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的克星

  藤青院。


  淩娘子焦灼不安地在屋內坐著,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她細心裝扮了自己,霞粉色對襟衫襯人嬌豔,為顯自己端莊書雅,特配了素淨的白色外衫和白色靴子,流雲髻上墜了一支流蘇簪,側鬢隻簪了幾支小簪花,就連喝茶也是素手執杯,抬袖遮麵飲茶。


  門從外麵被推開,燕珩走了進來,一如既往的俊逸軒昂,尊貴非凡。


  淩娘子麵有羞色,起身施禮道:“唐郎君安好。”


  “嗯。”燕珩冷淡坐下。


  一刻時辰後,淩娘子麵色難看地走了出來,杜忘憂一直在門外徘徊,淩娘子幾乎是奪門而出,看見了杜忘憂,難堪地掩麵而泣,哭哭啼啼著跑遠了。


  杜忘憂瞠目,自言自語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燕珩也走了出來,一臉輕鬆道:“淩娘子怕是已嫌棄我了。”


  “怎會?”杜忘憂滿目焦急,準備去尋淩娘子:“寨主稍安,我去去就回。”


  她在後院牆角,總算尋到了淩娘子,淩娘子正哭的傷心,連她來了都不知,杜忘憂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猶豫著如何開口。


  淩娘子終是看到了她,哭著道:“杜郎君,我已無臉在這兒教書了,杜郎君快快辭了我罷。”


  杜忘憂急道:“使不得淩娘子,孩子們都喜歡你,你怎麽能走呢!”


  淩娘子淚水滴答直流:“經此一事,我就成了笑話。”


  杜忘憂寬慰道:“不會的淩娘子,是他配不上你,說出去也是他顏麵盡失。”


  淩娘子嘁嘁艾艾道:“他若早說他是粗鄙之人,我何必錯付了真心。”


  粗鄙之人?


  燕珩那副樣子,怎麽也和粗鄙二字不沾邊,杜忘憂懵懵道:“到底是發生了何事?”


  淩娘子羞於啟齒,但還是哭著喊道:“他……他說他不僅口臭,睡覺打呼,還經常半月都不洗澡,這也就罷了,他還不洗腳就上榻休息,身上虱子亂爬,他說著還捏了一個給我看,嗚嗚嗚……”


  燕珩其實隻是拿了一顆芝麻唬她,但她哪見過這場麵,嚇得花容失色,連看都不敢看便起身跑了出去。


  她隻道自己眼瞎,怎會單從麵貌便喜歡上了一人,還寫了那麽羞人的情詩,當真是禮義廉恥全丟了出去!

  杜忘憂可算知道燕珩這是在故意抹黑他自身,好讓淩娘子厭棄,杜忘憂道:“淩娘子莫怕,我,我去教訓他,定還淩娘子一個公道。”


  淩娘子擦淨眼淚,施了一禮道:“不必了杜郎君,我已決意不在此處教書了,這些時日,多謝杜郎君照拂。”


  杜忘憂忙不迭的呼喚她:“淩娘子,淩娘子!”


  然而淩娘子走的決絕,不帶遲疑,越走越遠,杜忘憂隻好又回去找燕珩。


  她直言不諱道:“寨主,你不喜歡淩娘子?”


  燕珩道:“不喜歡。”


  他實話實說,倒讓杜忘憂一時語塞,杜忘憂甕聲甕氣道:“那寨主也不必為了淩娘子這事棄自己形象於不顧不是?”


  燕珩道:“我樂意。”


  他是樂意了,可給杜忘憂急得跺腳:“可淩娘子哭得甚是傷心,還說再不來這兒教書了。”


  燕珩微抬下巴,輕描淡寫道:“我給你請先生。”


  杜忘憂道:“這不是先生的事,是寨主你的態度。”


  燕珩半勾的嘴角收起,問道:“我態度不妥?”


  杜忘憂瞬間氣虛道:“也,也不是不妥,就是,人家好歹是個娘子,寨主拒絕的太過殘忍。”


  燕珩正經嚴肅道:“忘憂,那你教我,我該如何做?娶她,還是和她兩情相悅?”


  感受到他語氣中的質問,杜忘憂有些慌亂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燕珩手壓在她肩膀,強迫她與他對視:“忘憂,我真的想知道,你把我擺在何種位置?”


  杜忘憂被他問的一怔,茫然無措道:“寨主,你是我的好朋友。”


  燕珩麵罩寒霜,道:“好,既是朋友,禮尚往來,以後我也給你找個心儀之人,你去見見如何?”


  “也不是不可。”杜忘憂腦子迷糊著道:“寨主,你同我實話實說,你莫不是喜歡男子?”


  言罷她就無限後悔,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眸子緊盯著燕珩,看他的反應。


  燕珩穿了廣袖交領鴉青色長衣,帶著羽色發冠,如鬆挺直,不動如山,發黑如墨,膚若流光。他本是清逸雅俊,但此時麵色冷然,輪廓透著山崩地大塌般的嚴厲,素日幽靜的眸子也是陰沉著,情緒不明。


  喜歡男子?喜歡她時,她的確是男子。


  燕珩自嘲一笑,任由波浪在自己心裏翻湧,他攝著杜忘憂那澄明的眸子,她的眸子幹淨,清澈見底,疑惑的情緒,在她眸中閃動,更多的,是害怕。


  他甚少在杜忘憂麵前這樣,即便生氣,他也從未駭人到讓杜忘憂打冷顫。


  杜忘憂縮了一下肩膀,燕珩眼中漫出懊悔,他暗自責怪為何會控製不住情緒,將她嚇到。


  但他仍寒著麵孔,逼自己扭過頭去,一言不發地離開。


  杜忘憂微微抬手,想叫住他,最後還是收回來手,看他離開。


  暗處的宋齊微微歎氣,感慨自己主子真的是為了淩娘子一事做了太多犧牲。


  昨天主子本就事務繁多,一知杜郎君找他,立刻出宮來見,看到情詩,以為是杜郎君寫的,當時的喜悅,溢於言表。誰知杜郎君是個不開竅的,竟還攛掇著讓主子來相親,他跟了主子這麽多年,這是第一次見主子悲憤到想當場殺人。


  宋齊扶額,杜郎君啊杜郎君,你真是主子命中的克星!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