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孟演生氣
一個身形不穩,程宜笑從江未的夢裏跌了出來。如果沒有孟演及時地伸手攙住,她就要直接摔到地上去了——程宜笑再天賦異稟,也是虞精而非魘族,甚至連夢荒人士都算不上,入他人之夢於她的神魂有一定不利的影響。
恰如薛荔方才夢中所言,凡事都有相應的代價。她知不可說之事說之如此,知不可為之事為之如此,神魂入夢避人耳目與夢中人談話亦是如此。
程宜笑粗喘著氣,幾乎是憑借本能調整著自己波動的靈力和氣息,一時半會說不上話來。
直到兩人僵持著一倒一扶的姿勢有一陣了,她才緩過勁來,感到從夢境歸位的神魂終於平穩下來,安靜太平地重新與她的肉身合為一體。
程宜笑這才側眸,道謝的話還未出口,便撞見了孟演蹙眉不快的神色。他眉眼幽深地看著她,語氣可謂是嚴厲地斥責她道:“我早與你說過,入夢對你的神魂壓力不小,必然有所損傷,你須得慎之又慎,速戰速決。”
“一次見一個便也就罷了,還一口氣見了兩個——程慕兮,你巴不得快點下去陪你爸媽嗎?”
魘公子性感魅惑的俊顏之上,攀染著醉人的暖色。
隻是這暖色的主人,此刻並非意在勾人,而是在危險地生著氣,以至於他一字一句的吐露裏,都帶著冰冷的憤怒。
“你該慶幸,江未對你並沒有惡意,而薛荔隻是個不修行的人類。否則,她們二人用些靈力手段,就可以把你折在她們的夢裏。那時,就算我能趕來你身邊為你護法,也未必能夠保住你神魂完整。”
“被夢反噬神魂,輕則損傷靈智體能,重則神魂俱滅。倘若江未對你並非真心,有心害你;或是江家沒能護住她,使她為人所控——若我在外辦事還未回來,江未她施法隨便請出她江家的哪個法器,你可能就連生死輪回都進不去了。”
“那時,虞精一族就真的徹底滅族了,你還想圖謀什麽大事?又能替誰做個徹底的了結?”
孟演是真的被她給氣急了,所以一反對她溫柔包容的兄友常態,上來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
程宜笑活了這麽久,自小被人捧在手心裏嗬護關愛,上至至親,下至朋友,再加上前男友薛木蕭,都對她好聲好氣,少有顏色。可即便如此,程宜笑仍乖巧和順地傾聽著,臉上掛著耐心甚至稱得上是討好的微笑。
孟演這一番行為與程宜笑對此的反應,由此可見兩人確實感情匪淺了。
魘公子遊戲人間,幾乎不為人間俗事所動,卻為了程宜笑的一意孤行大動肝火;程宜笑心狠手辣,表麵天真嬌媚實則心硬如鐵,卻在孟演麵前乖乖低頭挨罵。
非人類的壽命較於人類大多更加漫長,也更容易陷入生命的孤獨與寂寞中去。因此,知己於他們而言,是再珍貴不過的存在。
非人類較之於人類更加涼薄,卻又更看重知己——事實便是這麽的矛盾。許是因為,物以稀為貴。愈是缺少情感真心的生息,有朝一日一旦獲得了,便愈是珍惜與保重這難得的情感與真心。
可程宜笑還在笑。
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任性妄為的樣子,簡直比裝瘋賣傻的江未更像個瘋子。
她一臉輕鬆地笑道:“可是我現在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阿演,我又不是傻子,就是算準了不會有事才敢這麽做的。”
“不然,別說一晚上一口氣見兩個人了。就連入夢,我也不敢孤身一人,肯定會求你陪我同去或是守著我替我護法了。”
“天有不測風雲,夢荒之事更是變幻莫測。你以後行事,勇敢可以,但萬不可大膽至此了。非人類的世界,可要比人類的世界還要危險得多。”
往事不堪回首。孟演發現,自從他和程宜笑做了朋友,要操心的事情越來越多了。用網上的話來描述,就是他越來越“爹”了。
……程慕兮和練宴,就是他魘公子生涯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大的兩個禍害。一個操心,一個糟心,兩人一起搞事情,巴不得他像人類一樣一把一把地掉頭發似的。
又一次地,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練宴。
——但是那個混女人已經銷聲匿跡好多天了,不知道忙什麽去了。前腳對他圍追堵截,甜言蜜語說得天花亂墜,掏心掏肺的肺腑之語說得言之鑿鑿,後腳人便沒了影兒,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嗬,女人。
孟演在心底冷笑。
我就不信,你五月嘉會也不現身。
兩個禍害的事情同時上頭,孟演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隻見魘公子依舊容姿不凡,卻是掀開了天鵝絨似的的溫柔偽裝,任由眼底黑壓壓的夜色鋪張蔓延開來,流露出森森的戾氣,夢魘本性暴露無遺。
他似是咬牙切齒地自責道:“是我不該幫你。若非有我提點,你連入夢敘事的法子都不會知道,隻能夠想別的方法掩人耳目地同人見麵。”
他有任務在身,不能幹擾和改變她的意誌與行為。因而,程宜笑開口求他幫忙,他即便心有不忍,但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可到底,他是把眼前這個年紀不大、心思卻極沉的小丫頭放在心上了的——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多管閑事”,不僅和她做了交易,幫她做事,偶爾還要引導她,好言相勸她別犯傻。
原以為行走人間多年,紅塵俗世於他不過擦身而過,不會染及他孟演的分毫。誰曾想,一朝算錯,他魘公子竟也有越活越像個人的時候。
和以往全靠實力用人類的思維為人處世不同,他是心性上越來越有人類的意味了。這一點,主要還是拜練宴所賜。
再度念及練宴,他又忍不住走了個神,暗恨得隻覺牙癢癢。
“沒有下次了。”孟演很快回過神來,用宣判的語氣,冷言冷語、態度強硬地警告程宜笑道,“你欠我的人情還都沒還清楚呢。以後沒有我,你萬不可再入夢了。”
程宜笑聞言,當即小雞啄米地點頭,乖得不像話地答應道:“收到,保證完成任務。”——雖然眼神真切,但是態度過於討好,顯然是抱著息事寧人的打算。
俗話說得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孟演不是第一天認識程宜笑了,自然深知她的性子,知道說也沒用,他也隻能警告到這般地步了。
更何況,這丫頭還是個天生的虞精。
同為天生精類,是他們相交共鳴的重要基礎。也正是因此,他自傳承裏便清楚虞精的本事。虞精這一個種族,最擅長的就是騙人了。程宜笑又是個天生的,天賦能力更是更上一層樓。
所以,她滿口答應的話,孟演也隻是聽聽罷了。
世事無常,命數既定。罷了。
孟演眼眸深沉地注視程宜笑片刻,輕輕歎了口氣,臉色登時柔軟了下來。
程宜笑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知道自家好友這是不追究了。
孟演所言不假,她雖為非人類,還是個天賦異稟的天生虞精,而且照理說體內還封印著狐神大人留下來的碧心靈石,能力所及之事不少。
但她要麵對的敵人,又何嚐不更加強大?很多事情,她自人間的層麵上無法卻又不得不需要去做,便唯有期冀於走夢的層麵。
她需要孟演的鼎力相助,猶如她需要著他同為天賦過人的天生精類的理解。她幾乎把一路走來的人生都活成了精心編排的戲劇和算計推演的棋局——好歹上天寬容,讓她邂逅了江未和孟演這兩個知己,能夠在這如戲如棋的生活裏得以片刻自由自在的喘息休憩。
孟演教了她入夢的方法,在程宜笑入夢之時人卻不在是有原因的。
說到底,也是被程宜笑給無傷大雅地算計了一把。他答應了幫她做一件事,內容是取走薛木蕭對她的深沉愛意。
——早在與薛荔達成協議之前,她便已經想好了。
至於深夜鬥膽入夢與薛荔一敘,她的目的實際在於逼迫薛荔如數告知她所知情的關於故事背後蟄伏勢力的線索和消息。
事實上,在她與薛荔狂風暴雨中對立商談的前一夜,也就是程宜笑淩晨被孟演喚醒告知程慕予死訊之後,孟演便按照答應了程宜笑需要他幫忙的話,悄然降臨了薛木蕭的夢境,從他識海中取走了那一份風平浪靜之下隱藏著驚濤駭浪的濃重感情。
而這一晚,她又厚著臉皮拜托了孟演另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一路走到今天,總算快要熬出頭了。所以即便心機深沉如程宜笑,卻還是忍不住心思有幾分雀躍。
明明知道快了,卻在步步謹慎的同時,還是希望它能夠更快一點。她想要快點抵達那個徹底的了結,然後脫下這看似華麗實則沉悶的重重束縛,從此隻做最肆意瀟灑的自己。
——哪怕那個自己,是一隻孤獨落魄、背負罵名、不得善終的虞精。
江未醒轉的時候,仍舊對夢中的情景曆曆在目。
……程宜笑倒是真心信任於她,也不怕她報複。如此被欣賞的競爭對手認可,饒是走女王路線如江未,也不禁迎著窗簾縫隙中斜照進房間的那一縷陽光,露出了一個傻裏傻氣的笑。
不一會兒,江大影後發現,她家門鈴好像被按響了。
……所以,她究竟是順著程宜笑的話,按照正常的夢境規律自然醒的?還是被不知道是誰在這時上門拜訪的門鈴聲給吵醒的?抑或是程宜笑知道有人會在這時來家裏找她,故而掐著點,恰到好處地把她給“送”了回來?
果然是清閑日子過久了,她的腦回路越發無聊了。
不管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的問題正確答案究竟為何,顯然此情此景中弄清楚門外的來訪者是誰更加重要。懶得下床先去門口看一看的江未眯著眼睛,伸手往枕頭縫裏摸了一摸,掏出了手機。
果然是——科技改變生活,科技助人懶惰,科技節省靈力。
江未一邊心裏念叨著有的沒的的想法,一邊打開了與他們家智能家居係統關聯了的理家軟件。
……
然後,她在屏幕裏看到了一張熟悉無比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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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江大影後家門外是誰~(我猜你們猜不到233333因為雖然人物已出場,但是目前為止沒寫到他和江未具體有啥關聯……不過沒關係,下一章就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