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一世一白（8）
子豪弟弟這麽好糊弄，他們不已處的其他人可不。
朱子豪剛剛慫了吧唧地住了口，他們不已處的“賈伯伯”就故意陰陽怪氣地控訴陰陽欺瞞他們的行為：“大人好生狡猾。我之前問您是否是非人類的時候，您分明還否認了的。說什麽‘天衍六道，九界同憐，各生鬼見’，非人類之事，是我多想了。您說得情真意切，虧得我還真信了。”
“大人”和“您”這兩個稱呼都用上了，其戲精程度絲毫不遜色於陰界聯盟內的那幾位活寶老不羞。
“出於辦公需要罷了，當時還不是公開的時候。”陰陽神情坦蕩，依然解釋得不遜當日的情真意切，“雖然身份上有所隱瞞，但是我與諸位相識相交，確是真誠相待。不已處自有不已處內部的相處模式。賈伯不用與我這般的客氣。”
賈伯聽了這話，一臉誠惶誠恐的表情，連連擺手抗拒道：“大人這聲‘賈伯’，我可擔不起——您說您是人類，我並未得出破綻，便信了您的說辭。由此可推，就算撇去天賦異稟的因素，您老年紀怎麽也得比我大吧。”
陰陽：……
能被陰界派來處理人間惡靈禍亂劫數的，自然不會是尋常之輩，天賦、道行、資曆、年齡等各方麵在非人類界內都屬上籌確是理所當然。隻是被賈伯這麽一說，就多少有些不對味兒了。
賈伯本名賈頁，字書之，擅占卜、看相、布陣、算命等術法雜技，非人類界尊稱其為“卜書先生”，原身是隻淡水鱉，現年九千歲有餘，承不已處先輩人情，來不已處“養老”。
雖說“千年王八萬年龜”，賈頁本人也時不時地在籌備著自己萬年以後升級成龜的事情，但年齡依然是他的痛點，“賈伯”的稱呼是他在不已處輩分的最後底線。
賈頁生有卜算天賦，盡管他現今隻有九千歲的資曆，但他可卜算探知三萬年的“天機”事宜。也正是因此，他能夠得以推出陰陽的真實年齡在三萬年以上。
陰陽暗中各看了假裝無事發生的石驚風和戴細水一眼。
正默默地在心底糾結要不要再一次開口幫他們陰陽大人說話的石驚風：……
附在戴細水身上假裝自己不在的狐齋蘭：……
事實是，現在在場的所有人裏，不僅陰陽的年紀比賈頁大好多，連賈頁邊上安靜站著的石驚風，戴細水身上附著的狐狸精狐齋蘭，還有陰陽床前一臉沉靜與耐心的、不知道神魂有沒有完全蘇醒的大巫神，年紀都比他大好多呢。
石隊被自家真領導暗戳戳地眼神示意了，仿佛此刻他再不做些什麽可能就會麵臨降職減薪的人間慘劇。但他剛已經為陰陽開口解過一次圍了，這時候再貿然直接開口，恐怕會惹得肖大專家懷疑，他這“暗樁”說不定會被扒皮。
於是乎，一肚子壞水並不差肖允幾分的石隊不動聲色地調整了狀態，在賈頁語畢後，明目張膽且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賈頁另一側的柏叔。
柏叔是棵三千多歲的柏樹。
不已處內代代相傳，眾所周知，當年關於排輩分的事，賈伯和柏叔唇槍舌劍地鬥了好一陣子法，最終由活了更久、臉皮也更厚的賈伯獲得了勝利，硬是頂著六千餘年的年齡差距理直氣壯地和柏叔稱兄道弟。
年紀輕輕的柏叔開始很是抗拒，但無奈賈伯太不要臉。後來長久下來，柏叔也習慣了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就這麽默認了。
石驚風這一招用得很是巧妙，這幽幽的一眼不但情理之中，而且果然喚醒了所有人的記憶。柏叔自己還沒來得及發作，便發現不已處的所有人都在聽完賈頁說的話之後，動作一致地默默看向了他。
柏叔：？？？
——他原來還想著要不要在這種時候懟老賈呢。既然現在大家都想到了他們之前的事，那他此時不發作，更待何時啊？！
“咳。”柏叔輕咳一聲，在不已處眾人萬眾期待的目光聚集中幽幽地開了口，“老賈，你這可就不夠意思了啊……”
“橫豎反正大家都不是人類，歲數上是差一兩千還是差一兩萬，性質差別也不大。應陽說的不錯，不已處有不已處內部的相處模式，我們自己怎麽相處自在就怎麽來好了。真要按年齡排輩分，那我們處裏的年齡差距可就能差太多了——”
緊接著，柏叔回馬一槍，正中賈伯心口：“你之前在我麵前厚著臉皮裝年輕、硬是要和我稱兄道弟的時候說過些什麽，你現在可還記得不？”
推己及人，將心比心。你可以，怎麽人家就不行了呢？
賈伯：……
他當年具體和老柏說過些什麽，他確實是記不清了。但是聽老柏剛說的話，大概就差不多是“橫豎反正咱哥倆都不是人類，歲數是差三四百年還是五六千年，差別也不是很大嘛！咱又都是不已處的，可不就是兄弟了麽？！哎呀，這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後啊咱就是親兄弟了！”這樣的了……
話已至此，賈頁也不好再說些什麽，隻能默默收下來自柏叔的“嫌棄雙標鱉”的眼神和其他人或明或暗吃瓜看戲的八卦目光，怒其不爭地回瞪了柏叔。
——老柏你個傻老頭！誰真心要同自家姑娘過不去了？！我這明明是在暗示你們這群啥也不知道的瓜娃子，咱家這姑娘是位真祖宗！就算不能暴露真實身份，也輪不到我們來替她瞎操心！！！
賈伯無可奈何地在心中長歎了一口氣。
他生有卜算天賦，對於天意命數直覺靈敏。但是與此同時，他更清楚“天機不可泄露”，這般委婉透露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極限了。他非神靈，受不起這等泄露天機的因果報應，隻須做好上天要他完成的事項即可。
賈頁看了眼病床上躺著的陰陽，又暗暗瞄了一眼床前耐心不減的薄太子爺，乖巧懂事地順應著天意，就此“緘默其口，獨善其身”。
陰陽對賈頁為此無奈鬱結的心緒視若無睹，她目光直視薄雲言，一本正經地繼續說正事道：“她是否還會親自前來繼城區醫院並對我動手暫且不說，隻是這一次針對我的惡靈襲擊行動中，來去鑒都未能攔住她，可見其來者不善的程度。”
“在此情況下，若她親自來了，普通的困陣，必定抓不住她。”
“所以，薄雲言，我需要你的幫忙。”
陰陽的話，半真半假。她口中所說的來者，既是藺澄，又不是藺澄。
她知道薄雲言必然能夠聽得明白她所說的話，也一定能夠會意她話語中對他的試探和較量。她在試圖確定，他究竟是誰——是人間太子爺薄雲言，還是重歡巫祖巫雲言，抑或是巫界歸來路上的大巫神。
“困陣我們有賈伯，自然是不在話下。有來去鑒在，更是事半功倍。但來者不善，我認為這未必能夠鎮得住她。故而，須得借薄周複先生的一縷貴氣和你的一縷紫氣，融於困陣之中，以保萬全。”陰陽與薄雲言兩兩相望，就這麽沐浴著薄太子爺深沉幽邃的默然目光，麵不改色地向他說清楚了自己的方案。
紫氣？！
除了對此早已知情、現今安然緘默其口的賈頁，在場的其他人等皆被陰陽的這一番話驚得麵麵相覷，驚濤駭浪自心間翻湧而起，眼底心緒晦昧不明。
眾所周知，紫氣乃天命祥瑞之氣，更有說法直言其為帝王之氣。應陽說現任的人間一把手薄周複秘書長都隻是“貴氣”，卻說薄雲言身上帶有紫氣，那麽……看來，坊間盛行的傳言未必是誇張。這一位，怕是天命所歸的真太子爺。
此話易生歧義，陰陽早知大多數人聞言都會想岔，但這正好合了人間的說法，她自然不會在此時點破其間的真意。
身帶紫氣不假，天命祥瑞不假，帝王之氣不假——隻是大巫神是巫界之主，他這貴極的命格和帝王的紫氣，同人間政權的一把手位置卻是無關。
薄周複之後的人間秘書長實則另有其人，隻是天機不可泄露，即便有知情人，也不會為此開口作解釋說明罷了。
除賈頁外的在場眾人聽了陰陽的話，第一反應都在驚異薄雲言“身帶紫氣”，唯有薄雲起震驚的點和其他人的截然不同。
“應陽。”薄二少爺顫顫巍巍地抬起手臂，頗為不紳士地向陰陽眼睛所在的位置指了一指，一臉震驚地艱難開口，同陰陽確認道，“你……不僅是個天生的鬼見者，還天生開有天眼？”同為天生鬼見者的薄雲起在震驚之餘，不由得還有些吃檸檬。
天眼能見世間氣運。
他記得小時候便有能開天眼的天師高人給他大哥算過，說他大哥是個“貴極不可言”的命格。毫不誇張地轉述那位天師高人的話，他當時開了天眼望過去，紫氣充沛濃鬱，環繞於他大哥周身，以至於根本看不清他大哥這個驚世帥哥本人。
真正的天之驕子，莫過於此。
看來——老天爺不隻是十分偏愛他家英明神武的大哥，也很是偏愛這位看似默默無聞的應陽姑娘。相較之下，他這個僅僅是天生鬼見者的弟弟，倒是算不得什麽稀罕孩子了。
“所以說，人家是天眷之才嘛。”賈頁慢慢悠悠地插話道。
卜書先生一副深思熟慮過後的模樣，很是時候地把話題帶回了正軌：“人間當今掌權者的貴氣，天之驕子的紫氣，確實能夠對陣法產生極大的加持作用——此法可行。”賈頁於陣法研究有著不淺的造詣是界內皆知的事實，他對此的說法在界內確有足夠的信服力，在這時開口也不顯得刻意或是多餘，倒是並不會讓人覺得可疑而深究多想。
“除此二者之外，我還會在其中注入一縷我的陰氣。”陰陽補充道。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不會讓藺澄據此便能夠得出她的真實身份，但這一縷恰到好處的陰氣卻又偏偏能掩其耳目，抵消藺澄所能在其神魂中剝離出的陰陽之氣的可利用影響。
“如此甚好。”賈頁徐徐點頭讚同道，“最好再尋一位道法高深的前輩，或是命格也極貴重的，向他借一縷氣息，湊個四角齊全，我在原來的困陣之中再加疊一個四方陣，可以使得困陣的威力加倍。”
“這不是還有你嗎？！”這一口氣還沒有完全通暢過來的柏叔睨了他一眼。
“就是。”不已處另一位巫者前輩“語重心長”地接過話道，“老賈啊，你這都是快上萬歲的老王八了，吐口氣出來疊陣還不會麽？——就算你真‘不行’，也還可以通過你家祖傳的玄武石，走關係向玄武大人借力的嘛！玄武之力正好與困陣陣法屬性相符，此舉向玄武大人借力亦是最為妥當適宜。”
忽而，他猝不及防地話鋒一轉，向賈頁橫眉冷對地提聲質問道：“怎麽——都這時候了，難道你還想著藏私不成？！”
不已處眾人外加一個薄雲起：噗。
——聽這語氣，看來這位前輩以往也是被他們賈伯伯坑過的，被坑的事由嘛，很有可能就是吝嗇摳門。
玄武石，顧名思義。玄武石上附有玄武的力量，乃是賈頁家傳。先前的惡靈事故中，正是它護得賈頁未傷分毫。不過，賈頁為了實施他們將計就計的計劃，還是裝病進了醫院。
賈頁聽了，一口老血差點哽死在他喉嚨裏。
——都這個時候了，你們就不要再聯合起來搞我了好嗎？！我老賈是你們說的這種人嗎？！啊!!!
真不是我有意推脫和想要藏私，你們知道另外三角的人命格究竟貴重到什麽程度嗎？！老夫就算是個生有卜算天賦、快上萬歲的老王八，也TM是真的不夠資格來做這第四個角啊……
可是這他能說嗎？他當然不能說。他不但不能說，還隻能默默地把欲哭無淚的苦血都往肚子裏咽。
唉。
“眾人皆醉我獨醒”，幸哉！苦矣！
不過，賈頁畢竟是因為其過往臭不要臉事跡“憑本事”收獲原不已處前輩們“群起而攻之”成就的老王八，天機不可泄露並不妨礙他把自家老同事的風涼話給嗆回去。
賈頁當場便很是戲精地臉一黑，堪稱字字泣血地厲聲反駁道：“你少在這裏血口噴人！我老賈是這種人麽？！此次布陣事關重大，玄武石我當然是要用的，這事兒我當仁不讓，自然是說都不用說好嗎？！”
“我說的是——在此‘默、認、了、的’基礎上，最好再向一位貴人借一縷氣運，如此布陣，可威力更甚。你們剛才這麽說我，分明是在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老賈我的君子之腹！”
不已處眾人：……
剛才開玩笑吐槽賈頁的柏叔和巫師前輩，幽幽地看了一眼老賈的“君子之腹”，為了避免某些厚顏無恥的戲精再趁機給自己加戲，紛紛強忍著反駁賈頁那老王八或是當麵向他翻白眼的本能衝動，“忍辱負重”地靜默了。
“這可以找林伯伯幫忙。”薄太子爺絲毫不為三位上了年紀的戲精表演所動，一臉正色地提建議道，“林伯伯命格貴重，並且從軍行政多年，懲惡揚善，低調有為，煞氣極重，同我父親一般，是界內非同小可的人物。而且林伯伯素來沉靜，性格平穩，是非曲直自在其心，借用他的氣，也不會至於煞氣紊亂傷人。若是能借得一縷林伯伯的煞氣，當可錦上添花。”
薄雲言的建議有理有據，層次分明，條理清晰，教人不得不信。
“如果可以，那自然是極好的。隻是這又是薄首長，又是林首長的……動靜會不會太大了？”肖允目光平和地看向薄雲言，話裏有話地含笑問道。
盡管他斯文平靜的貴公子表皮之下，悄然藏著的是一肚子壞水和一副黑心腸——有些事情，雖然他肖允不能搞，但是他們薄太子爺可以啊！
當即會意的其他人，也紛紛亮了亮眼睛，滿懷期待地望向了薄雲言的方向。
“不會。”薄雲言果然不負眾望，雲淡風輕地回答肖允道，“我們應對的陣仗越大，便會顯得這件事越嚴重，‘他們’才會越興奮。”
越興奮，便越會犯錯；越是犯錯，便越會自尋死路。
依然未能夠和他們腹黑肖哥處在同一思維頻道的子豪弟弟在不經意間抬眸，正巧看見薄雲言運籌帷幄的沉靜側臉，內心不由得為之一顫。
……嚶，太子爺不愧是太子爺，感覺比他們肖哥還可怕呢。
後續的種種事實證明，此話不假。
畢竟小動物雖然思維單純，但是直覺往往都靈敏得驚人。整個不已處內最為天真可愛的子豪弟弟，亦是如此。
“此事交給我。你們定下布陣之日，到時我會請父親與林伯伯一同前來。”一室矚目裏，薄雲言神色平淡地一錘定音。
藺逐聞言，代表全不已處向薄雲言點了點頭，並無異議：“有勞薄先生了。”
肖允唇角的笑意漸深，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陰陽一眼。
陰陽坦然對上肖允望過來的目光。
本就聽懂了肖允的話外之意、在一旁暗暗摩拳擦掌著準備一展身手的不已處眾人，當即宛若拿到了皇家禦賜的“丹書鐵券”，各個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這一回，連小動物朱子豪都看得出來他“資深道高”的前輩們此時此刻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簡而言之，就是：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衝鴨——！！！
朱子豪：……衝鴨！！！
“那我們現在就把布陣的事情給定下來，也好方便雲起大哥再詳細安排。”賈頁興衝衝地握拳道。該項提議，當場便獲得了先前總是一齊懟他的其他不已處同事們的一致同意。
戴細水聞言，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好家夥，為了能和太子爺顯得親近些，又不想有趨炎附勢的嫌疑，他們不已處的好前輩們，居然連“雲起大哥”這樣的稱呼都能想出來還叫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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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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