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來者猶可追(4)
通常現實中,比較多見的是一體雙魂之相,其中典型即是附身。例如,齋蘭附在細水的身上,抑或是傳說中的“鬼上身”,皆是此間所謂的一體雙魂之相。
此類一體雙魂之相,落於陰界聯盟諸位大佬真身本尊的眼裏,往往不過隻是一眼即可判斷分明的事情而已。
而一體雙神之相,卻是與之截然不同。不但實踐中很是少見,而且對施術者、承載者皆有可謂不俗的要求,所以通常不會在非人類管理辦事的考慮範疇之中。
陰陽早有預料到越平明的背後另有隱情,他恰好在此時出現在陰界聯盟眾人麵前也定是天意所致。如今再據此鑒錄,想來越平明體內另一副元神怕是與他們當前所麵臨的劫數變故有著不可避免的直接聯係。
與此同時,越平明的一體雙神之相更是提醒了陰陽——根據目前的發現來看,程惜與藺澄兩者如今所現之情狀,大有可能亦是如此。隻是,在此時之“程惜”的體內,程惜與藺澄二者之間,究竟是誰為主,誰為次?
在陰陽垂眸沉吟的同時,越平明陷入了短暫的失語狀態。
片刻之後,他有些沉重地開口,向陰陽印證道:“……也就是說,此刻我體內還隱藏著的另一具元神,與我原本的神魂融合在一起,因而不易為人所察覺。”
“而那一具元神,若非其本身即為大能之元神,便是由大能施法將其置入我體內的。並且……這位大能,極有可能具備封神的資質。”
“是。”陰陽冷然平靜地微微點了點頭,就這麽直白坦誠地認可了越平明消化良久總結所得出的結論要點,絲毫沒有擔心他會承受不了如此訊息的跡象。
越平明默了默,而後莫名情之所至地長歎了一口氣,冰河山川般的俊顏之上,神情竟是寒冰消融似的徐徐溫和舒展開了許多。他雖入陰界聯盟工作不久,如今較之以往,卻是能夠分明感知到明冥之中的命數使然的。
不知為何,他隻覺心頭翩躚而過點點雪落般的荒涼孤寂,卻又在覺察到宿命辰光之時,無端生出幾許得以旁觀人世燈火那等淺淺的歡喜之情來。那歡喜清冷而和煦,即便讓人明知不屬於他,也仍然不由得為得以觀之而感到淡淡的滿足。
種種繁複的心緒皆無從說起,亦無法解釋,唯有化作一個平靜的舉杯啜飲,如數消融在騰然的茶香清醇裏,而後一個仰首而盡,遺下回味無窮的甘冽與澹然。
越平明的反應,使陰陽頗感欣慰。
她雖基本不曾擔任過任何關切晚輩的慈愛長輩之類的角色,但她如今已然為了結一場浩大的劫數與因果,親自以人身入凡,此刻倒是也樂意順其自然地叮囑順帶著安撫眼前這命數不明的孩子幾句:“平明,為保無虞,接下來與藺澄相關的一應事情,你都不要再接觸處理了。你隻須回去後告知白羽這一信息即可,其他的事情,我們都會安排好的。”
“至於你體內的另一具元神究竟是誰,其中暗藏何等的緣由,也是遲早會查清的。你且莫要心急——明冥之中,自有天意命數使然。”
“平明明白,多謝陰陽大人指點。”越平明放下酣飲而盡的杯盞,起身向陰陽又行一禮,敬然謝道,“若大人沒有別的吩咐,且容平明先行告退。”
盡管陰陽大人所言算得上是委婉,然而越平明又豈是聽不懂她言外之意的人。他體內的另一具元神約是與此變故息息相關,他盡早脫身旁觀,既是保全,亦是避險。如此,他當盡快告知白羽,將應當轉移的工作都及時對交完畢。
陰陽麵容平和地點了點頭,即時允道:“去吧。”
越平明向她躬了躬身,便轉過身去離開了,就如同他出現時一般,消失在了白牆某處一漾而過的輕盈漣漪裏。結界對外界的“門”,也隨著越平明的離去,再次悄然地“關”上了。
陰陽並沒有因越平明的離去而有分毫神色情緒的變化,而是亦喝完了自己杯盞內的茶水,不慌不忙地起身,將待客用的器具物品等皆收拾了起來。
做完這些之後,她又一言不發地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淡然垂眸,拿起方才親手放在桌邊的來去鑒,若有所思地輕輕摩挲著來去鑒的表麵。
那鑒麵之上所書“天地往歸,來去可鑒”八字,古樸中透著深藏不露的滄桑,凜然肅穆中又染著無法剝離的寂寞與悲憫。
其實,來去鑒所得之鑒錄,並不隻方才她解釋給越平明的那些內容。隻是,出於自身的考量,陰陽有意言盡於此,將部分內容對越平明隱去了,暫且不提。
越平明至今仍能滯留人間的緣由,根本確是在於其一體雙神之相。
至於其以往來去往歸的經曆與一體雙神背後更深層次的淵源,則有的是來去鑒確實未能鑒得,有的卻是來去鑒僅告知陰陽知道了——除了兩人身份屬性的懸殊差異這一先天原因之外,多少都有來去鑒與陰陽雙方故意的因素在裏麵。
比如說,越平明現今處於九界之中的歸屬。
越平明身死之後滯留人間,理應是“鬼”的身份。然而,他滯留多年卻未被陰界聯盟下屬的管理人員發現異常,說明其存在是為天道所容許的。按照生死簿所載,依循天道秩序來判斷,越平明現在已然不可能是“鬼”了。
起初在意識到這點之後,陰界聯盟根據越平明的一係列表現與反映,大多支持他可能是性質不同於“鬼”、但同屬於冥界靈知的“怪”。怪較之於鬼,成因更加繁多複雜,且大多與人間的生死輪回之命數無關,故而其所屬的是另一種專門獨立的管理體係,在陰界聯盟的管轄理事日常裏並不占據大流與主流。
不曾想,今日越平明來送材料,恰好得遇來去鑒之異動,促使她使用來去鑒查了查他。很為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越平明在九界之中的歸屬,並非他們先前所推測可能的“怪”,甚至亦不是與“怪”屬性較為相近的“鬼”或“精”——來去鑒鑒得的結果,竟然是“靈”。
精靈二界同為天靈之界(簡稱亦為“靈界”)所屬,同為中性之靈,卻又成因各異,屬性與表現亦皆有差別,看似存在諸多相似之處,實則含有諸多大不相同。例如,精、靈二類在屬性上各有偏倚。通常而言,精類偏陰,而靈類則偏陽。
楚潤所屬及管轄的精神容器界,稱得上是九界之中例外的典型。按種族界類的劃分來看,精神容器屬“精”。其雖然歸屬於精界,但其表現與命數又和大多精類皆不相同,不僅頗具鬼怪色彩,甚至還不入輪回。
世代與精神容器界交好,且甘為精神容器界所用的蜉蝣界,則是與之相對應的又一九界中的特例典型。依據種族界類的劃分,蜉蝣屬“靈”。它與精神容器一般,“不入輪回”。其來處與歸處皆是蜉蝣界內深隱的靈息洞,自有獨立的生死聚散之方式以及管理製度。
並且,蜉蝣不同於尋常的天生非人類,大多壽命短暫,實力低微,不過是天地之間一拘僅強於單薄氣息的渺小靈息而已。相較於其他非人類的輪回輾轉,當真是產生得漫不經心,消弭得不足一提。
而精靈二界之中的典型且出色的例子反倒是不計其數,個中表現之舉例,稍看孟衍與孟演這一對天生夢魘出身的孿生兄弟,即能夠對此可見一斑。
如今所得越平明之“靈”類的歸屬,不知日後是否會成為天靈之界中的又一典型。若這次他們當真是“恰好”地遇上了這等隔世方有一遭的新族類誕生之事,這裏麵涉及的事情便必然愈發複雜了……
越平明的特殊之處在於:他具備大多數非人類所具備的強大力量與較長生命,且充分盈沛,說是普遍非人類界中的個中翹楚也不為過。但在生死簿與來去鑒等天地“標尺”之前,他不僅帶有疑似的鬼怪特性,還微妙而詭異地帶有些許類似蜉蝣的“靈”之體現。
即便是天生位列尊神之神祗位份、力量與資格皆深不可測的陰陽,也不由得對她通過來去鑒與陰陽之氣感知得到的結論感到有幾許心驚。
不但如此,而且在方才對話越平明的刹那之間,陰陽驀然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曾經陰界聯盟座談會上的某次會話。
更令她頗感奇異的是,當時她處於會話其中之時,她竟未曾感到任何的懷疑乃至於注意,之後更是從未回想在意過此等細節——直至今日,她卻如同大夢初醒一般,莫名得以在此時恍然大悟,再清晰與精準不過地在浮想聯翩的電光火石之間,抓住了那日她居然錯漏未覺的不對勁之處。
無論是其中的哪一項,發生在她的身上,皆是聞所未聞,往日不可能想到的。陰陽隱隱覺得,自她入凡以來,似是有什麽異樣的變化,在她身上悄無聲息而又潛移默化地發生了。
亦或許……尚在她未曾覺察的很久以前,這些如今所得的不可思議,便都在她身上,悄悄地埋下了因果的種子與命數的伏筆。
那夜幽幽遠山青冥之下,北黎莊夜雨池陽明樓的包廂之內,她曾在直覺上感到絲縷微妙與疑惑的陰界聯盟內部會話座前——
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雲胡,淡淡開口道:“巫族那邊,確是瑤姐和晗哥更熟一點。”
當時陰陽聽了,未曾覺得有什麽不對,畢竟鹿瑤與鄭晗的年歲與資曆確實皆在雲胡之上。可今夜翻閱了巫界送來的青史族譜,陰陽自然而然地溫故了一番雲胡的出身背景與過往經曆,這才猛然驚覺其中的蹊蹺之處。
雲胡生前是巫界繁林雲家出身的大才,她本是再清楚不過的——那麽,為何那日聽聞雲胡這般言辭的時候,明明記憶中並無能夠支持佐證的相關事實證據,可思慮素來沉靜縝密、感知又一向靈敏精準的她,仍是隻直覺注意到雲胡情緒間的微妙異常,卻未曾敏銳地捕捉到這一誠然真切、顯而易見的蹊蹺之處?
雲胡既然出身巫界名門,又是為何還不如後來理事接觸巫界的鹿瑤和鄭晗與巫族相熟?僅僅是因為久未接觸,還是他有意隱瞞或是避諱什麽?
不隻是雲胡,凡世監坐鎮人間多年,是否……也在此種種中扮演了什麽不為人知的角色?所以,莊老才有意避世不出,遠山派眼皮子底下出了個程惜,以至於鹿瑤、鄭晗和雲胡這三位老友,也似是不約而同地懷揣著些許不便提及的秘密。
雲胡……你當年,究竟是因為發生了什麽,受上天垂憐支持,單憑一己之身,得開鬼門關,以證大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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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其大道,不入輪回。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依然是雜七雜八的歡樂小劇場***
陰陽:說,雲胡當年是怎麽開鬼門關的?
來去鑒:……得證大道開的。
陰陽:那他又是憑何得證大道的?
來去鑒:……開鬼門關得證的啊。
陰陽:……
楚潤:阿陽,要不要幫你到命司大人那裏借把劍?(咱劈了這說了半天還是沒說清楚的鬼神器!)
來去鑒:……(不,命司大人不會這樣對我的。我不能說清楚,和她也有不小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