殺手是誰派的,奮戰幾百回合後,到底是雙拳難敵四手,胡淩夫婦體力不支,處在下風。
青色羽毛飄上夜空,小豆子熟睡著,杜忘憂捂著他耳朵,擋住刀劍交鋒的聲音。
他們的車夫已被殺了,那些殺手都是衝杜忘憂來的,杜忘憂有些後悔,傅崢曾說派親兵護她回江北,她拒絕了,現下恨不得親兵從天而降。
車簾被掀開,殺氣逼近,杜忘憂緊抱小豆子,縮到馬車角落。刀鋒明晃晃,就向杜忘憂刺來,杜忘憂背過身,護好小豆子,閉上眼睛。
沒有疼痛,隻有一聲悶哼,和重物倒下的聲音,還有叮鈴細微的鈴聲。
杜忘憂抬眸,看到一個冷毅剛強的背影,他放下車簾,所有喧囂和打鬥都被隔絕。
他守在馬車前,一個殺手都未再靠近。
處理完殺手後,他就消失了,而殺手,再未來過。
杜延峰趕車,他們一路平安,終到了江北,一路隨行他們的人在江北界外勒馬,杜忘憂下了馬車,站在車尾,和他對望。
這半月,他帶著幾名暗衛,晝夜在護著她,杜忘憂緩緩福身,施了女子才會施的禮。
他高坐馬上,抬臂,握拳。
暗衛和他齊調馬頭,奔騰而回。
不知何時會再見,也許是下一瞬,也許是永遠不見。
他走的毫不留戀,隻留背影,直到他背影消失,杜忘憂方收了視線,重新踏上馬車。
又行了半日,終於到了揚州杜府,杜忘憂一年未回家,一回來,竟有些陌生。
杜川穀和雲柔從早起就在等他們,她馬車剛停,雲柔就鑽到了馬車內,抱著她,攬著小豆子,喜極而泣。
杜忘憂回江北第一天,是在無數句問候和笑聲中度過的。
她回來的消息傳的極快,不過兩日,賀知秋就蹦躂到了府上,美其名曰來看她,帶了一壇桂花釀,勾的她口水直流。
賀知秋滑頭,她喝了一口,賀知秋就心疼大叫,謝狄和周洛適時出現,逼著她掏酒錢。
她哪日都帶錢,就今日未帶,拿不出錢來。
拿不出錢好辦,她需要幫賀知秋去提親,抵酒錢。
杜忘憂扶額,無奈道:“為何要我去幫忙提親?”
周洛道:“他相好終於鬆口了,願意去見他父母,這一見,可不得了,他父母喜歡死人家了,說什麽都要迎人家過門。”
杜忘憂偷偷又舀了一口桂花釀,賊溜溜抿一口,道:“提親這事我沒經驗,不去。”
謝狄道:“你就去起個哄,起個哄就回來。”
杜忘憂勾勾手指,賀知秋顛顛湊上前,杜忘憂調笑道:“你讓我去給你壯膽?”
賀知秋羞赫一笑,杜忘憂頓時起了雞皮疙瘩。
杜忘憂搓著胳膊道:“我可不胡鬧,是你要迎他過門,又不是我要迎。”
賀知秋神秘道:“我用情報跟你換。”
杜忘憂將桂花釀拖到自己跟前,笑道:“什麽情報?”
賀知秋緩緩道:“蕭慕。”
再聽到這二字,杜忘憂還是不可避免地頓了一下。
賀知秋分享天大秘密般道:“蕭慕那鎮江王做的不痛快,那一身傷,八成是經曆了不少暗殺,我們說出來,讓你可憐可憐他。”
周洛謝狄熱烈注視著杜忘憂,杜忘憂語氣平平道:“皇權更迭,有刺殺是常事。”
她不是預期的反應,周洛失望道:“你這麽平淡,真跟他絕交了?”
杜忘憂放下杯子道:“不是要提親,還提嗎?”
賀知秋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視死如歸道:“娘的,提!”
他,賀知秋,江北賀郎君,一定要將他家相好的拿下!
周洛與謝狄勾肩搭背,朝杜忘憂努嘴道:“走,提親去。”
他們敲鑼打鼓,吹著口哨,到了書院。
這時辰,孩子們都放罷課了,賀知秋相好顧諾正在打掃衛生。聽到動靜,他出去,一向儒雅的麵容霎時間和雲霞一個顏色。
賀知秋豪氣萬丈道:“顧諾,老子來接你,回婆家!”
周洛配合著,叫了一聲弟妹。
顧諾初和賀知秋好時,不敢出去見人,不敢承認二人關係。賀知秋不然,他卷著書筒,在揚州嚷了一遍,宣誓主權。
外人多有非議,他們不敢惹賀家,就在顧諾門前潑糞,還殺了活雞,割了喉,在顧諾書院前灑雞血。
賀知秋那護短脾氣一上頭,央著他阿兄阿姐斷了揚州一冬的皮草,那些個富家娘子包括郎君再不敢和顧諾作對,他門二人就正大光明地成對出入。
外人再說什麽,也都隻敢在他們走後動嘴皮子。
周洛和謝狄沒少在背後幫他們二人,周洛這聲弟妹,叫的顧諾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謝狄和杜忘憂使壞,也大喊:“弟妹,快回婆家。”
顧諾高瘦,帶著文人學士的雅氣,他在哄鬧中嗓音清晰道:“為何是回婆家?”
他是在問賀知秋,賀知秋箭步向前,大聲道:“你嫁給我,當然是回婆家。”
顧諾道:“不是你嫁給我嗎?”
賀知秋慌道:“我……我怎麽嫁給你!”
他身後是華麗的婚車,喜紅如火,鑼鼓旁是來湊熱鬧的兄弟,在誰嫁給誰這問題上,賀知秋為了自己的麵子,展示自己才是主導那一方,無所不用其極。
賀知秋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兄弟們都在,你點個頭,晚上我好好伺候你。”
顧諾和賀知秋穿的都是平常衣服,因為身材相似,關係非凡,兩人衣服都是換著穿的,賀知秋裏衣露出一點衣領,顧諾知道,那是他的裏衣,賀知秋故意讓他看到,在討好他。
想想賀家在江北的地位,賀家父母對自己的存在寬容接受,自己還拐了賀家最嬌氣的兒子,顧諾在這事上,決定讓步一回。
他假裝給賀知秋整衣服,細微道:“三次。”
賀知秋想不到他相好這時候還給他談條件,他想扶腰,他是真腰疼!
賀知秋討價還價道:“兩次。”
顧諾好久未將賀知秋踹下床,以致賀知秋膽子大了,顧諾不容小視地嚴厲道:“五次。”
賀知秋見自己處於劣勢,毫無話語權,裝可憐道:“三次。”
顧諾道:“成交。”
賀知秋求饒道:“你晚上輕點,我腰老是疼。”
他相好,看起來溫文爾雅,獸性大發時,不輸給壯漢。成天不是踹他就是訓他,他也賤,三天不被他踹就皮癢,尋個由頭就給顧諾找事。
原本,顧諾是讓他的,讓他居高臨下,他對顧諾狠不起來,就變成了他天天求饒,顧諾居高不下。
賀知秋腰疼是常事,顧諾粗不粗魯他都說他腰疼。
顧諾紅著臉,坐到了婚車裏,周圍觀眾都鼓掌大笑,杜忘憂跟著他們一塊吼叫。
在鑼鼓喧天的熱鬧中,杜忘憂安靜了片刻,紅了幾瞬眼眶,人人皆言紅妝美,她這輩子,怕是沒有嫁人那日了。
過往皆雲煙,翻手成雲,覆手可散,杜忘憂眨眨眼,又調皮起來,哄鬧道:“賀家郎君帶著他的嬌妻回家嘍。”
周洛和謝狄更大聲道:“小嬌妻,回家嘍!”
夕陽下,賀知書笑的像個傻子,車上的顧諾捂著臉,嘴角咧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