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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雖死同穴

  兩邊都有戚星辰的殘影,但兩邊的情形又有所不同。


  諶北停頓了下,又繼續敘述道:“據我推測,我看到的,應該是藺澄有意給我看到的影像。”


  他這話說得很謹慎,甚至不像是他諶北素來言行舉止的風格。


  推測、應該,就代表著可能是錯的。


  並且——就算諶北看到的戚女士的殘影是由藺澄製造的,也並不能夠說明他們進來前在槐樹下看到的戚女士的殘影也是由藺澄特地引給他們看到的。


  尹火本人並不傾向於這種解釋。結合諶先生的語調來看,他似乎也並不是很讚成這種可能性的推測。


  尹火的心頭漸漸升起一種形勢不妙的猜測。為了印證這種猜測,她進一步談及了殘影的話題,隻不過這一次她有意指示的影響,並非是二十年前去世的戚女士:“這個時空被藏在一棵老槐樹後麵。”


  “但是有意思的是,這棵槐樹尋常人並不能看到。在我眼裏,它就隻是一棵尋常的大榕樹而已。”


  “如果不是茄蘭他們‘剛剛好’看到戚女士的殘影,我們根本意識不到這其中的差異與玄機。”


  “結合剛才的話題,以及你第一眼看到我們進來後的反應,我是否可以推測,要想成功進入這個本應該被封印轉移的時空,需要達到一定的‘條件’?”


  “而茄蘿給我們暗示留下的諶家的後路,就是達到一定條件的必要條件。”尹火前進的腳步帶來身體動作的振動,帶落了幾縷碎發,但是她懶得去把它們收拾得乖巧妥當了。


  她借著垂落的發絲在幽暗翩躚的燈火下映下的陰影,垂眸眼色深沉地看著她身前一左一右護著的兩個孩子:“茄蘿似乎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那麽,是誰告訴她的?”


  “——諶古先生?還是,戚女士?或者說……”還可能是別人。


  盡管尹火私心裏更希望正確答案是戚星辰。


  前方快步前進的男人並沒有回應她這個話題,甚至幹脆利落地打斷了她的話,內容驢唇不對馬嘴地吊兒郎當地插話道:“我還在這裏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思考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


  他看上去對尹火的關注點毫不在意。


  “為什麽諶古那個男人生前沒有好好地守著老婆,死後卻惦記著不惜大費周章地轉移屍體也要帶著我母親一起,消散在這一片亂象橫生的土地上。”


  聞言,尹火似是聽到耳畔“叮鈴”一聲,仿佛有哪根思緒的琴弦與此同時被悄然觸動了。


  而諶北對她的反應同樣毫不在意,繼續自說自話地冷嘲熱諷著他已故二十多年的親生父親:“我自認為在這方麵很了解諶古。”


  “就算關係再差,我們也始終是同一血脈的親生父子。在這種事情的腦回路上,我和他絕對是一致的——”


  “什麽‘生同衾,死同穴’,這種深情款款的執拗,不符合在當時情形下諶家處理事情的路數。”


  “諶古要真想和我母親一起死,就應該直接不把她送回去。他完全沒必要葬禮都安頓完畢了再增加成本暗中換了棺槨,把已經死去多時的我母親搬來搬去受罪,繞了一圈還是回到了她被毒害的地方。”


  尹火聽到“被毒害”三個字微微蹙了蹙眉,但什麽也沒說,繼續一邊帶著孩子們加快步子跟上前麵越走越快、健步如飛的諶總,一邊暗暗向戚星辰這位厲害的前輩終於抵達的為自己選擇的人生的終點表達些許歎息與敬佩。


  “——無論是從一個深愛妻子的新津鰥夫的角度,還是從一個素來習慣以利益成本權衡利弊進行判斷、抉擇和行動的資本主義奸商的角度。”


  “同時,我也不認為諶古具有任何慈父情結——即便我現在能夠一定程度上意識到我這個做兒子的在他的心裏占有一定的重要地位,但我也同樣很清楚:這並不足以使得當時的諶北做出這樣的舉動。”


  “諶家的人身上都具有一種很矛盾的特性——既不信命似的敢於折騰和算計,又無比信命地擁有著‘不可追,便不追’的冷漠情懷。”


  “他不會為了讓我能夠見母親最後一麵,而特地繞一個大圈子煞費苦心地做這些。”


  諶北的分析很有道理,不僅符合諶古的人設,而且遵循著無誤的邏輯。可是不知為何,尹火一路聆聽他分析下來,既心裏自我分析迎合著讚同,又總感覺有很不對勁的地方。


  許是因為一直留心護著兩個孩子,並且在不斷地邁步加速前進,同時還不可避免地要警惕著周遭的環境——尹火一心多用、分神並行、精神高度緊張的結果就是,她每一項都隻能夠做到標準水平,無法達到最高精度。


  一向神思敏捷的尹火大人此刻思緒明顯落後了一個人在這裏頭腦清明地冥思苦想了很久、自他們進來後思維更加風馳電掣的諶老板。


  “……等等。”忽然,電光火石之間,尹火總算捕捉到了先前心頭一直感到不對勁的地方,不禁又加快了步子跟上了諶北幾分。


  她明顯感到身側的兩個孩子有些難以配合她的步調,不得不小喘著氣小跑跟上,但她顧不上這些體貼不體貼的了。


  所幸兩個孩子體能不錯,並且依然乖巧懂事得過人。一聲不響地調整好自己,不但清楚自己的定位沒有恐慌、插嘴、添亂,而且還初生牛犢不怕虎似的暗自傾聽學習著。


  哪怕聽得一知半解、前言不搭後語,也仍然側著耳朵認認真真地聽著,一副劃重點、回去以後要溫故而知新、期末考試要抽測的求知學霸模樣。


  當真是感人肺腑。


  尹火為此小小地分了會兒神,心頭對這兩個孩子的喜愛更進了幾分。然後,她的精力又迅速而精準地回到了方才靈光一閃終於想到了的重點上——


  “你是說——戚女士被葬在了這裏?”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戚女士對外官方墓地的所在,是遠山墓園中一處美麗幽靜而又低調奢華的墳塋。即便諶北所吐露的確實是當年的真相,那麽他又是如何得知的?什麽時候知道的?


  ——知道這個,對於當下的他們而言,有什麽實質性的意義嗎?

  尹火了解諶北,他是同她一樣冷血且冷靜的人類中的怪物,根本不會在關鍵時刻說沒有意義的話。那麽,諶北忽然間提到這個,究竟意味何在?


  尹火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著——


  如果是藺澄告訴他的……藺澄為什麽要告知他這一點?單純地嘲諷諶家嗎?對諶北進行精神攻擊?


  ——這不可能。除非藺澄被命運逼急了,徹底地失去了理智。


  但凡對諶北的冷酷漠然指數有適當了解的人,都應該明白這種事情根本不會對諶北的精神世界造成多大的損害甚至於多少不良影響。


  “你怎麽知道的?”尹火由衷地不解,並為此感到不安。


  一往無前、昂首挺胸地闊步前進的諶大少爺情緒沒有任何波動,依然保持著令人咂舌的絕對的冷靜,如同一個真正的冷血動物一般。


  他難得從尹火的口中聽到情緒起伏這麽外露明顯的話語,如此形如逃生倒計時的關鍵情境下,居然也能夠邪魅一笑、深沉陰鬱、甚至於沾染著不屑一顧的傲氣地幽幽向她解釋道:“從你現在身處的這條走廊知道的。”


  “你以前沒少來狂市地區,這圈內赫赫有名的地下一號賭場裏也理所當然地留下過你尹火大人高貴冷豔的魅惑足跡……你應該知道,這條昔日金碧輝煌的漫長走廊兩邊的牆壁上掛著的是什麽。”


  “而現在這幽暗死寂的走廊兩邊牆上掛著的是什麽,你也自己有眼睛看見了。”


  諶北走著走著,突然間抬手打了一個響指。幽暗而又死寂的空間裏驀地炸裂了一聲脆響,清明而又紮耳。他這個響指打得莫名其妙,但卻莫名其妙地打到了沉默著思索的尹火的心上。


  尹火不由得隨之一顫,在這短暫而漫長的安靜裏,似乎又捕捉到了頗為重要的什麽線索。


  諶北的這個響指顯然不尋求應答,事實上也沒有得到應答——兩個孩子依舊乖巧懂事地緊跟步伐、沒有插話,而尹火還在加速旋轉著大腦,腦海裏一時沒有形成什麽合適的對答。


  於是,這聲響指就好像漫漫幽寂裏偶然升起、然後便急速墜落、似是僅能夠用於提神醒腦轉移注意力的一場微不足道的小小煙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地在他們所有人的耳畔輕巧地開了下,緊接著便消失得幹幹淨淨。


  甚至,在這條明擺著幽長的走廊上,這聲響指也隻是稍縱即逝,沒砸在四麵八方的牆壁上開出什麽花來——竟是連回聲都沒有。


  反應過來的尹火心頭一驚,再度被打通了任督二脈。


  ——當年金碧輝煌的走廊兩側掛著的是窮奢極欲的、彰顯富貴地位的各類畫像作品;眼前幽暗死寂的走廊兩側掛著的……


  尹火側眸快速地瀏覽了兩邊掠過視線的“風景”,得出的結論是:似是兩列故人的遺照。


  下一秒,諶北便開口認可了她心頭總結歸納的猜想:“這些,都是當年半妖事件的‘英雄’——兼‘受害者’。”


  “盡管我並不認識所有的麵孔,但是根據我所比較熟悉的那幾張,我推測:他們都‘死’在了這裏——從而實現與成就了半妖事件於我們存在一定的、注定不可消除的盲點。”


  “從外界的官方消息來看,我母親是他們之中的‘異類’。”


  “至少站在我這個做兒子的角度,我是親眼看著我母親的遺體回家和離開,收殮入棺,舉辦葬禮,蓋棺論定,肅穆下葬的。”


  “但是,眼前呈現的事實是,她和‘死’在這裏的他們,別無二致地葬在了這裏。我不排除有別的可能性,但是從我個人的角度猜測,我認為最有可能這麽做的人是諶古。”


  “我從情感與理智上都能夠斷定這是他做的——我無法參透的是,他非這麽做不可的原因。”


  這——赫然是諶北這一番話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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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bq,我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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