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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金枝玉葉

  姚窕在本家前院惴惴不安、度日如年地等了很久,終於等來了薛木蕭陪同著薛荔,從一室輝煌的燈光裏向她款款走來。


  “媽。哥。”姚窕頓時找到了主心骨,迫不及待地迎上前來。


  薛荔眉眼柔和地看了她一眼,語氣頗為無奈卻又不容置喙地淡淡道:“好了,沒事了——先回家。”


  本家固然寬敞氣派,但紫薇苑那一處更是他們的家園。


  姚窕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神色如常的薛木蕭,又看了看溫柔威嚴的母親,默默把欲說還休的話聽話地先咽了回去。


  ……


  薛木蕭還有公司事務要處理,先上樓回房間了。姚窕屏住呼吸聽到書房的關門聲落下,才跑到薛荔的房裏,滿臉擔憂地問道:“媽,今天都發生了些什麽啊?”


  “……我哥他,沒事吧?”


  昨天薛木蕭沒有回來,母親後來又被叫回了薛家,姚窕一個人抱著滿腦子的震驚難過與驚慌失措輾轉難眠了一夜,今天給母親發消息又沒有人回,後來打電話到公司,卻得知連大哥都回本家了。


  她被母親特別關照了要乖乖在家呆著,她也不敢抗命,讓本就操心事情一大籮筐的母親更加雪上加霜。可她又著急擔心得很,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幫不上、什麽都看不到,隻能幹等著結果。


  結果便是,姚窕這一整天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啥事也幹不好,心情格外的崩潰和暴躁。


  薛荔聽姚窕問及薛木蕭,忽然反應過來,昨天姚窕被薛杜告知了她對程家犯下的罪孽。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與昨天之間又隔著一個滿是風雨的夢境和特別專案處的兩次到訪,若不是姚窕提及,她都快恍然間淡忘了今夕是何夕了。


  緊接著,她又不自覺地想到了程宜笑今天送來的信和發送給她的消息。


  “……沒事。”薛荔默了一默,神色如常地答道。


  她從包裏取出那個牛皮紙信封,起身鄭重地將它鎖進了房間內的保險櫃裏。


  姚窕一臉莫名,不解地問道:“媽,那是什麽啊?”


  “我今天又欠了別人一個人情,這人情不好白紙黑字地寫下來,但又不得不還。”薛荔慢慢起身,語氣平靜地回答她道,“我怕自己年紀大了以後這些事情都會記不清楚,故而給自己留個物件作為提醒。”


  “你不是想知道都發生了些什麽嗎,倒兩杯水過來坐下,我和你一件一件地說——我隻說一遍,你若是沒記住,之後也別再問我了。”


  ……


  “所以,我哥他現在是,知道自己曾經很喜歡程慕兮,但是他隻是記得這個事實,已經不喜歡程慕兮了,對嗎?”姚窕神情糾結地蹙著她那秀氣的眉,有些不確定地問薛荔道。


  薛荔凝眸望了她一眼,捧茶輕歎,低聲道:“目前來看,確是如此。”


  今日他們談論時提及程宜笑,薛木蕭的神情並沒有什麽不對。


  之後他們母子二人單獨交談的時候,他也隻把程宜笑當作妹妹,對她之前犯下的罪孽也好,程宜笑存心設計的報複也好,不讚同她們的做法,但卻又能夠作為親人諒解與接受。


  種種跡象無不向薛荔表明,程宜笑是真的沒有騙她。


  “那程慕兮她……”姚窕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終是沒能把自從得知程慕兮真實身份時起便困擾她許久的問題問出口來,而是轉念之間,將它埋藏進了更深的心底。


  她原本想問,如果這一切都隻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報複,程慕兮從一開始就知道她與大哥的關係,那麽她真的喜歡過她大哥嗎?倘若她也是真的喜歡,那現在她讓魘公子淡化了他們的感情,她自己的呢?她也淡化了對她大哥的感情嗎?


  但這些,於今而言,都沒有意義了。


  當事人都已經過去了,他們這些旁觀者又能夠說些什麽、改變些什麽呢?況且,這些話,她即便是要問,也不該詢問她母親。


  她的母親給不了她真實的答案。這些話問出口後,隻會同時給她與母親兩人添堵而已——更毋論說,這些話她還沒有問出口,她們母女兩個已經足夠難過了。


  設計毀滅她們的希望的人,又親自出手拯救了她們的希望。


  希望本身並不知情,卻讓她們真真切切地看在眼裏,諷刺而可笑得教人心酸。


  這人間,自此便沒有比薛荔和姚窕對程宜笑更加情感複雜的人了。


  薛荔甚至曾在某一個瞬間白日做夢地幻想,如果那個時候的她沒有怒火攻心地趕盡殺絕,而是放程家的人走……故事的結局是否會不同。


  但這世間從來沒有那樣的如果。


  夜幕降臨,遠山墓園內愈發的肅穆與沉寂。


  戚星辰墳塋之上的六月雪仍舊盛開著,瑩瑩皎皎的宛若地上的星辰。


  一身最是日常普通的襯衫配牛仔褲的尹火半跪在戚星辰的墳前,動作優雅從容地給墓碑前放置的紫金杯盞裏倒著酒。


  她一邊倒著酒,一邊態度恭謹溫和地對著墓碑上微笑著的戚星辰解釋道:“原本應該由諶北親自來給您倒酒嘮嗑的,隻是最近他要處理的事情有些多,還有兩個孩子眼巴巴地盼著他陪,所以今兒隻能由辦事順路的我,先來替他看看你了。”


  “等過段時間,再由諶北親自向您賠罪吧。”


  “五齋宅內今年的第一批玫瑰花都開敗了,現在已經是第二批和第三批了。”尹火大人這麽解釋了,便真代替了諶北,替他陪戚星辰在墳前日常地嘮起嗑來,“據說您往年都喜歡用第一批盛開的玫瑰花,挑些收集起來釀酒,到了這時候,便正好可以喝。”


  “我釀酒的手藝,是我師傅教的。後來認識了茄蘿,也學了她的法子。今天給您倒的這壇,是我按照茄蘿的法子釀製的。您以前也喝過茄蘿釀的,看看我釀的,比她的如何,是否算得上是對得起她這個教法子的‘老師’?”


  “您想要辦的那些事,之前茄蘿便辦了不少,剩下的,諶北現在也在抓緊著手辦。我因為茄蘿,也會幫忙辦些。”


  “您大可放心,即便沒有我,您兒子和兒媳婦也厲害著呢,辦事效率一流。”


  “更何況,還有我這個朋友在。我師傅可是鬼火之神鬼豔,後台強硬著呢——即便是處理非人類界那邊的事情,您也不用擔心我們辦事時會遇上危險出事。”


  尹火放下手裏提著的酒壇子,眼神狡黠地在漸漸暗沉的夜色裏閃爍著光彩,狐狸似的慢慢悠悠地含笑道:“我呢……橫豎有我師傅護著,就不向您討賞了。”


  “不過,茄蘿為了您所托付的事情,確實是辛苦壞了。這段時間,也是因為人沒了,才總算是消停了下來。”


  “因為我師傅的緣故,我不但修行,知道的事情也比旁人多不少。作為晚輩,我是真的敬佩您這般的前輩。”


  “雖然在您麵前,我是個外人,這樣自作主張地替您兒媳婦向您討要獎勵很沒有規矩,但是我還是想冒昧地提一下——”


  “您若是在天地之間還有一息尚存,還請您保佑您最是欣賞和喜歡不過的兒媳婦,讓她下輩子好過些吧……過得輕鬆一點,別像這輩子這麽累了。”


  若是有旁人見了,定會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人類道上和圈裏皆大名鼎鼎的尹火大人,竟在對著一座空墳的墓碑,含笑與墓碑的主人討價還價,要替人討賞!

  入夜,孟演結束了一天的拍攝,一如往常地回到了酒店。


  拉上酒店房間的門,開燈,關窗簾,洗澡,關燈,一氣嗬成。


  燈光熄滅後,房內陷入了短暫的一陣令人眩暈的黑,那沾著光暈餘溫的黑慢慢沉澱,最後化為一室死寂——是孟演在房間內張開了結界。


  而後,他身形一閃,憑空消失在了房內。


  須臾之後,他出現在了自己常住的公寓裏。


  走到桌邊坐下,孟演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個梧桐木的雕花盒子。


  打開盒子,裏麵金黃色的絲綢上,靜靜地陳放著一枚青翠欲滴的碧玉葉子,誠然參照的是梧桐葉的顏色和形狀。


  玉葉之上,用金粉嵌進去了幾行小楷,字跡清秀雋永,平和簡靜,精致之中透露著大氣。整片玉葉不過普通人平均的巴掌大小,美觀而便攜,用料名貴,設計精心,看上去不像是請柬,倒更像是收藏品,或是一枚做大了些的玉墜子。


  不愧是鳳凰一族出品的請柬。


  雖然五月嘉會是棲梧山意義重大的年中盛事,並且棲梧山的計日方式與外界不同,用的是自家族內的桐曆,但是這五月嘉會,始終是一年一度,年年這般排場,委實富貴逼人。就連做個請柬,也合得起“金枝玉葉”的寓意。


  ——也難怪能養出練宴這麽個肆無忌憚、瀟灑明豔的野鳳凰來了。


  玉葉之上的小楷內容不多,卻分布得恰到好處,隱隱沿著葉脈排布。


  那玉石也是特殊處理過的,以致於遠看這玉葉請柬,看到的不是一粒一粒毀壞玉葉美感的金字,而是盈盈流淌著或明或暗的淺金流光的葉脈。


  隨著光照映射的不同,那些金粉小楷自然地變換著光澤,流淌出淺金流光,像是玉葉的血液在流動一般,幻化成遠看時叫人驚歎的葉脈生命力之所在。


  移至近處,定睛細看,才會驀然發覺:哪裏有什麽流淌的金色葉脈,那分明是這玉葉請柬的正文哇!

  將那玉葉之上的小楷正字按照看似的葉脈順序一一讀來,得到的內容即是:“五月嘉會,邀君一聚。廿三曦時,來儀門開。金枝玉葉,以為路引。簫韶聲處,竹溪山前。”


  大致涵義為:

  鳳凰一族的五月嘉會即將召開,請您前來年中一聚。


  五月二十三日第一縷晨曦乍現的時候,棲梧山連接外界的來儀門會向外界開放。玉葉請柬將會作為路引,引導您進入棲梧山的地界。


  成功穿過來儀門,進入棲梧山的地界後,簫韶傳來的源頭,即是我們相聚的地點——鳳凰一族專門用來款待貴賓、棲梧山地界內風景最是繽紛宜人的竹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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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渡章~下一章起就是以五月嘉會為線索的啦~

  再然後,就是正式的枉死城卷了~~~衝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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