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一抹殘影9.2
尹火可以確信，她是被刻意引到這裏來的。
隻是她這人素來膽大，知道歸知道，來還是照樣敢來。
戚星辰也好，擄走諶北的人也好，還是背後暗中觀察的那些力量，他們都或多或少地推動著眼前局麵的形成。
用作障眼法和防線的陣法對於她來說都不難解決，尹火一邊一帆風順地往裏走，一邊暗自思忖著他們的目的。
直到走到一扇門前的時候，前方引路的發結驀地自燃起來，眨眼間便在他們麵前零落成幽幽火焰，幾縷青煙。
尹火心頭一動，條件反射似的又一個飛刀。雙刀匕首上登時燃起烈焰般的鋒芒，淩厲而霸道地破開了那扇看似樸實無華的大門。
塵封多年的門扉應聲破開，與此同時，門扉以內的燈火翩躚而起。
那淩厲的鋒芒蕩漾開來，竟如同石頭浸沒在水中，泛起清淺波紋後便了無聲息，仿佛它唯一的作用，便是順勢點亮了懸掛在牆壁上的盞盞壁燈。
門扉之後，通往的是象征著地下賭場聲名地位的黃金走廊。
然而這黃金走廊如今的模樣，卻是教她這個以往常來的熟客，都不敢認了。
——整整兩麵牆的畫作，都被換成了遺照。
空氣裏漸漸傳來了陰冷的、腐敗的味道，那是死亡的氣息。
這氣息本身並不可怖，可怖的是他們進來那麽久，它現在才在鼻尖鋪張彌漫開來。
既然已經進來，那便是不能輕易出去的了，唯有前進。
隻是前進也不可莽撞。
尹火兩指鑽入靈囊，拈了張紙片人出來。
然後，她在兩個孩子撲閃撲閃的好奇寶寶的目光下，對著紙片人輕輕吹了口氣。那紙片人就好像活了似的，聽話地代替了壽終正寢的發結的使命，飄飄悠悠地向前方探路去了。
尹火設想中紙片人給回的反饋無非就是兩種，好些便是空無一人，差些便是有敵人在前方等著，免不了要拚死動個手。
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事實上她收到的回饋是：前方有一生者，無敵意。
再過了會兒，回饋升級：生者是諶北。
原本閉眼聆聽反饋的尹火猝然睜眼，帶著兩個孩子往前走。
走了好長一段路，在熙熙攘攘的兩條燈火下，迎麵遇上了同樣疾步走來的諶北。
尹火憑借著自己耳聰目明的優勢剛把諶北上上下下認了個清楚，尚還來不及開口詢問些什麽，就被脾氣很差的諶大老板撲頭蓋臉地冷聲指責道：“你帶兩個孩子來幹什麽？”
批評歸批評，尹火還是聽辨得出諶北言語態度中的細微差別和變化。他顯然是有意壓低了聲音，說明有人暗地裏盯著他們，諶北對此頗為忌諱。
這一句，雖然聽來嚴厲而陰鷙，但卻是兩個孩子這兩天聽到後最開心的話語了。
但他們仍然記得尹火先前的叮囑，不敢擅自說話，隻是小臉上轉喜的神色，確是怎樣都掩藏不住了。
與之相對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諶北明顯不耐的神色。
他在電光火石間意識到了可怕的一點。
“走。”事不宜遲，諶北上趕著和他們一起往回走。
卻是如何都快不過暗中窺探著的人的。
一如先前的劇情那般，一陣莫名的陰風輕輕拂過，“嘭——”的一聲，尹火來時的門被關上了。
尹火反應也不算慢，當即打開靈囊，引出了一堆紙片人來，都如同通了靈一般飄了起來，環繞在他們四周，警惕而又安然地有秩序地旋轉著。
而後，她豎起兩根手指，肅然凝眸，從一手執著的雙刀匕首上一撫，取下了一簇明豔而妖冶的火花。
烈焰佳人，相得益彰，可惜此刻不是欣賞此等美色的時候。
除了兩個心大的孩子還能夠對著尹火那張漂亮的臉蛋失神以外，尹火和諶北兩個見多識廣的成年人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尹火擒著那火花，行雲流水地憑空畫了一個流光溢彩的符咒，一個翻手用靈力推了出去。
這次倒不是完全沒有回應，至少有一聲悶響，然而大門並沒有應聲而開。
他們被困在了走廊裏。
諶北的神情有一瞬間戾氣畢露，然而一瞬間過後，他又迅速地沉靜了下來。
他身側的尹火也沒有為此驚慌失措，反而因為大門沒有應聲而開，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竟是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
孩子本就無知心大，見身旁的兩個大人一點也沒有驚慌恐懼的樣子，同樣並未因此品嚐到驚慌失措的味道，隻是轉悠著自己一對靈活的大眼珠子，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未知的空間。
大人沒有開口，乖巧的孩子們也沒有貿然插話，一時之間，走廊內陷入了一種深沉的沉默，唯一的浮動似是隻有兩路連綿翩躚的燈火。
須臾之後，兩個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形都能夠保持詭異的冷靜與理性的怪物人類在這半明半昧的黑暗裏開始了同類之間的交談。
“帶走你的人是誰？什麽目的？”尹火裝作對藺澄之事並無知情的樣子。
諶北頓了頓，而後勾了勾唇，抬步款款地往回走：“是藺澄，藺家前不久去世的小姑娘，特別專案組藺逐名義上的妹妹。”
“為了報仇所以要殺我，但是在此之前必須從我身上獲得什麽，所以一時半會沒有對我動手。”
尹火輕柔地摟著兩個孩子，放慢了步子，跟著諶北往回走，但是沒有跟得很緊，而是若即若離地控製了一定的距離。
她望著前麵不急不徐地行走著的背影，像是黑夜中優雅地行走的貓似的，危險地眯了眯眼，而後豎起了銳利的瞳仁，挑了挑眉，卻是雲淡風輕地笑道：“所以，這條走廊是她布置的、有意困住你的時空——她之所以把我們也關在這裏，是怕我們把你帶走？”
諶北被帶走了，那藺澄就拿不到她想要的東西了，這當然是萬萬不可的。
她說得輕巧，像是隻是一句心之所至的猜測，不質疑，也不當真，更沒有絲毫的焦慮或是慌張。
諶北輕笑了聲，沒有回答她。
身側的兩個孩子繼續矛盾地一麵緊緊目光追隨著前麵行走的諶北的身影，一麵再聽話乖巧不過地謹遵尹火的叮囑死死地扒拉著她，唯恐自己添亂出岔子。
孩子們隻當諶北默認了火姨方才的猜測，於是便相信真正的麻煩逼近他們還有一段距離，因此心大得更加放下心來。
隻有尹火從中聽出來，諶北默認的，不是孩子們從她的言語中聽出來的字麵意思——諶北他是在笑她明知故問、故弄玄虛，也是在笑她帶來救助的同時帶來了更大的麻煩。
如果藺澄不想要他們把諶北帶走的話，根本沒必要讓他們找到他，更不說同處於這條走廊裏麵對麵交談了。
在槐樹背後的這個世界裏的任何一處，藺澄都比他們熟悉，都能夠給他們使絆子，讓他們找不到諶北甚至命喪於此，完全沒必要讓他們可謂是一路順風地走到這一步。
那麽，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便隻可能是一個原因：藺澄在他們身上，找到了自己在殺死諶北之前必須借著他獲得的東西。
她一直在暗中觀察著他們，放他們進來是試探和確認的手段。
關門困住他們，代表確認完畢。
可事情就是因此，而變得更加有趣了。
尹火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自己和兩個孩子，暗暗思忖著藺澄確認看上了的，是他們帶進來的什麽。
“你們怎麽進來的？”走在前麵的男人幽幽地問，似是在有意識地轉移話題。
這次當著孩子們的麵明擺著不好好配合的人變成了尹火，她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毫不正經地回答道：“還能怎麽進來的？走進來的唄。諶大少爺，我尹火就算再厲害，也隻是個人類，況且此行還一左一右地帶著兩個小崽子，難不成還能飛進來？那您可就太看得起我了。”
諶北：……
雖說尹火這麽油嘴滑舌，有一部分是為了默默給兩個孩子精神助力，但根據諶北對於尹火的了解，更大一部分是她為了嗆回他而故意這麽說的。
口口聲聲說著自己隻是一個人類，卻膽大妄為到孤身一人跑到不清不楚的領地甚至還帶著兩個孩子，尹火大人還倒真是謙虛得很啊。
諶北在心裏默默地冷笑著對尹火翻了一個白眼，但表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自信而篤定的敵人在占據絕對優勢的時候，不會著急著取勝，尤其是在藺澄明擺著想看到自己得到報應的情況下——隻要他們表現得足夠平穩，藺澄反而會因為自己所期待的一幕沒有發生而暫時擱淺動手。
尹火顯然是來打前線的。她即便自己單打獨鬥慣了，後援也肯定是叫了的。在後援到來擾亂藺澄的原定計劃之前，他們應該都是安全的。
並且，他堅信除了藺澄能夠控製的“大門”之外，他們還能夠在此找到別的出去的途徑。在他們進來之前他的所見所得都有可能是線索，他得好好地分析分析。
“奶奶。”雖然尹火並沒有及時配合諶北，但是她帶來的兩個乖崽崽很是配合自家父親的問話，尤其是越來越顏狗屬性明顯且疑似還帶有爹控迷妹色彩的諶茄蘭姑娘，“是奶奶。”
諶北腳步未停，但是尹火明顯感覺到他微妙地頓了一頓，而後他明顯加快了前行的腳步。
在諶大少爺動作微頓的間隙，付成完善了自家妹妹的回答：“火姨帶我們找了很多可能的地方，才通過西南影視城的一棵槐樹進到這裏來的。”
付成的用詞很妥帖，他用的是“通過”，而沒有說“進到一棵槐樹裏麵”這類讓人有些啼笑皆非的笨話。
“我們一開始並沒有發現這條通道，是‘奶奶’忽然出現，給我們指了路。”
“確實是多虧戚女士的殘影。”尹火這才含笑肯定，言語內容裏用的是頗為精妙的“殘影”。
不是鬼魂，也不是幻象，而是殘影——不知真假，不知來處，不明屬性。
“你在這裏待了這麽久，有看見戚女士的殘影嗎？”
諶北喉頭上下浮動，輕咽了一口，歎息似的幽幽答了句：“看到了。”
“隻言片語都沒有開口吐露的戚女士？”
“不。”諶北抓住了尹火看似輕飄飄的問話中的重點，“是我作為局外人無法互動、無法聽聞說了些什麽、隻能旁觀故事回放裏的戚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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