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眷侶

  二十一這日,李恪一早便來了杜府,等著杜忘憂起床。他在杜府瞎晃,走到景牆處,再一次透過縫隙,看到了高大威猛的身影,以及,嬌小玲瓏的蘇修羅。


  東方路威風堂堂,行為卻扭扭捏捏,從身後拿出新摘的鮮花,嬌羞地舉到蘇修羅麵前,道:“修羅,鮮花配美人,這花最襯你。”


  他用了官話,字正腔圓,帶著鄭重與認真。


  這種戲碼從他來了以後日日上演,蘇修羅接過牽牛花道:“那我可以在琉璃江百畝良田上種滿藥材嗎?”


  “唐山寨所有良田隨你種。”明朗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佟彥之坐在房頂,慵懶誘惑,微勾的嘴角上帶著不屑。


  他輕飄飄一揮衣袖,蘇修羅手中的花就飛到了一旁。


  東方路臉色一綠,兩人看著又要打起來。


  透過縫隙觀看的人變成了四個,除了李恪,還有杜忘憂,燕珩,杜川柏。


  隻見佟彥之仙女下凡般自屋頂落下,一把攬過蘇修羅,脈脈含情道:“望京水土最是養人,種出的藥材也是甚好,隻要你想,唐山寨就是你的藥田。”


  蘇修羅隱忍待發,東方路卻是無法忍受,指著佟彥之道:“你丫幹哈玩意啊!”


  今日還有要事,兩個人要是再打起來,不知會到何時,杜忘憂和李恪連忙出來勸他們,將蘇修羅和佟彥之拉走。


  燕珩走在最後,小腿處被石子打了一下。


  燕珩停下腳步,等人走遠了,東方路叼著草大咧咧道:“玄門那小子,是你自己個兒出來,還是我給你薅出來呐!”


  燕珩眼眸低垂一瞬,抬眸時,他的身後多了一個影子般的宋齊。


  東方路大呼小叫:“哎媽,你這孩子咋瞅著那麽像我小時候見過的,叫啥,齊宋?”


  宋齊道:“那是我阿兄。”


  東方路了然道:“那你麵前這郎君,就是陛下了?”


  玄門滅門後,隻留下一對兄弟,琉璃江曾想過找到這對兄弟,光複玄門,後來一查,兩兄弟在望京沒了蹤跡,而燕珩和杜忘憂手上都有巫鈴,東方路大膽猜測了燕珩的身份。


  燕珩冷峻之色浮於麵上,君王之氣盡顯,黑金色衣袍上暗紋華麗婉轉著光彩,如神明般尊貴。


  東方路草根一吐,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後麵應該說啥玩意來著?”


  燕珩道:“什麽都不必說,你且起來。”


  他讓起,東方路便起,拍拍膝蓋上的土道:“陛下有何吩咐?”


  燕珩示意宋齊隱身後道:“我問了你便會說?”


  東方路狡猾道:“陛下先問。”


  “忘憂所患何病?”燕珩第一關心的,隻有這件事。


  東方路像是早知他會這麽問:“陛下問她便知,小的見到她時,她已然如此,往事小的怎會知曉。”


  燕珩無半點不悅,又道:“忘憂為何會去琉璃江?”


  東方路指著琉璃江的方向道:“去那旮旯養病,來的時候那弱的喲,嘖嘖嘖,老虛了。”


  見在他身上問不出什麽,燕珩直接轉身離開,東方路在他背後堅持不懈道:“陛下,方才那小子氣息隱的不錯,把他給我當徒弟,我給你問出忘憂為何生病。”


  暗處的宋齊嘰嘰嘰嘰亂叫:“主子,我不要!”


  摘星樓早已布置妥當,人頭攢動,像李恪這樣拿著魏鐸帖子來的,屈指可數。


  摘星樓隻有兩層,卻是富麗堂皇,樓台精致,一樓大堂東處是十寸高的台子,上麵掛著幕簾,模糊著能看到一尊琴放在其後。


  杜忘憂幾人跟著李恪上了二樓,二樓有幾間廂房,推開窗戶就能將樓下景象盡收眼底,視野開闊,環境幽靜。


  隻是東方路一進來,寬闊的廂房,顯得略微擁擠。


  李恪不安地看了看東方路,又往杜川柏身邊挪了挪。


  離開演還有半個時辰,但一樓高台下的座椅已坐滿了人。


  杜忘憂推開窗,樓下是此起彼伏的討論。


  “聽說就連魏郎君也沒見過她的真容。”


  “可不是嘛,日日帶著麵紗,近身伺候的侍女都沒見過她摘下。”


  “帶著麵紗的半張臉就將人迷的神魂顛倒,可別是個狐媚子。”


  “就是個狐媚子,那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看一眼也值了!”


  “你就不怕她吸幹你精血?”


  說著,幾人交換眼神,笑了起來。


  人聲鼎沸,總有幾句能飄到二樓,東方路臉色越聽越不好,杜忘憂眸色溫柔,帶著一絲絲不悅,關了窗戶道:“非人之語,不必在意。”


  蘇修羅推開門走了進來,坐下道:“藥給過了。”


  東方路五大三粗,這次卻謹慎小心道:“她若吃了,會如何?”


  蘇修羅難掩眼底悲傷:“最多半月可活,這半月,無痛無夢。”


  李恪不解道:“修羅,你是給了舒娘子毒藥?”


  東方路劍目低垂,高大威猛中帶著淡淡壓抑:“是毒藥亦是解藥。”


  東方路起身:“我出去透氣,你慢慢講給他們聽。”


  李恪雖怕他,看他這幅樣子有些不忍:“他不會出事吧?”


  “不會。”杜忘憂道:“你還想聽故事嗎?”


  李恪可勁兒點頭。


  沒了東方路的房間,寬敞了不少,杜忘憂聲音不高不低,在屋裏響起,在眾人腦海中,匯成了一幅幅景象。


  三月春暖花開,江南水波細雨後晴光瀲灩,初涉江湖的琉璃江少女遇到了淩駕飛鶴而來的翩翩少年。情竇初開,少女柔柔甜甜的嗓音如山間甘泉,少年俊俏的容顏也讓少女怦然心動。


  少女執琴,少年弄簫,兩人似神仙眷侶。


  終於,少女鼓起勇氣,向少年告白,她耳尖通紅,低頭嬌澀,惹得少年哈哈大笑。


  少年執起她的手,同她一起踏上飛鶴,翱翔於江南的天空,看千年未斷清江水,煙雨樓台巒迭峰。


  他們一路歡樂,來到了琉璃江所在的飛霞山,踏過鈴巍坡渡口,就是遼闊的琉璃江。


  然琉璃江中除了長老製,還有聖女製,少女是下一屆的聖女人選,他們的婚事,遭到了反對。在前聖女舒沉前輩的堅持下,幾位長老終是吐口,同意少年不日前來提親。


  少女滿心期待,盼著嫁給心上人。


  提親那日,少年的禮物如流水般抬進琉璃江,男婚女嫁之事自是歡聲笑語,喜笑晏晏,直到少女師兄來到,少年如籠鳥驚起,猛然一劍,刺其胸前。少年武功路數,與佛手老人如出一轍,他正是佛手老人的弟子,見了東方路,方知血海深仇之人在眼前。


  他武功與東方路相比,不過百招,便已下風,東方路蓄力使出必殺之劍,要將朱門斬草除根。那一劍沒有將少年斬殺,而是刺入飛身擋來的少女胸膛,東方路揮出之劍收不住勢,隻能強行散出內力,才不至於傷少女過深。


  那之後,長老們要罰少女入天涯角受刑,少女傷心過度,毅然服了絕情丹,成為了琉璃江聖女。長老們要她此生不得踏出琉璃江半步,可她心裏放不下少年,被絕情丹日夜反噬,形容憔悴。


  如此三年之久後,少女聽聞少年覓得良配,在月圓之夜,絕情丹反噬最烈之時逃出琉璃江,隨著小登國的列隊,到了望京。


  一曲陽春白雪,名聲大噪,為的是讓少年知道,她在望京,在摘星樓,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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