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授受不親
蘇修羅好幾日不來找杜忘憂嘰嘰喳喳,杜忘憂便直接去醫者心尋她,好讓她跟自己一起去藤青院看看孩子們。
到了醫者心一問才知道,蘇修羅從三日前出門采藥後,就再也沒回來。店裏夥計以為她在杜府,杜忘憂和杜川柏以為她在醫者心。
所有不好的念想都衝到了腦子裏,杜忘憂也犯不著再生杜川柏的氣,讓尚文院的人通報後,就站在門口等著杜川柏出來。
不知進去通傳的人是否有事耽擱了,她未等到杜川柏,倒是熱得不輕。尚文院門口沒有樹蔭,她打著傘,隻覺得頭重腳輕。
她伸手揉了揉發漲的腦袋,思考著要不要直接闖進去。
不過以她現在的情況,似乎也闖不進去。
杜忘憂甩甩頭,深呼一口氣,她出來的急,沒有帶藥,隻盼自己不要暈在尚文院的門口。
傅崢剛下轎子,便見路邊站著一清瘦的郎君,撐著傘,微微搖頭,身形也有些晃蕩。
他正欲打發人上前問問,卻見杜川柏急匆匆地走出來,似是沒看見他,大步迎上了那郎君,接過他手中的傘。
傅崢也不惱他的無禮,隻是略略看了那郎君一眼,便收回視線,邁步走進了尚文院。
杜川柏剛到尚文院,許多事情需要交接,他忙的腳不沾地,通傳的人老半天才找到他,他一到門口,看見杜忘憂站在烈日下,臉色微白,心裏有氣也發不出來了。
杜川柏將薄荷香在杜忘憂鼻下晃晃,杜忘憂深吸一口,暑氣消了不少,頭也沒了昏沉的感覺。
杜川柏等她完全恢複了才道:“你怎的跑這兒來了?”
不可能是專門找他來服軟的。
“小蘇可能出事了!她從去采藥後就沒再回來。”杜忘憂語氣裏帶著焦急道。
杜川柏定了定神道:“先回家,我去找李恪叫人一起找。”
說曹操曹操到,他話音剛落,李恪就招著手向他們跑來了,喊道:“杜二,杜二,你們倆快回家,修羅,修羅出事了!”
杜川柏與杜忘憂心頭皆是一驚,又聽李恪喘息著道:“她崴了腳,被唐山寨救了,要你們去接她才肯回來。”
唐山寨的人到了杜家不見人,又跑到了李府找的李恪,李府挨著尚文院的那條街,李恪才能出現的這麽及時。
杜川柏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對著李恪就是一頓打,李恪抱頭直躲:“杜二,你怎說打就打啊……”
杜忘憂初開始不明白為何蘇修羅一定要她和杜川柏一起去接她,隨著馬車晃來晃去,心裏也琢磨了出來——她有意讓兩人和好。
不過,因著她失蹤的事,兩人之間也緩和了,隻是有些事,一旦在心裏埋下了,就會滋生出枝節。
馬車裏的香爐透出清涼的薄荷香氣,清心安神,杜川柏卻隱隱的頭疼,他揉著太陽穴,緊繃的下顎顯出他的不悅。雖然表麵上他與杜忘憂的別扭好了,但他心裏清楚,以杜忘憂的性子,以後肯定會費盡心思的暗查。
杜川柏暗道:“看來,需要讓修羅多加點藥了。”
李府的馬車又大又結實,就是再塞幾個人也塞的下,但他們兩個都不說話,把李恪悶得不輕,他又不敢輕易開口,隻好喝喝茶水,吃吃點心。
沒一會兒,李恪就翻著白眼直拍胸口,杜川柏在他背上拍了一掌,李恪隻要在馬車上吃東西,逢吃必噎,他早已習慣但語氣不耐:“心燥,你消停會兒。”
李恪老老實實的不敢動,沒過多久卻又開始哼唧,捂著肚子歪到了杜川柏身上。
杜川柏壓著怒氣道:“你又怎麽了?”
李恪咬咬牙:“杜二,我.……我肚子疼。”
他是真疼,沒有半分作假。
豪華的馬車以風馳電掣的速度馳入唐山寨,車還未停穩,就見一位紫衣少年跳出來,白淨圓潤的臉上滿是著急,抓著唐山寨守門的問:“茅房,茅房在哪兒?”
守門的呆呆地指了個方向,紫衣少年頭也不回的照著那個方向奔去,邊跑邊喊:“杜二,你們不用等我,先去找修羅就好。”
杜忘憂碰碰杜川柏的肩膀道:“杜二,你剛才是不是以為小郎君中毒了?”
杜川柏麵色深沉,鬼知道李恪不過是想拉個屎,竟然半天沒說出自己肚子是哪種疼,他以為是有人下了藥,蓄了內力朝李恪腹部送,李恪卻說被他一掌打出屎來,他真是氣到想當場打死李恪。
他和杜忘憂由小金接待領到前廳,不見蘇修羅在,卻是燕珩端坐著在看書,見他二人進來,燕珩合上書,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司徒端著茶走進來,輕手輕腳地給二人上茶,給杜忘憂遞茶時還叮囑道:“茶燙,大嫂慢飲才是。”
杜川柏看似無意地輕咳了一聲,燕珩警告地瞥了他一眼,司徒才悻悻地放下茶,一溜煙跑了。
杜忘憂無奈地低下頭,早知道她就不來了,一來就這麽尷尬。
杜川柏放下茶盞道:“是家妹不懂事,打擾到寨主了,杜某略備了些薄禮,還請寨主不要推辭。感謝寨主這幾日對家妹的照顧,我回去一定嚴加管教,絕不讓身邊人再給寨主添麻煩。”
他這一句,讓燕珩的眼神沉了沉,杜川柏此話的含義,是要同他們劃清界限。
李勤的事,燕珩幫了不少忙,杜川柏對他沒有敵意,但不代表他要與之親近,尤其是不想杜忘憂和唐山寨有任何瓜葛。他看不透燕珩,卻看得出燕珩有意接近杜忘憂,凡是牽扯上杜忘憂的事,他絕不能掉以輕心。
燕珩隻當沒聽出他話裏的意思,神色無異道:“杜政使客氣了,我與令妹令弟也算是朋友,這點小事,不足掛齒。”
這寨主還真會揣個明白裝糊塗。
杜川柏心裏冷笑,麵上還是彬彬有禮道:“寨主不要替她打掩護了,家妹的脾氣我懂,這幾日怕是沒少折騰。”
回去就把門鎖上,她們兩個誰敢出門,腳給她掰斷!
燕珩淡著眸子道:“怎麽會,令妹宅心仁厚,還給寨子裏的兄弟治病開藥,我應該好好感謝他的。對了,令妹說寨子裏的茶不錯,杜政使不妨仔細嚐嚐。”
杜川柏微笑著點點頭,卻沒碰那盞茶。
杜忘憂抿了口茶,隻歎男人之間的你來我往,也是這麽精彩。
司徒很是時候的領著李恪走了進來,李恪和燕珩互相點了點頭就抓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杜川柏嗬斥不及,看著他被燙的齜牙咧嘴。
杜忘憂不禁輕笑,觸及燕珩望過來的眼神,又不自在的挺直身子,正襟危坐。
蘇修羅任由佟彥之扶著她一瘸一拐的走進大堂,看見杜忘憂就推開佟彥之撲了過去。
杜忘憂連忙跨個大步上前想要接住她,她與杜忘憂還有些距離,眼看蘇修羅就要摔到地上,佟彥之長臂一揮,牢牢地扶住蘇修羅的腰,把蘇修羅夾在自己的手臂間。
“嘿嘿嘿。”蘇修羅傻笑:“忘憂,你看你腿短都夠不著我!”
杜忘憂驚魂未定,心有餘悸道:“你要是方才摔了,豈不是要嚇死我!”
佟彥之不悅道:“你跑什麽!”
舊傷沒好還想加新傷嗎?
蘇修羅癟癟嘴,一個個的,就知道教訓她。
杜川柏神色不善地凝了佟彥之一眼,佟彥之也意識到他摟著蘇修羅的腰太過失禮,輕輕鬆了手。他也不知自己怎麽腦子一熱,他明明應該看著她跌倒出糗才對。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杜忘憂走過去把蘇修羅攙住。
杜川柏也起身道:“是我們叨擾了,這幾日,真是麻煩寨主了。”
佟彥之挽留道:“天色還未很晚,略備了粗茶淡飯,幾位不如吃罷飯再走?”
李恪一聽吃飯,瘋狂點頭,蘇修羅的肚子也適時的叫了起來,杜川柏咬咬牙,從嗓子裏擠出來幾個字:“如此,真是太感謝寨主和二當家了。”
唐山寨眾人看著大當家今天心情不錯,連帶著李伯也發揮了自己司膳的水準。佟彥之嘴上說著粗茶淡飯,讓人端進來的飯菜卻是一道比一道豐盛。
杜忘憂微微挑眉,端上來的菜裏有好幾樣都是極費功夫的,沒有一下午的時間,是做不出來的。
菜一上齊,燕珩便道:“諸位隨意即可,不必拘謹。”
話雖如此,還是等他動了筷子以後幾人才開始伸筷子,客隨主便,這畢竟在唐山寨,他們再餓,也不至於壞了規矩。
還好他們不來食不言寢不語那一套,倒勉強算是有說有笑。杜忘憂沒怎麽動筷子,隻時不時的接上兩句話。
燕珩和她是斜對角,她的動作神情都逃不過燕珩的眼睛,燕珩悄聲喚了小金進來。小金出去後不一會兒,就端了切好的西瓜進來。
西瓜在井水裏冰過,還冒著絲絲涼氣,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放在了離杜忘憂最近的位置。
杜忘憂有些許驚喜,她夏天喜歡吃的無非就是荔枝與西瓜,荔枝不易得,西瓜卻很常見,隻是西瓜性涼,她被蘇修羅管著,多吃一口都不行。
她偷偷瞟了蘇修羅一眼,看她吃的正香,悄悄地伸出手去,拿了一塊往嘴裏送。清甜的味道讓杜忘憂眼神變的欣喜,她雀躍地咬了一口又一口,絲毫沒注意到燕珩看著她的模樣暗自失笑。
突地,蘇修羅眼神不經意地向她掃來,她一口西瓜含在嘴裏,咽不敢咽,吐不舍得吐。
“蘇娘子。”燕珩不緊不慢道:“這道蓮菜爽嫩可口,蘇娘子可喜歡?”
蘇修羅注意力一下被燕珩拉走,道:“味道好極了,寨主這兒的李伯手藝真不錯。”
燕珩看杜忘憂伸手又拿了一塊西瓜,嘴角微揚道:“那蘇娘子多吃些,不要客氣。”
佟彥之順手把蓮菜往蘇修羅身邊挪了挪。
杜忘憂喜滋滋地吃完,還把西瓜籽往李恪身邊撥了撥。
她眼底的調皮與竊喜一眼就能被人看出來,這個動作,無疑暴露了她剛才的行為。
蘇修羅笑的杏眼彎彎道:“忘憂,我雖傻,但我不瞎。”
杜忘憂無辜的昂著臉道:“小蘇,我就是看看,我沒吃……”
蘇修羅直接氣笑了:“忘憂,你真當我瞎啊。”
她一笑,其餘人也跟著笑了起來,飯桌間的氣氛變得融洽起來,這也讓杜忘憂稍稍有了些胃口,有一筷沒一筷的吃了不少菜。
吃罷飯,已是月上梢頭,幾人沒多做停留,寒暄著被佟彥之和燕珩送到了馬車旁。
蘇繡羅翹著一隻腳,挑眉看著寬敞豪華的馬車。李家的馬車這麽高,放個墊子她也不能自如的上馬車,是在為難她一個瘸子嗎?
李恪嘿嘿一笑,率先跳上去,朝蘇修羅伸手,道:“來,小娘子,郎君拉你一把!”
蘇修羅臉倏地紅了,因為.……
因為佟彥之將她攔腰抱起,踩著墊子,輕柔地放到了馬車內。
李恪還保持著那個伸手的姿勢,無助地看向杜川柏。
杜川柏不滿佟彥之的行為,沒好氣道:“二當家,男女授受不親,二當家注意分寸。”
佟彥之掀開車簾怡然自得道:“助人為樂而已,杜政使何必拘泥於小節呢。”
蘇修羅聽著情況不妙,連忙道:“杜二,咱們快些回去吧,我困了!”
她晃動著手掌給自己的臉扇風降溫,嬌嫩的雙頰似要滴出血來。
杜川柏對著下車的佟彥之嗤笑一聲,拽著杜忘憂徑直上了馬車,杜忘憂連句道別都未說出口,就被杜川柏塞進了馬車裏。
車夫一揚馬鞭,馬車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