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蟒
手中青草突然落在地上,山洞裏的一幕讓杜忘憂幾乎尖叫出聲。
一條布滿黑色鱗片的大蟒,足有人腦袋粗的蟒身,吐著蛇信,張開巨口衝燕珩咬去。
燕珩靈巧躲過,袖子卻被大蟒咬掉了半截,所幸沒有咬傷,燕珩依舊身輕如燕,手中的石子不停的射在大蟒身上。大蟒吃痛的嘶吼,蛇眸豎起,尾部朝燕珩直甩而去,山洞不大,燕珩在其中能活動上範圍不多,大蟒一甩尾,直接掃碎山石落到燕珩身上。
“寨主小心!”杜忘憂大聲提醒,一句吸引了大蟒的注意力,大蟒頭部一轉,鱗片摩擦著發出滋啦的聲音,張開血盆大口,朝杜忘憂的方向襲去。
燕珩奮力一起,尖利的石塊劃過大蟒的眼睛,大蟒失了準頭,一頭撞向石壁。
燕珩拉過杜忘憂,抱起她飛身離開山洞,還未行遠,那大蟒便追了上來,撞壞了不知多少山木,引得塵土飛揚,樹葉紛飛。
杜忘憂抓住燕珩的胳膊道:“這樣下去它肯定會追上我們的,必須想個辦法除掉它。”
燕珩躍上一個粗壯大樹的枝頭,穩穩地放下杜忘憂道:“它的鱗片太硬,普通的石子傷不到它。”
杜忘憂撇下一枝樹枝道:“那便做些能傷它的武器。”
大蟒尋著二人的氣味一路追來,在他們落腳的樹下停住,纏著樹身,旋上樹幹。它受了傷的一隻眼睛流著腥臭的血液,豎眼發出嗜血的光,蛇信嘶嘶的吐著,就要衝到二人所在的樹幹。
就在它衝上去的瞬間,幾十根削的極細,仿佛牙簽般的小棍直朝它眼睛射來。大蟒雙眼插滿了細簽,重重的跌到地麵,它陷入了狂怒,死命地撞擊著樹身,兩人在樹幹上站不穩也立不住,搖搖欲墜,落下去鐵定摔成肉餅。
杜忘憂晃悠著問燕珩:“寨主,能看清它的七寸嗎?”
燕珩射出一個細簽,細簽碰上大蟒的鱗片,直接斷成兩半,燕珩道:“是在那個位置,但我們攻不過去。”
杜忘憂笑意滿滿道:“寨主,記得不要讓我摔死。”
她言罷一躍而下,摔到了大蟒的身上,大蟒的鱗片滑不溜湫,她學著燕珩在山道上的樣子,匕首紮在大蟒身上,以維持自己不會下滑。
大蟒甩動自己的蟒身,反過頭來咬杜忘憂,燕珩衝過來一腳踹開蛇頭。蛇頭偏了一個方向,杜忘憂摳住它的鱗片,使自己不被大蟒摔出去,使了全身的力氣,在大蟒身上爬行。
大蟒雙眼已廢,燕珩故意將肩部的傷口在它麵前顯露,血腥味引的它直奔燕珩而去,杜忘憂趁著它的動作,狠狠地對著它的七寸紮了下去。
溫熱的血濺到杜忘憂的臉上,蟒蛇發出絕響的吼叫,狂亂的扭著身軀,將杜忘憂甩了出去。杜忘憂整個人以極快的速度向後彈去,被燕珩接住。
大蟒的身體跌到地上,砸出巨大的凹陷。
剛一站穩,燕珩便開始了暴雨般的斥責:“那麽危險,你怎能隨便衝下去?摔到了怎麽辦?紮不準它七寸了怎麽辦?你做事一向沉穩,怎麽這次那麽沒有分寸!”
燕珩拽過她的手,拿來她的匕首一看,並非自己的那把。
杜忘憂撇撇嘴道:“你那把在你去崖頂的時候掉了,我以為你知道的。”
方才削細簽的時候,燕珩一直未注意那不是他的刀,也未細究為何杜忘憂身上會有刀。
燕珩不是責怪她帶了匕首沒告訴他,而是擔心她拿著匕首劃傷自己,他奪過匕首往地上一扔道:“不管是誰的,你都不許輕易玩刀。”
杜忘憂抹了把臉,滿不在乎。
燕珩驟然緊張起來,因為杜忘憂臉上的血比方才多了不少,燕珩向下一看,是她的左手,正在鮮血直流。
燕珩打開她的左手掌,血肉模糊,是被大蟒的鱗片的割的。燕珩急紅了眼睛,輕到不能再輕的包好她的手掌,聲音裏有著幾不可察的顫抖:“疼嗎?”
“不疼。”杜忘憂回道,她是真的不疼,沒有撒謊。
燕珩身體僵了一下,聲音低沉道:“忘憂,你的左手,沒有知覺對嗎?”
所以剛才才會一點痛意也無,和大蟒糾纏的時候,更是沒有絲毫痛苦。
他看出來了,杜忘憂也不否認,道:“這不挺好的,不會痛豈不方便多了。”
燕珩如鯁在喉,為什麽不會痛?明明之前兩隻手都好好的,怎麽這時會有一隻手不會痛了?
杜忘憂倒吸一口氣,道:“寨主,我的手腕有知覺,你輕點捏啦!”
兩人帶著一身血跡回到東海府,著實把眾人嚇的不輕,杜忘憂拜托他們圍著燕珩問事情的經過,推說自己乏了,轉身回了房間。
闔上房門她就對著痰盂嘔起血來,緊跟而來的蘇修羅摸遍了她的全身,沒有找到一顆藥,扶著她躺到床上,一根根的銀針紮到她身上。
她渾身疼的厲害,每一根骨頭都像是從裏到外被打碎了一般,骨頭縫裏都透著寒冷,她咬牙忍著,恨不得全身都蜷縮在一起。
“藥呢,忘憂,你還有一顆藥,你放哪兒了?”紮針已緩解不了杜忘憂的疼痛,蘇修羅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給寨主吃了。”杜忘憂疼的眼神渙散,費盡力氣說出了這句讓去蘇修羅吐血的話。
“杜忘憂,你真是不要命了。”蘇修羅氣急敗壞,打算放點杜川柏的血來喂她喝。
說幹就幹,蘇修羅擼起袖子就要去杜川柏的房間,杜忘憂勾住她的衣角,可憐道:“小蘇,我疼,我不要杜二的血,能挺過來的,你……你陪陪我,我一定能熬過去!”
蘇修羅心疼的直冒眼淚,徹骨之痛,非常人能忍,杜忘憂硬抗過去,必要承受極大的痛苦,再像以前那樣咬的舌頭出血,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畫麵。
蘇修羅解開她左手的包紮,分散她注意力道:“你瞧你,手傷成這樣,跟剁碎的包子餡一樣,仗著不會痛便恣意妄為,委實該打!”
杜忘憂勉強笑了一下道:“蘇大夫,你快救救奴家,奴家這手還要浣衣做飯,伺候公婆呢。”
淚水撲簌簌地流下,蘇修羅給她左手上藥,淚水和藥粉混在了一起:“吾救了你,汝當如何報答?”
杜忘憂下唇被咬出一圈泛白的牙印,她忍著痛意道:“奴願以身相許,隻要您不嫌棄,奴家天熱給您搖蒲扇,天冷給您暖被窩,天黑給您端洗腳水,娶了我,包您滿意。”
蘇修羅吸吸鼻子,擦去杜忘憂額頭和脖頸的汗水,道:“能生孩子嗎?我要十個,俺娘說能生的才是好婆娘!”
杜忘憂喘息著道:“俺沒啥本事,就是能生,隻要養的起,奴家給您生一窩都不妨事。”
不知過了多久,杜忘憂重咳一聲,吐出一口黑乎乎的汙血,蘇修羅用帕子擦淨血跡,撫上她蒼白到透明的臉:“沒事了忘憂,不疼,不疼了。”
四肢百骸的痛楚變為了酸軟涼麻,杜忘憂口腔內血腥苦澀,漱了好幾口水仍是覺得難受。
蘇修羅喂她吃了顆酸梅,拔下銀針,給她換了身清爽的衣物,她的眼皮沉重,冰涼著身體睡了過去。
蘇修羅將房裏的爐子燒的旺旺的,添了五六個手爐放到杜忘憂被子裏,壓好被角後跌坐在床邊輕輕抽泣。
她壓低自己的聲音,怕吵到杜忘憂,淚水就像洪水決堤而出。
她早該想到的,從杜忘憂要了附近的地圖來看,她就應該明白杜忘憂此去不隻是采藥那麽簡單的。以自己為餌,引出傷害杜川柏的凶手,這的確是杜忘憂才會做出的事情。
蘇修羅喃喃道:“可忘憂,蝕骨之寒,你自己一個人承受,那該有多痛,你為何不能怯懦一點,自私一點?”
蘇修羅握住杜忘憂的左手,輕柔的吹氣:“忘憂,你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你相信我。”
杜忘憂睡的並不安穩,身上不停地出著虛汗,手腳冰涼宛若冰塊。
直到傍晚,杜川柏服了她帶回的丁乙草醒來,她方稍見好轉,人還是睡著,沒有醒來。
燕珩來找她,被蘇修羅三言兩語擋了回去,不止是他,所有人來都未見到杜忘憂,蘇修羅隻說杜忘憂是累著了,需要靜養,明日才能見人。
杜川柏剛醒,李恪也不在杜忘憂這裏糾結,打算明日和杜川柏一起來看杜忘憂。佟彥之是來找蘇修羅的,對杜忘憂什麽時候才能見人興趣不大,被蘇修羅拖到一旁,不讓打擾杜忘憂靜養。
佟彥之對此很是不滿,蘇修羅一臉求知問他:“你同我講講,忘憂他們在山上遇到什麽了?”
佟彥之不想理她:“你方才一直同他在一起,怎的不問他?”
“哎呀。”蘇修羅歪頭嘟嘴:“我想聽你講嘛。”
她軟軟糯糯的聲音讓佟彥之瞬間投降,別說講,就是讓他演一遍他也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