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一世一白（7）
“薄先生謬讚了。”陰陽勾了勾唇作為回應，淡淡道，“你安排不已處的大家聚在這裏，不就是為了將計就計嗎？應陽的想法，頂多是與你不謀而合而已。”
她睜開眼看到圍在她床前的有這麽多不已處的人的時候，就知道是薄雲言的安排了。將計就計，請君入甕，薄太子爺從來不缺乏這樣的膽魄和能力。
薄雲言聽見她這麽說，眼神暗了暗，嘴角微彎的笑意卻漸漸加深，含笑不語地默認了陰陽的這一番話——他也不得不就這麽認下。陰陽話已說至“頂多是與你不謀而合而已”，這即是謙遜有禮地暗暗誇回了他。薄雲言若是再繼續讚賞她，便多少會有洋洋自得的嫌疑了。
陰陽在薄雲言這裏得到了滿意的答複，便眼珠子動了動，看向藺逐和肖允的方向，開門見山道：“隻要我還活著，便會有人試圖來取締我。繼城區醫院不是尋常地方，能來的都不會是普通人類。我們提前布置，自然能夠抓住來人的馬腳。若是運氣好些，或許還能抓住一兩個。”
其言下之意呼之欲出，即是想要以身作餌，誘敵深入。
與此同時，陰陽分明地看見，隨著她每說一句，藺逐的眉頭就默默地蹙緊了幾分，肖允望向她的神色就悄然莫測了幾分，顯然心中都有所顧忌與思量。
但她顧及不了這麽多了，眼前的路即是唯一的出路。
——她明冥之中有感，“他們”之中，有人是衝著她陰陽來的，唯有此法，才能引得目的在她的人真正地浮出水麵。
“你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陰陽老神在在地輕笑了笑，“橫豎我這兩天都下不了床，即便不日之後能行動了，也暫時出不了院。‘他們’既然有心針對我，便遲早會再動手。時間寶貴，不如我們主動些。”
“薄雲言把大家都安排過來，定然是有此打算的。如今我醒了，這個計劃就可以更進一步——對於‘他們’來說，如果想要取代我，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雖然危險，但若是成功了，便值得。”
“應陽……”戴細水急匆匆地開口，想要打斷她，卻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陰陽不為所動地繼續闡述道：“我性子寡淡，存在感不強，話不多，朋友也不多，偽裝成我騙過所有人，並不算太難。即便被認出來不是我，它也已經擁有上天許可的存活於世間的資格，你們若是強行越權評判，很可能會為此承受因果報應。這顯然不妥。”
“可是……”戴細水張了張嘴，仍想要反駁她什麽。
“沒有可是。”陰陽的態度很堅決，她目光定定地望向藺逐的眼底，認真道，“我相信大家，也相信總府。”
“應陽，這很危險。”站在一旁神情莫測地沉默注視她良久的肖大公子喉頭微動，試探一般地低聲緩緩道，“我們可以拿你作餌，誘敵深入。但你要知道，一旦在此過程中你被惡靈侵占成功了，那便是一輩子、一條命甚至是永生永世的代價。即便你願意以身犯險，這樣沉重的因果，我們同樣也擔不起。”
“你能接受自己未來可能是殘疾人、植物人、障礙患者甚至是不是你的其他人，不代表你為數不多的朋友——以及我們這些不已處的同事們，願意接受一個甘願承擔如此慘痛犧牲的同事或朋友。”
同一個痛苦，總是擁有著不同的切麵。它從來都不會單獨地映照一個人，更不可能單一地落在某一個人的身上。這世間隻要是有感情存在的地方，所有痛苦都可以如同地震一般地蔓延。
陰陽躺在床上輕輕搖了搖頭，從容不迫道：“如果我被惡靈侵占了，你們便即刻通知楚潤，她會處理好我的事情的。”
“我很強的，沒那麽容易被侵占。”她目光平和地望向戴細水以及周遭對她麵露糾結的不已處同事們，淺笑著寬慰他們道，“就算日後當真出了岔子，你們也別難過。我有楚潤做後台，她自會為我安排，也自會有人替我撥亂反正，你們隻需替我告知於她即可。”
陰陽目光流轉，回到了仍舊是滿臉不同意的戴細水的身上，向她輕輕眨了眨眼睛，打趣道：“隻是這樣的話，我們至少得有一段日子不能見麵了——細水，你到時候可別太想我。”當時她初來乍到，戴細水又賦閑在辦公室，她們倆沒少在一起，雖然一天相處下來也沒有多少句話，但是相處時間確是最長的。
“老天爺一向都很偏愛我，你們大可放心。”
果然。
陰陽發現，當她說到她有楚潤保底的時候，原本麵露糾結的幾位不已處前輩紛紛舒展了眉頭，麵色漸漸安定了下來。顯而易見，他們也都被她說服了。
至於藺逐和肖允……
陰陽慢條斯理地移動視線，無言看向藺逐和肖允，卻見這二位少爺依舊沉吟思索著，尚未思忖得出一個堅定確切的答案來。
薄雲言將在場眾人的反應悉數看在眼裏，也不怕被人覺得逾矩，開口替藺逐做了這個決定，冷然平靜道：“可以。”
陰陽聞言微微一怔，側眸向薄雲言看去。
她早知薄雲言會欣然同意並且大力支持她的提議，但卻不曾料到，他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公然越過藺逐，認可了她的想法——即便實際執行必須仰仗薄雲言，但不已處的領導畢竟是藺逐，薄雲言總是有權力管，現在當著藺逐的麵橫插一手，難免讓人覺得他是在暗中給藺逐施加下馬威。
但是論理來說，這不是薄太子爺的行事風格。雖然薄雲言這人確實心機深沉，手段莫測，但他作為大家之後，為人紳士的品格教養理應是深入骨髓的。如今他不覺有礙地如此“逾矩”，定然是有其原因所在的。
陰陽看向薄雲言的眼睫輕顫了顫，心中已有了答案，索性開口詢問薄雲言道：“薄雲言，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怎麽知道的？具體知道多少？你還記得，你自己是誰嗎？
“認識你的第一天，就已經知道了。”薄雲言知道她問的是什麽，回複她的神情溫和平靜得恍若溫柔，他甚至還猜到了陰陽意欲追問的下文，未問先答道，“我看出來的。因為，你實在是不像個人類。”
人類，有人類的特性；不像人類的人類，也有不像人類的人類的特性。而這兩者，應陽都沒有。他初見她那天，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裏，雖然顏色默然冷淡，但帶給他的氣場感覺，與她那貴為容楚神祗的好閨蜜楚潤並無區別。
由此，他便推測得知：應陽她不是人類的“人”，而隻是在人間的“人”。
認識我的第一天……陰陽的眼底晦昧不明。
是薄雲言認識應陽的第一天，還是大巫神認識陰陽尊神的第一天？
巫雲言……你是醒著的麽？
“等等！什麽叫……實在是不像個人類？！”這劇情的發展驚得朱子豪目瞪口呆，整個人石化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看了看說這話的薄雲言——薄太子爺目光沉著堅毅，眉眼英俊深邃，天生便帶著一身冷然凜冽的正氣，實在不像是會在這時一本正經說笑的人。
而後，他又緩緩抬眸，環視四周沉默不語的不已處前輩們，他們聽聞此言後也隻是微微一頓，神情間絲毫不見詫異與震驚之情，反倒是沾著幾分“原來如此”或是“果然如此”的意味包含其中。
最後，震驚不已的子豪弟弟動作僵硬地轉過頭來，顫抖著手指向陰陽，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哆哆嗦嗦地向陰陽弱弱地求證道：“應陽姐……你不是人類？！”
“恩。我確實不是人類。”陰陽順著薄雲言的話，向朱子豪和不已處的眾人坦然承認道，“抱歉啊子豪，還有大家，我欺騙了你們。”
“啊，這個沒事的。我隻是有些吃驚……”朱子豪向她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並不在意陰陽有意的隱瞞與欺騙。
緊接著，他下意識地往陰陽麵前湊了湊，眨巴著求知欲旺盛的無辜狗狗眼，人畜無害地賣萌詢問道：“那……應陽姐，你是什麽啊？額……那個……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我隻是想知道你的來處。”
“我知道。”陰陽向朱子豪笑了笑。
而後，她抬眼看向不已處眾人，進一步地自我介紹道：“我是陰界聯盟的人。楚潤真的是我朋友。我是為解決惡靈禍亂來的。”
“原來如此。”子豪弟弟後知後覺道，“那應陽姐……你的真名是應陽嗎？”
陰陽看著眼前天真不減的天才青年，說了一句在場所有人中唯獨朱子豪沒能反應過來知情會意的、內容半真不假的答話：“我在人間的名字，確實是應陽。”
“那你在陰界……”的名字是什麽。
“子豪。”話說到一半，朱子豪意欲刨根究底的問題就被石驚風開口打斷了。
“每個人在各界、各行各業、各個地方，自然會有不同的名字和身份。對於你來說，你接觸到的TA是誰，TA便是誰。這是各界內都通用不變的、不成文的規矩。”石隊目光幽幽地掃視了朱子豪一眼，不緊不慢地教導他們子豪弟弟道，“子豪弟弟，你犯忌諱了。”
朱子豪無端且本能地感到背後一涼。他默默往後縮了縮脖子，委屈巴巴地同陰陽致歉道：“啊……不好意思啊應陽姐，我不知道這些。”
“沒事。”陰陽的眼神很平和，像是僅僅在回答朱子豪的話，又像是同時說給在場的眾人聽的一般，“無論我在別處是誰，在不已處，我就是應陽，也始終是你的應陽姐。”
“恩！”乖巧聽話的子豪弟弟點頭如搗蒜地附和道。
在場所有其他人：……
雖說他們石隊所言非虛，但子豪弟弟啊，你這也太好糊弄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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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單曲循環的歌曲：王一博《熹微》
所有回不去的美好時光，皆是夢中熹微的光。是一去不複返的毀滅，亦是曾經擁有過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