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極了一個人
燕珩看著她舉手發言,嘴角輕輕一勾,無限溫柔。
蘇修羅抖抖身體,開始了演講:“此事要追溯到四十年前,江湖紛爭,武林爭霸,各個幫派鬥的你死我活。當時琉璃江被朱門安排的細作背叛,逼的走投無路,和風沙派,鐵衣門達成了同盟,選出六位長老,也就是如今江湖上的六大護法,幾派合力,曆經數年,到底是將朱門打敗了,但,付出的代價,也是慘痛的。東方路那死豬的阿翁,也就是琉璃江的第一任宗主,被朱門掌門佛手老人廢了所有武功,變成了廢人,風沙與鐵衣兩派覺得琉璃江成不了氣候,便退出了同盟,琉璃江一下變得舉步維艱。”
蘇修羅語氣帶著憐憫道:“為了穩住人心,也為了琉璃江不變成任人宰割的魚肉,琉璃江宗主之女舒沉服食了絕情丹,練了失傳已久的□□秘術,並宣布自願成為琉璃江聖女,此生守護琉璃江,直到瞑目之日。十年前,玄門被對手一夕之間滅門,風沙和鐵衣感到了威脅,主動提出和琉璃江聯手,當時琉璃江已在江湖站穩腳跟,有了這兩派便是錦上添花,可一躍成為江湖第一大宗。但他們此前突然退出,造成了琉璃江不少損失,所以琉璃江拒絕了他們,慢慢的,各門派以琉璃江為首,組成了新的武林格局。風沙和鐵衣兩派此時發現琉璃江已強大到無法掌控,便在江湖上散播消息,道琉璃江殘害他二派弟子,卸磨殺驢。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小人得道,琉璃江剛成為第一宗,這種消息使江湖上謠言四起,對琉璃江不利,琉璃江隻好息事寧人,重啟當年的六長老製度。因此阿路雖為宗主,犯了錯,依然要受六大長老責罰,六個長老裏有四個都不是本派之人,舒雅身為他的師妹,私逃琉璃江,可算給了那四人機會,將阿路好好罰了一頓。”
江湖險惡,諸多無奈,朝堂風雲詭譎,相較之下,江湖便是爭鬥不休,今日你為霸主,明日我為統領,琉璃江是第一大宗,但在有些事上並非可以隨心所欲,出了一錯,便是武林顛覆,你爭我搶。
為了不造成那種局麵,內部勉強的平和便需要有人受些委屈。
李恪想要發言,蘇修羅捂住他的嘴道:“我還未說完,話說阿路的阿翁被廢了武功,在床上活死人般躺了十幾年,五年前去世了,臨終遺願便是想讓廢他武功那人嚐到和自己一樣的痛苦。孝順的阿路,以冷麵羅刹的名義,向當年之人發起了挑戰,決戰華山時,他以同樣的方式,將佛手老人武功廢去,佛手老人受不了這屈辱,咬舌自盡了。”
說完這些,蘇修羅如釋重負地喘了一息,打了響指道:“有話快問!”
李恪積極發言:“何為□□秘術?”
蘇修羅道:“不帶七情六欲方能修煉的至高武功。”
李恪道:“風沙鐵衣二派現下如何?”
蘇修羅道:“對琉璃江虎視眈眈,妄圖取而代之,那四個老家夥天天搞事情,所以閻王殿歸附琉璃江,極大程度上牽製了那幾個老家夥。”
李恪道:“東方路是如何坐上宗主之位的?”
蘇修羅道:“他阿翁和姑姑都是琉璃江的掌控者,他不做宗主誰做?”
李恪道:“那他父母呢?”
蘇修羅道:“他是孤兒,被收養的,所以他的阿翁和姑姑並不是他的親生阿翁和姑姑,他的口音是營州方言,我和他隻是朋友,好了,你還有何事要問?”
李恪道:“舒雅.……”
蘇修羅甩頭道:“這是忘憂負責的問題。”
李恪看向杜忘憂,卻見杜忘憂枕在燕珩的肩頭,睡了過去。燕珩餘光在看他,他不敢擾醒杜忘憂,悻悻地閉嘴。
過後他再問,杜忘憂要麽閉口不言,要麽讓他自己去猜,他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杜忘憂守口如瓶,就是不告訴他。
李固看他整天無所事事,又知望京子弟好幾個在籌備婚禮,同他娘一商議,連蒙帶騙地給他安排了相親,等他發現時,他已坐在喜仙居,和娘子麵對麵。
李恪再笨也知道自己父母的想法,他兄長清心寡欲,房中連個婢女都不留,又公務在身,無心兒女之情。
眼看別人都抱上了孫子,他父母可不暗地裏幹著急?但著急歸著急,他才十九,騙著他來相親是怎麽個意思!
李夫人在桌下踩了踩李恪,用眼神暗示他好好說話,笑盈盈地和那娘子的母親借口離開。
李恪和那娘子一個低頭不說話,一個眼睛亂轉。
彼此沉默不語也不是個辦法,李恪打破沉默道:“在下李恪,敢問娘子芳名?”
“菁菁。”對麵的娘子聲音小到幾乎聽不到。
李恪也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菁菁娘子也是被家裏騙來相親的?”
菁菁搖頭,道:“是我自願來的。”
這下李恪驚了一訝:“菁菁娘子這般溫柔大方,定得諸多良家郎君愛慕,怎會願意來和我相親?”
菁菁怯怯地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道:“我,我聽說對方是李郎君,我就來了。”
李恪:“?!”
他李恪在望京,出了名的小霸王,竟還有人慕名而來?
菁菁羞怯地將頭低下,李恪看這娘子內向寡言,他又十分好奇,便循循善誘道:“你別怕,我又不吃人,你同我講講為何是我你就來了?”
菁菁並不是怕他,而是性格如此,他語氣溫和,倒讓菁菁略抬起頭來,露出了眉眼。
李恪笑道:“你眉目如畫,煞是好看,這般低著頭不讓看,豈不可惜!”
他的誇獎似是給了菁菁勇氣,菁菁睫毛垂下,語氣小小期許道:“小郎君可是想起來了?”
“想起什麽?”李恪疑惑道。
菁菁瞬間失望,為了掩飾尷尬,喝了一口茶水。
她手背處有一道傷疤,李恪瞧著眼熟,突然腦中精光一閃,大叫一聲:“我想起來了,你是陛下兄長.……”
李恪捂住嘴巴,環顧四周後壓低聲音道:“你是當初的那個宮人!”
菁菁眼泛淚光,對於李恪還記得自己,很是感動。
李恪茫然道:“你怎會成了我母親閨密的女兒?”
他當初明明是將人送到了老家安排妥當才回,這中間是出了什麽紕漏?
菁菁柔柔開口,將後來的事情講給他聽。
菁菁到了老家之後,機緣之下遇到了李夫人的閨密年夫人,年夫人生有五子,隻想要個女兒,見到了菁菁,甚是投緣,一來二去,就收了菁菁做義女,此來望京遊玩,也將菁菁帶在身邊。
“原來如此!”李恪聽後感慨道:“沒想到你因禍得福,這樣也好,下半生無憂無慮,倒也快活。”
菁菁感激道:“當初幸得小郎君搭救,菁菁才撿了一條命,菁菁不知何以為報。”
“哎哎哎打住!”李恪生怕她說出以身相許的話來,湊近她道:“是五兄……是陛下讓我去救你的,你在心裏默默感謝陛下就是。”
菁菁捂著嘴巴,驚恐萬分:“陛下!”
陛下怎會救她!
“你這雙眸子,靈動漂亮的,陛下當初多看了一眼,你手上就留了這個疤,陛下可不願你因他被毀容貌,丟了性命。”李恪看看她手上的疤,若是這疤落到她清秀的臉上,定是可怖又嚇人。
菁菁捏著茶杯,那段極為恐怖的記憶一下浮上心頭。
那時今上登基不久,大皇子滿月宴那日,她負責給今上斟酒。
宮中樂聲繚繞,歌舞升平,今上於燈火通明的大殿內抬眸,不經意將眼神略過她。宮人不可與今上對視,她慌忙低下頭,唯恐性命不保,然今上一言未發,顯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她僥幸著退下,卻不知賢妃將這些看在眼裏。
宴盡之後,她被傳到景陽殿,賢妃道她媚惑主上,杖責之後,便要拿刀劃傷她的容貌。是李恪闖進賢妃宮中,驚得賢妃一刀刺偏,紮到了她手上。
那晚,李恪將她帶出宮,給了銀錢,把她送回了老家。
她一直以為是賢妃不敢得罪李家,她才安然出宮,如今想來,若無今上首肯,她怎會離得了那宮牆?
菁菁怯怯道:“李郎君,婢子不知該如何恩謝聖人。”
李恪溫和一笑:“你活的自在,就是對陛下最大的恩謝。”
菁菁聽話地點頭,眼中的崇拜之意卻是不減,李恪安排道:“我是被我父母逼著相親的,你回去記得幫我打個掩護。”
菁菁不懂道:“什麽掩護?”
李恪衝她擠眼:“就說你沒看上我。”
菁菁恐慌道:“菁菁不敢。”
李恪道:“你就這麽說,不會有事!”
“你要讓她說什麽?”挺拔的身影站在李恪背後,聲音陰冷。
李恪立馬回頭,笑容滿麵道:“杜二,你怎來了?”
杜川柏在菁菁身上掃了一眼,隻這一眼,便讓菁菁立刻低下頭,不敢抬起。
“杜二,你別嚇到人家。”李恪傻笑道:“可有意思了,她是我母親給我找的相親對象,沒想到是個故人!”
杜川柏笑的瘮人:“相親對象?”
李恪頭也不抬,牽過菁菁的手,舉到杜川柏跟前:“對啊,我就是看她手上傷疤才認出她來!這麽些年過去了,她的眼睛還是這般好看,像極了一個人。”
杜川柏不冷不熱道:“是嗎?”
菁菁聽著他的語氣,就知自己惹了他不高興,忙起身道:“李郎君,杜郎君,婢子先回去了。”
李恪不罷休地攔住她道:“別忘了囑咐你的話,一定要帶到。”
杜川柏的目光越發冷酷,菁菁道了聲:“是。”推開李恪的手,邁著小碎步頭急急離開。
李恪鬱悶道:“她方才還對我那般崇拜,這會兒著急離開作甚?”
崇拜?杜川柏舌尖舔舔後槽牙,心裏冷笑一聲,他偏不信,哪個女子這般沒品味,會對李恪有崇拜。
他這麽想著,看見那邊李夫人走了過來。
杜川柏恭敬地施了一禮,李夫人對他笑的好不慈祥,越看他越覺得滿意,誇讚道:“若是恪兒有你這般作為,那該多好!”
“阿娘,我覺得我挺好的。”李恪爭辯道。
李夫人扭頭對著李恪,怒氣衝衝,擰著他的耳朵將他提走:“今日人家都沒瞧上你,讓我在老姐姐麵前好不丟人,給我回家跪著去。”
李恪疼的齜牙,邊走邊給杜川柏打手勢再見,等他們走了,杜川柏才勾起一抹笑,悠哉回了尚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