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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枯竹,何求常青

  蘇修羅從傅府出來後,直接上了馬車,回到傅府,直奔杜川柏書房。


  她一推門,看到的卻是杜忘憂。


  杜忘憂被她激烈的推門動作嚇了一跳,關切道:“怎麽了小蘇?你臉色不太好。”


  蘇修羅抓起一口茶喝下,掩飾自己的心虛:“無礙,著急趕回來,跑的急了而已。”


  杜忘憂看了看她,道:“小蘇,你喝的茶……是我方才喝過的。”


  嚴嚴冬日,蘇修羅愣是出了汗,強笑道:“對不起,我沒注意。”


  杜忘憂手心貼上她的額頭道:“說什麽傻話呢?你去傅府看診,是不是累到了?”


  傅府二字讓蘇修羅差點跳起來,她勉強維持麵上的鎮靜,眼神亂晃:“有些麻煩罷了,能解決。”


  杜忘憂還是擔憂道:“看你的神情,他好似救不活了。”


  “呸呸呸!”蘇修羅如炸毛之貓,悚然道:“忘憂你不許詛咒人家。”


  杜忘憂挑眉,調笑道:“你可從不維護除我之外的病人,莫不是看人家長得好看,心動了?”


  蘇修羅有口難言,指著自己道:“我?我怎麽可能!他長什麽樣子我都未看清。”


  杜忘憂露出了然的笑容,取了一本書在手裏轉了轉,道:“你是來找杜二的?”


  蘇修羅又驟然緊張,口幹舌燥道:“找他算賬,今日我出府時,他薅了我的頭發。”


  她臨時隻想到這麽蹩腳的理由,忐忑著害怕杜忘憂拆穿,杜忘憂把書卷成圓筒,呐喊道:“杜二,不許薅小蘇頭發。”


  喊完她將書展開,輕快道:“我先回房看書,抓到杜二了告訴我。”


  蘇修羅自背後叫住杜忘憂,道:“忘憂,我想吃醬肘子。”


  “好嘞!”杜忘憂神采奕奕道:“我這就去做。”


  醬肘子需要小火慢燉,極為耗時,杜忘憂將書一放,就去了廚房。


  她一走,蘇修羅抵著房門,長舒一口氣。


  杜川柏過了半晌才回來,蘇修羅在椅子上微微抬頭,失神道:“杜二,你說忘憂會不會已經知道了?”


  杜川柏目光一緊:“知道什麽?”


  蘇修羅杏眸糾結,狠咬下唇:“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她之前有話都會對我說,從東海回來後,她好像一直有事瞞著我們,同我吵架那次,她的情緒明顯不對,她是不是想起來了?”


  杜川柏道:“不會,即便你對自己沒信心,也該對你師父放心。”


  廖千山所配之藥,不可能失效,再有蘇修羅一直以輔藥鞏固,杜川柏堅信杜忘憂不會想起。


  “忘憂太聰明了,你還記得她小時候芝麻過敏嗎?她從未問過我們為何十三年了都不曉得她過敏。”蘇修羅慌亂不堪道:“傅沉舟芝麻過敏,我今日問過了,傅崢也是,這世上哪有這般巧合之事!如意若荷.……如意是傅崢的夫人,是我們的姑母,那簪花小楷是她親自寫上的!忘憂的身份昭然若揭,她以後該怎麽麵對?”


  蘇修羅手心冒汗,她不敢想象杜忘憂知道真相後的神情,是冷漠,還是悲哀?無論哪一樣,都不是他們想看到的。


  杜川柏強裝鎮定道:“一切順其自然,你慌什麽?”


  蘇修羅哀戚道:“忘憂知道我們瞞她騙她,她該有多失望!那時候.……那時候她拿著刀子,她突然就動了手,你說她.……她知道後會怎麽辦?”


  眼前晃過杜忘憂滿身是血,決絕赴死的淒然,杜川柏心頭一顫,眼底赤紅。


  他們決不會,再讓那種事情發生!

  蘇修羅泫然泣下:“杜二,我想回江北,我想舅母,我想兄長,我想我師父,他到底死哪去了!”


  杜川柏抓著她的手腕道:“修羅,冷靜!”


  蘇修羅透過眼淚,想起大廳之內,鐵甲寒涼的一幕幕,她的忘憂,早已傷痕累累,再受不得一點刺激,他們卻無能為力,不能為她做些什麽。


  她頹然癱在地上,在杜川柏懷中放聲大哭。


  半個時辰後,一隻白鴿自杜府飛出,飛了幾下,落入一隻細長的手中。


  冬日暖陽照射大地,帶著暖意,但冬日空氣寒薄,一絲微風就能將人吹的手腳冰涼。


  杜忘憂捂著袖爐,走下馬車。


  她來喜仙居不為旁的,隻因杜川柏這幾日心情不佳,碰上了來杜府找蘇修羅道歉的佟彥之,兩人言語不和,直接鬧到了拚酒的地步。


  蘇修羅眼見情況不妙,隻好差人去藤青院叫她,她前腳剛將小豆子送到藤青院,後腳就趕來了喜仙居。


  一入雅間,杜忘憂更是被眼前之景震撼。


  兩人當真是將雅拚之風發揮到了極致,杜川柏眼眸清明,毫無醉意,身後已摞了數十個小碗,佟彥之不敢示弱,鳳眸輕挑,無盡風流,立誓要喝暈杜川柏。


  李恪和蘇修羅勸不住,拉不動,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不敢上前。兩人正在興頭,杜忘憂也不敢勸,走到角落和蘇修羅並排而站。


  佟彥之和杜川柏喝酒的方式很簡單,猜拳,輸的喝,出拳一致,一起喝,為了讓彼此喝酒,二人無所不用其極,總結一句話就是:要贏必須我贏,要輸必須你輸。


  杜忘憂平心靜氣道:“他們幾時開始喝的?”


  李恪道:“有小半時辰了。”


  杜忘憂示意兩人低頭,三個腦袋湊在一起,杜忘憂道:“再過一會兒,他們指定有一個要去恭房,把那個搞定,另一個拖走。”


  蘇修羅與李恪對這個建議十分同意。


  果不其然,一刻時辰不到,佟彥之眼眸微眯著起身,指著杜川柏咄咄道:“小子,你等著,本郎君馬上回來!”


  他一出門,蘇修羅和李恪就將他拖上馬車,蘇修羅直接命車夫將他們送到唐山鏢局。


  李恪未上馬車,而是回來幫杜忘憂扛走杜川柏,但杜川柏還有些神智,他們隻能連哄帶騙誆著他自己下樓。


  剛走兩步,李恪想起自己還未和另外一間內的朋友道別,便讓杜忘憂稍等他一時。


  今日是傅沉舟生辰,李恪和李勤原定在此為他慶生,杜川柏和佟彥之半路殺來,李恪隻好到杜川柏那間坐鎮,中途去了那間幾趟。


  現下要離開,他怎麽也要給自家兄長和傅沉舟說說。


  李恪一走,杜忘憂自己拉不住杜川柏,杜川柏順著李恪離開的路跟了上去,口中念念有詞道:“我非要看看你去見哪個王八羔子。”


  杜川柏已然醉了,神智全無,興衝衝而去,似要打架,杜忘憂拚了全力,終於在傅沉舟那間門口將杜川柏拽住,但她沒拽住杜川柏的腳,杜川柏長腿一抬,踢開了房門!


  房中李恪正舉杯給傅沉舟賠不是,杜川柏這一腳,震的他酒灑了大半。他酒杯一放,就來扶住杜川柏,他二人個頭差不多,杜川柏往他身上一栽,沒了動靜。


  “這不是杜使君?杜郎君也在!”李勤看清來人後,喜悅道。


  “李兄!”杜忘憂內心尷尬無比,還是緩緩躬了一禮,帶著歉意道:“對不住兩位,兄長醉了,多有冒犯。”


  李勤熱絡道:“都是自己人,這般客氣作甚!”


  李恪扶著杜川柏,朝杜忘憂道:“介紹一下,這就是傅沉舟。”


  他又對傅沉舟道:“這是杜忘憂,我的朋友。”


  屋內端坐那人黑發玉冠,濃眉大眼,麵若平湖,品貌非凡,眸光銳利,輪廓分明,但麵色偏白,透著虛弱。正因這虛弱,沉悶的黑色鑲邊郎君袍穿在他身上更顯得毫無生氣,不似一般少年青春蓬勃。


  他起身,緩緩與杜忘憂隔著桌子同時行禮。


  他麵前擺著長壽麵,杜忘憂篤定今日是他生辰,於是,杜忘憂溫聲道:“恭喜傅郎君又添一歲,生辰快樂。”


  傅沉舟開口,清冽的嗓音讓杜忘憂覺得耳熟:“謝謝杜郎君。”


  稍作思考,杜忘憂已想起這聲音在何處聽過,杜忘憂道:“既是生辰,某送件禮物給傅郎君,還望傅郎君不要嫌棄。”


  杜川柏擾了傅沉舟的生日宴,又在傅崢手下做事,杜忘憂為免他得罪傅家,借禮物之由算作賠罪。


  傅沉舟意會,推辭道:“隻是生辰罷了,怎好意思要杜郎君之物,杜郎君先照顧你兄長要緊。”


  他的確無責怪之意,本這生日宴也到了結束之時,即便杜川柏不踹門,他們也不會久待。


  是以,幾人一同下了樓,到了馬車旁。


  杜川柏緊閉雙眸,杜忘憂和李恪將他放好,又在馬車上拿了一軸畫,叫住了正準備上傅府馬車的傅沉舟:“傅郎君留步。”


  傅沉舟的眸子與傅崢一般無二,眸光似鷹,麵相也和傅崢五分相似,隻是他身體虛弱,透著病氣,唇色也不紅潤。


  他扭過頭,懵道:“杜郎君有事?”


  想到蘇修羅回來時的異樣,再加上傅沉舟看起來的確病懨懨,杜忘憂生出一股心心相惜之感,畢竟她和這郎君是唯二被蘇修羅維護的病人。


  杜忘憂彬彬有禮道:“日前作了幅畫,放到畫鋪裝裱,今日順道取了,借花獻佛,送予傅郎君做生辰禮。”


  傅沉舟略微驚訝,擺手道:“這怎合適?杜郎君快收回去。”


  杜忘憂隻管塞到他手裏:“粗鄙之作,傅郎君莫嫌。”


  傅沉舟見推辭不過,隻好收下,語氣誠懇道:“謝謝杜郎君。”


  目送傅沉舟離開後,杜忘憂才回到自家馬車,命令車夫回杜府。


  馬車上,傅沉舟緩緩展開卷軸,畫上竹子翠綠挺直,濃淡相宜,用筆自然,一氣嗬成,杜忘憂所畫之竹,清秀雋永,文雅之至,與她性子如出一轍。


  李勤對畫作一竅不通,但看到這畫眼前一亮,爽朗道:“都說竹子不畏風雪,用來形容君子,杜郎君送你這幅畫,算是給對了!”


  傅沉舟目光仍落在畫上,道:“他是在告訴我竹在冬日不枯,四季常青。”


  那碗沒動的長壽麵,到底是被杜忘憂看到了。


  傅沉舟合上畫,自言自語道:“本是枯竹,何求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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