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乙草

  到了第二日,杜忘憂還未等到沈追,就先傳來了杜川柏在東海出事的消息。


  李勤拿著收到的加急文書來告訴杜忘憂,杜川柏身中劇毒,昏迷不醒。


  杜忘憂行李都未收拾,叫上了蘇修羅便直奔城外,打算先出望京,再轉水路。剛急忙忙的出門,便和結伴而來的燕珩二人撞上了。


  唐山鏢局新接了一趟去漳州的生意,兩人前來,便是來問杜忘憂與蘇修羅是否想去東海看看。


  這簡直是好到不能再好的安排,杜忘憂和蘇修羅立刻表示願意,不到晚上,便坐上了去往漳州的船。


  到了船上才發現,唐山寨大半人手都在,顯然對這場走鏢極為重視。


  平靜的海麵一望無際,船舶行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顯得渺小不可及。碧藍海水如玉鏡,卻是深不可測,看不出海底的風景。


  “嘔~嘔~”蘇修羅雙手撐在船邊,吐到最後,隻剩苦水,什麽都吐不出。一向身體強壯的她,敗在了暈船上,蘇修羅接過佟彥之遞來的水漱過口,吃了顆酸梅,臉色才稍見好轉。


  她出發前沒想到自己會有暈船這一遭,自小到大第一次坐船,就吐個死去活來,想想要坐好幾日就心肝抽抽。再想到杜川柏如今吊著半口氣在等她們,她們拖一日,他就難受一日,蘇修羅眼淚控製不住地流了下來。


  她一哭,佟彥之有些慌神,船板上有不少兄弟,都側頭往這邊瞧,佟彥之忙把手裏的酸梅都塞給她道:“祖宗,你這一哭天雷都要劈下來了,你行行好,饒了小的吧。”


  蘇修羅嘴裏含著酸梅,一側臉頰鼓鼓的,噥噥道:“我也不想哭,可是我難受,我怕,怕杜二等不到我們那怎麽辦?”


  佟彥之用袖子給她擦擦眼淚道:“怎麽會,杜川柏一時半會死不了。”


  蘇修羅的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掉在船板上,她現在聽到死字就心揪,那股惡心的感覺也隨之而來,蘇修羅又趴在船邊吐了起來,邊哭邊吐,甚是狼狽。


  另一頭的杜忘憂也不好受,她起了低熱,喝了幾服藥便躺下了,睡的卻不安穩。海上比陸上冷了許多,她並未帶厚重的衣物,海上行駛的每一天都是縮在被子裏過的。後來是燕珩命令船短暫的靠岸,買了些炭火升上,又個給她尋了狐氅披上,她才擺脫了被子,到甲板上走一走。


  遠處晚霞紅豔似錦,水天交際處染上大片胭脂色,低頭海水無波,側聽海鷗嗚鳴,魚兒躍水而出。此景之下,海風輕吹船帆,呼啦啦的聲音也顯得格外悅耳。


  狐氅及地,裹住杜忘憂清瘦的身姿,她隻露出一個腦袋,靠在船邊享受海風的吹拂,如玉溫和的眸子半眯著,睫毛輕顫,十分愜意。


  在她斜後方,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白白淨淨,稚氣未脫,臉龐微圓,眉間一點痣,像是佛祖身邊托玉瓶的童男。他穿著船上的水手服,假裝整理船帆下的韁繩,實際在密切關注著杜忘憂的一舉一動。


  他很好奇,是什麽樣的人能讓主子這麽關心?他昨晚劃了一夜的小船,斷了兩條船槳才靠岸搞到了狐氅和炭火,累的手腕險些斷掉。


  燕珩拿著袖爐走到杜忘憂身邊,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在說:“宋齊,你是想回明宮送飯嗎?”


  宋齊放下韁繩,擋著臉下了船艙,主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見是燕珩來了,杜忘憂興奮地指給他看:“那片雲肉乎乎的,是不是很像小豆子?”


  燕珩將熱好的袖爐放到她手裏,攏了攏狐氅道:“出海兩日,你便想他了?”


  杜忘憂點頭,怎能不想,她走的急,都沒能到藤青院親自和小豆子說,等她回去,那孩子肯定要鬧脾氣了。


  “到了東海,尋些好玩的給他。”杜忘憂瞬間欣喜起來,他頓了一下道:“也給你尋些好玩的。”


  杜忘憂高興地原地跺腳,跺了幾下又馬上停下道:“杜二還病著,我這般歡快是不是不好?”


  燕珩嘴角含笑道:“無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會說出去的。”


  杜忘憂立馬舉起雙手歡呼:“東海,我來啦!”


  她這一聲引的海鷗直衝她手中的手爐而來,杜忘憂收手道:“這個可不能給你。”


  燕珩撿起因她動作滑落的狐氅給她披上,道:“小心些,容易受寒。”


  見狀,從船艙中走出,一半身子已出甲板的司徒和小金生生的折回了船艙內。


  原本七日才到的水路,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下,四日便到了漳州。留下其餘人卸東西,杜忘憂四人先行出發去東海府,李恪早早侯在碼頭,一行人下了船就坐上了前往東海府的馬車。


  李恪在馬車上將當時的情況講給幾人聽。


  他們一到東海,便發現了形式不對,災民情緒激發,而他們剛拿到漳州刺史貪汙的證據,殺手便接踵而來。


  李恪抓著雙手,愧疚地道:“是我連累了杜二,那殺手本來是衝我來的。”


  蘇修羅拍拍他的手道:“有我在,不會有事,放心吧。”


  李恪娃娃臉瘦了一圈,這些日子他幾乎是衣不解帶的照顧杜川柏,每時每刻都在擔心,現下更是眼圈通紅:“我還是怕,大夫都看過了,杜二還是昏著.……”


  他寧願躺在床上之人是他,也不願看杜川柏在床上了無生氣。


  杜忘憂寬慰他:“我們都知道,你不必自責。”


  馬車到了東海府,蘇修羅第一個下馬車去給杜川柏診脈。


  診完後她一臉輕鬆的走出來道:“問題不大,吃幾副藥就好了。”


  李恪這才鬆了口氣,忙不迭地讓蘇修羅開藥方。


  蘇修羅製住他道:“你別急,沒有藥引,我哪裏有辦法救他?”


  李恪急道:“那你倒是說藥引是什麽,我這就去尋來。”


  莫說藥引價值千金,就是無價之寶,他也要尋到。


  蘇修羅掏掏耳朵道:“你慌甚,藥引若是那麽好尋,我藥鋪裏會沒有嗎?丁乙草呀兄台,十年一開花,十年一結果,第三十年才能拿來做藥引,比千年人參都難得,你以為隨處就能見到三十年的丁乙草啊!”


  杜忘憂手指微動,看向蘇修羅,蘇修羅也心有靈犀的和她對望,杜忘憂抿了一下唇道:“修羅,你把丁乙草的樣子畫出來,我出去尋它。”


  燕珩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李恪不讚同道:“你們舟車勞頓,還是先歇著吧,再說了那藥引若是東海沒有,還指不定要到何處才能找到,我出去後就麻煩你們先照顧杜二了。”


  杜忘憂不容置疑道:“修羅,把圖畫好後今晚給我,我們明天出發。”


  蘇修羅暗咬嘴唇,點了點頭。


  杜忘憂直接起身離開,燕珩也起身跟在她身後。李恪張了張嘴,轉頭對蘇修羅道:“忘憂怎麽這般霸道?說他去就要他去,不會是生氣了吧?”


  蘇修羅捏了捏鼻子道:“需要提醒你件事情,杜二房裏現在煮著藥,你再耽擱會兒,估計就糊了。”


  李恪大叫一聲,跑的沒了身影。


  佟彥之扶額,小郎君啊小郎君,這麽多年,你還是這麽的善良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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