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天地鬼火陣
那鬼火陣就布在地下一號賭場不遠處的街口廣場之上。
鬼火連綿搖曳，輪回流連化為幽藍色的火海，將整個淒寂灰暗的遺址時空都映照得暗暗發亮。冷光盈盈裏，昔日繁華如煙的狂市地區久違地泛起層層點點綺麗眩目的光暈，詭異而又旖旎。
尹火她那大紅色的絲綢外衫通了靈一般地憑空浮了起來，將兩個孩子一左一右地護在了身下。五彩斑斕的黑糾纏著活靈活現的紅，妖冶而霸道地透著靈力，堪堪地在他們周圍圈出了一個小小的保護圈。
這鬼火陣，實在不像是單憑藺澄可以設下的規格。陰陽仰首，看著眼前殺意凜然的天地鬼火陣，深邃發黑的眼底滲透出層層疊疊的森然涼意。
鬼火陣自然也是有等級劃分的。最常見的，即是耗費靈力最低級、實現最容易的地符鬼火陣。顧名思義，地符鬼火陣是通過在土地之上描畫符咒陣法實現的。再厲害些的，是八方地符鬼火陣，在地符鬼火陣的基礎上，亦能夠在四麵八方施展陣法。此兩者，是根據修習者靈力狀況，可以自行選擇施法的。
而再往上的天地鬼火陣和時空鬼火陣就不一樣了，除了鬼豔等相關神職人員以及鬼王等陰界的領導階級有資質使用外，其餘人等，既是不夠資格，更是無力為繼，因此歸於禁術範圍，皆不得修習使用。
天地鬼火陣和時空鬼火陣並不是通過描畫符咒陣法實現的，而是以布陣者的靈力為引，與天地或是時空融合後布下的。因此，它們沒有邊界，邊界隻屬於描畫的符咒陣法。
天地鬼火陣，是由如煙花流星般墜落的天降鬼火與如雜草藤蔓般叢生的破土鬼火組成的，鬼火壓境，有如天地合並，陰森而又壓抑，是天地無情、毀滅一切的死亡絕境。
時空鬼火陣則更加駭人——它以布陣者強大深厚的靈力為助力，能夠將所在的整個時空化為封閉陰森的死亡煉獄。但時空鬼火陣對於靈力修為的要求極高，陰界之神當中，也少有資質能夠布陣的，因此雖然可怖，但是在曆史的長卷上並未有多常見。即便有了，因為能夠布陣的人就那麽幾位，很容易追本溯源，再由上界鎮壓處理，所以時空鬼火陣的出現竟是不及勢弱於它的天地鬼火陣的出現讓人憂心。
而眼前出現的，正是鬼火陣中最令人心驚的天地鬼火陣。它在禁術之內，雖說對靈力有高要求，但是世間古往今來能達標者不少，一時難以查明，並不能夠為陰界聯盟提供很便捷簡明的線索指向幫助藺澄的背後勢力。
更糟糕的是，即便站在此處的是藺姩和何程，對付這天地鬼火陣尚且很可能力不從心，更何況是這半路出家的藺逐。尹火再厲害，也無法一口氣護住兩個大人再加兩個孩子。
陰陽尊神是有資質布下時空鬼火陣的陰界神明，自然有的是法子對付天地鬼火陣。但是她現在的身份，隻是一個頗有靈力的鬼見者人類。如今之計，要破此鬼火陣，讓所有人都能夠全須全尾地回人間去，又不暴露影響陰界聯盟其他的布局，唯有鬼豔顯靈。
隻是這明擺著是要她來的場麵，鬼豔真的能夠來此破局嗎？即便是風月巫祖的時空限製攔不住她，怕是也會有別的阻力在外等著把鬼豔大人給攔下來了。
——那麽，能破此局者，唯有她了。這是安排。
陰陽微微收回了些目光，諱莫如深的視線淡淡地落到了給他們引路至此的來去鑒上。
天地往歸，來去可鑒。來去鑒的現世，究竟是為了鑒得誰人的來去往歸呢？
哪怕是憑借著代表鬼豔親徒弟的鬼火錦衣，尹火靈力有助，卻仍出不了這天地鬼火陣，隻能夠一麵抵禦陣中變幻莫測的攻擊，一麵運轉靈力護住兩個孩子。連藺逐此時都看得出來，尹火有些勉強了。
由此可見布局者之強大，絕非藺澄一人所為可以成就的。藺澄的靈力即便有暗中相助，對上有鬼豔神力加持的尹火，也是必敗無疑的。眼下的情況充分說明，主布陣者另有其人……並且，應該不是人類。
陰陽還未想好如何插手處理，就看到現在的來去鑒鑒主操持著來去鑒，企圖借助來去鑒這一神器的力量，在天地鬼火陣中殺出一條路來。
藺逐的思路是對的，隻是他自身能力所限，無法根據陣法表現出來的情態，準確估算出布陣者的靈力修為，也無法以一己之力，發動來去鑒足以壓製這天地鬼火陣甚至於破開此陣的力量。
而藺逐剛向那鬼火陣走了兩步，便感到那跳動的火舌利刃一般地向他刮過，掀起一陣罡風，來去鑒不為所動，藺逐卻已然退了兩步，回到了原位。
下一秒，火舌刮過的地方升騰起嫋嫋的煙霧，渾濁得發灰，像是劣質木料的燃燒廢氣，完全不符合那幽藍色鬼火陣靈力充沛的風格。
罡風狂掃，看不清來出的混沌裏飛出無數怪物，呼嘯著向他們襲來。青麵獠牙，眼如銅鈴，雙目赤紅，渾身裹挾著渾濁的灰色煙霧，身後似乎還有一個長長的“尾巴”，活脫脫一副恐怖鬼故事裏走出來的凶神惡煞的模樣……
正是武魅印象裏出現“劫”走諶北的那種怪物。
陰陽自這怪物從煙霧盡頭露麵，便將它看了個完全，心裏已有了答案：鬼蠻。
然而藺逐肉眼凡胎，並沒有陰陽那般非人的目力和經驗，灰色的煙霧很大程度上阻礙了他的視線。所幸藺逐是個感覺敏銳、動作敏捷的，盡管視覺受阻，他還是能夠根據感官的本能，判斷出那怪物來的大致方位，抬手扣槍，百發百中，一擊爆頭。
與此同時，陰陽也似是與他處在同種境地中一般，同樣執槍攻擊。隻是許是因為經驗不足的緣故，比起藺逐一打一個準的槍技，表現稍顯遜色，但也算是槍無虛發。
這鬼蠻的行事風格和那天地鬼火陣也完全不同。
那天地鬼火陣看上去安安靜靜、兀自燃燒，其實飽含殺意，步步逼近，分明是要吞噬掉尹火一行人，半條命都不留的。
而這眼下纏著他們的鬼蠻，看似來勢洶洶、凶神惡煞，卻隻是一個幌子，目的大概隻是阻礙他們去幫尹火一行人的忙而已，因此了無殺意，甚至沒有攻擊意圖。
從這一剛一柔、對比懸殊的處理態度來看，藺澄確實在此處。因為隻有她，才有對藺逐手下留情的理由——她不想讓藺逐看到，更不想讓他經手。
藺澄的用意很好理解，但是藺澄並不是主布陣者。即便背後那人願意幫助她完成夙願，但絕對不會是像井竺那般一廂情願地幫她——藺澄和“他們”之間必然存在著互惠互利的關係。藺澄不舍對藺逐做些什麽，“他們”未必在意，更何況現如今特別專案組擺明了要橫插一腳，特別專案組的頭藺逐又是個遠近聞名的剛直倔脾氣，難免會掣肘影響“他們”的計劃，趁此機會削弱特別專案組的勢力是再順其自然不過的事情。然而，力量勝於藺澄不止一點的主布陣者，又為何能夠容忍包涵藺澄的“婦人之仁”呢？
除非，“他們”有把柄在藺澄的手上，一時受藺澄所威脅。但這種可能性很小，藺澄靈力再盛也隻是一縷人類死亡後苟且世間的殘魂，理應是算計對抗不了能夠布下天地鬼火陣的非人類的。
如此，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們”是有意縱容藺澄這麽做的。
或許，是因為藺逐對“他們”還有用處。藺逐的身份和性格，如果利用得當，會是“他們”在人間借刀殺人、攪弄風雲再好不過的一把利劍。比如，倘若按照原先藺澄暴露出來的計劃，下一個遭到清算的人是戴子追的話，同在中央警廳且出身寧家，有藺肖寧三家為堅強後盾的藺逐，無疑會是追逐真相進程下水到渠成“斬落”戴子追、進而對付戴家的一把尖刀。
或許，是因為她。她的出現，連藺逐和肖允兩個直覺靈敏的人類都察覺藏有玄機，一直在暗中冷眼旁觀的“他們”也應該意識得到。也許他們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許他們已經將她是誰的事實給揣摩了出來，也許他們是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被上界黃雀在後地算計了一把，於是成為了她入凡曆練中機關繁冗的一個環節……
但無論如何，她此行是非“露餡”不可的了。不過問題不大，她的身份掩飾本就是為了方便辦事，並不是真的不可告人。即便此行泄露了她身份非同一般的事實，也不過是呼應了藺逐和肖允他們的直覺猜測而已。至於她究竟是誰，還是以陰界聯盟的說法為準。
雖然陰陽不喜歡騙人，但確實就如同楚潤說的那般——既然是他們管的，自然他們說什麽便是什麽。這坑人的流氓氣質，和給他們布局的上界果然如出一轍，真真叫人哭笑不得而又無可奈何。
既然有人明晃晃地要算計她，那便由他們算計去吧。她親自入凡，為的是辦好老閻托付的事，如今又多了一樁暗中促成陰界聯盟順利渡過這共同的命局劫數，其餘的事情，都由他去吧。
“火姨！”諶茄蘭一聲不知所措的驚呼顫顫巍巍地穿過渾濁不清的灰色煙霧，堪堪地落到藺逐和陰陽的耳中。那小姑娘的聲音不知道是否是擔心或是害怕的緣故，絕望無助的小動物一般顫栗著，微弱、顫抖、一吹就散。
藺逐隻聞其聲，不見陣中情形，當即意識到情況不妙，神色一凜，擊殺了周身附近的鬼蠻後，立即閉目拈訣，試圖召喚來去鑒來解決這些煩人礙事的鬼蠻。
陰陽一邊一手持槍，一手飛擲隨身攜帶的不已處事先準備好的火符，默契有加地掩護藺逐動作。她看似小心翼翼、警惕鎮定地觀察著四周鬼蠻的行跡，實際上正凝神思忖如何處理那天地鬼火陣。
方才諶茄蘭的一聲驚呼，不僅僅是因為那天地鬼火陣知道事不宜遲、變本加厲地展開了攻勢，更是因為……她的生息在減弱。
生息變弱，自然而然會導致身心不穩，此時此刻一直作為兩個孩子主心骨的尹火又受了傷，急火攻心，更加惡化了逐漸虛弱的生息。如此以往，形成了情況越來越糟糕的惡性循環。
尹火有鬼豔所賜的鬼火錦衣傍身，鬼火陣中的鬼火火舌無論化作什麽，都是傷不了她的。可那一片兵荒馬亂的幽藍色裏，一身黑衣披著紅色外衫的尹火確實受了傷——說明那鬼火陣中具有攻擊性的，除了鬼火陣法本身，還另有凶物。
鮮紅的、溫熱、帶著腥氣的血液，沿著黑色的衣服布料滲出來，在這彌漫著的壓抑陰森的死亡氣息的空間裏，彌漫出些許生者的氣息來。對比尹火漸漸力不從心但仍然鮮活充盈的生息，諶茄蘭和付成的生息本就較弱，如今更顯微弱無力。
這天地鬼火陣，是衝著諶茄蘭和付成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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