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別想好過
“當真無妨?”諶北幽深的目光穿過程慕兮,遙遙地望向某個地方。
程慕兮笑容僵了僵,即便沒有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也清楚他指的是什麽。慈善夜宴,薛家怎麽可能不來。
“無妨。”她沒有回頭,低垂著眉眼淺笑回答的樣子無比溫柔,她的聲音很輕柔,但一點也不顯得軟弱,恰恰相反,明裏暗裏都流露出不可抑製的固執與要強來,“有些事情,注定是要發生的。”所以,就算是有妨,也沒有用。既然如此,又何必自苦呢?
“當有了非做不可的事情的時候,就必然會有所取舍。”
“諶先生,在這方麵,我們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不過是一個選擇而已。”她依舊低著頭,淺笑呢喃。
不過是一個選擇而已。
諶北靜了靜,抬眸遠遠地看了薛木蕭一行人一眼。
今天是慈善夜宴,意義與其他大型集會不同,也難得薛荔會出席。
薛家今夜赴宴的陣仗可謂是所有參與的集會活動裏最為重大的——薛荔挽著薛木蕭的胳膊,眉眼間氣質曆經風霜仍未消減,高貴而端莊。薛篁和戚明月夫妻登對,與薛荔和薛木蕭母子並列。他們的身後,跟著姚窕和薛杜。薛家掌權經營的嫡係,人倒是來得齊全。
隻是這人全到齊了、還一同和睦有加地入了場的具體原因,恐怕就沒這麽簡單了。
因為茄蘿做出了選擇,所以他是那個被扔下的人。
因為程慕兮做出了選擇,所以薛木蕭是被舍棄的那個。
因為他做出了選擇,所以……
“程小姐。”諶北向程慕兮舉了舉杯,悠悠地搖晃了下,一口幹了高腳杯裏的酒,再度開口,聲線裏蘸著酒精的醇厚與微醺,灌了毒一般的,“希望我們都不會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而後悔。”
為飛蛾撲火的,孤注一擲的,不計後果與結局的,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所有。他們在各自的賭途裏萍水相逢,幹杯之後便各自辭去,各自為其目的,沒有誰對不起誰的命題。
似是對諶北投去的目光有所感應,薛木蕭率先側目過來。薛家雖然不似程慕兮一般是立身演藝娛樂圈吃飯的,職業上習慣了對於鏡頭和視線保持敏銳的感官,但始終是混跡上位者圈子的,對於公眾、對於人以及對於情勢都有著天生的直覺。
薛木蕭目光望過來與諶北對上的時候,諶北分明地看到那人一向沉靜如水的眼瞳顫了一顫。
習慣之所以能成為習慣,自然不是那麽容易便可以改變的。他到現在都未曾習慣沒有付茄蘿淺笑應答的生活,又何況之後遭受晴空霹靂和心愛的女友分手的薛木蕭。
哪怕理智上再三強調,逼迫自己平靜而自然地去看待程慕兮,實在不行便幹脆屏蔽她的生息,隻裝作是他一向毫無興趣、從來認為無關緊要的女藝人——可是當她和諶北粘在一起的時候,明明他該坦然地和諶北對視打招呼的,他卻還是鬼使神差地忍不住用餘光偷偷地打量她。
諶北認識薛木蕭這麽多年,還真沒這麽實際地目睹過薛大少爺這般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可憐模樣。分明是想看的,可是沒有正當理由,甚至還會給她添麻煩,所以隻能忍痛不看,百爪撓心,無可奈何。無論做什麽,都隻是徒增悲傷罷了。
諶北向薛木蕭神情不定地點了點頭。
薛木蕭遲鈍了須臾,很快斂去眸中波瀾,無聲穩重地向他點了點頭。
薛木蕭這一點頭,不可避免地讓同行的薛荔等人注意到了諶北這一邊。其中感受最直觀的莫過於薛杜,他明顯感覺到,他們一行人注意到薛木蕭的動靜,順著他的目光一齊向諶北方向看過去的時候,他身邊亭亭玉立的姚窕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一副緊張不已的樣子。
薛杜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他們兩家約好一起入場的,所以今天他們基本上一直都在一起。從他上午見到姚窕開始,她便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緊張焦慮的狀態。當時他還以為姚窕是因為活動場合的重要性緊張,還吊兒郎當地調侃了她兩句。現在看來,怕是並非如此。
姚窕雖說也和他一樣麵臨了不得不準確定位自己、上道接手家業的階段了。但是她又和他不同。她是小女兒,薛荔本就寵她,更不用說還有薛木蕭這個做大哥的。無論姚窕如何,薛荔和薛木蕭都會給她撐腰的,這也是姚窕多年來任性傲嬌的資本。
以往參加這類聚會,姚窕是愛去不去,去了也不怯場,隻要不拂了薛家大小姐的位分顏麵,也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道理其他活動都好好的,偏偏隻在慈善夜宴上慌張。
細細琢磨下來,定然是慈善夜宴上有她不想遇到的人,可能是這段時間不小心惹了事,之前薛荔一直閉關在家清靜,所以並不知情,今天她鐵了心要來赴宴,姚窕實在攔不住,擔心東窗事發,因此才會如此惴惴不安。
再結合下她當前的反應,約莫是和花名遠揚的諶大少爺有關。
哇,不是吧……
薛杜自以為有理有據地推斷著,然後被自己一路理所應當推斷得出的結果給嚇了一跳。他撇過頭看了眼恨不得被薛家放在嘴裏含著都怕化了的小公主,同時也是身為他親愛的表妹的姚窕,內心既難以置信又幸災樂禍,情緒交織之下,他的唇邊抑製不住地泄露出一聲由衷的紈絝子弟的嗤笑。
嗬,既然你膽子這麽大,事情被挑破了,看你之後怎麽收場。也不知道到時候來自於整個薛家和薛荔這個清高過分的母親的滔天怒火,單憑薛木蕭一個家族內部無敵受寵、眾望所歸的“成熟接班人”有沒有本事一如既往地護住他這個寶貝妹妹。
饒是薛荔,也在目光觸及程慕兮的時候頓了一頓,眼色倏然沉了下去。在來之前,她料到了會遇見程慕兮本人,但是她沒有料到,程慕兮會和諶北站在一起。
薛家、戚家和諶家三家的關係複雜,而諶北的名聲和手段她也是清楚的,如今親眼所見他們兩個麵對麵交談,兩相留意之下,免不了她會多想。
但是她是薛荔,而且現在她還代表著薛家,站在慈善夜宴的地盤之上,她由不得別人借機抓她的把柄好用以尋釁滋事。
於是,她也沒掩藏自己頗有變化的情緒,而是再自然不過地轉頭看向了薛篁、戚明月夫婦,清傲精致的臉上蕩開了一抹高貴而優雅的笑容,在朝向哥哥薛篁的時候,罕見地多了幾分親昵的柔軟和暖意:“哥,是嫂子妹妹家的那孩子。”
她指的自然是諶北。
戚家內部的恩怨,雖然她不感興趣,但是好歹掌權薛家半壁江山多年,多少知道一些。
“我把家業給木蕭接手後,就一直躲著清靜,少有關注外麵的事情了。許久不見這孩子,模樣倒是越發的俊了。”薛荔目光淡淡地落在諶北氣場陰詭邪肆、但仍然掩蓋不住挺拔和帥氣的背影上,淺笑歎息間,山峰嶙峋的眼眸裏不知何時彌散開來似是懷念的如煙情緒。
這一招轉移注意點實在是高明——不愧是當年雷厲風行的薛家大小姐,薛荔。動用著自己的非人類力量光明正大地實時監控著整個晨夕會所內動向與進程的楚潤大小姐暗中彎了唇角,在心裏默默地為薛荔的高段位操作鼓掌。
什麽叫移花接木,什麽叫一石二鳥,什麽叫高手段位,薛荔這一係列行雲流水的應對措施,已然給出了範本式樣的解讀。
薛荔隻叫了薛篁,眾目睽睽之下,對待戚明月的態度擺明了不冷不熱,也沒刻意裝著親近。事實即是如此,圈內人大家都知情,也習以為常。
薛家的情況已經算難得了。在兄妹兩個明擺著存在繼承利益劃分的重大家族問題上,大多數家族都是采取分裂形式的。與其表麵裝著和睦勾心鬥角,一不小心便讓外人算計去了占了便宜,不如各自分家安好,不冷不熱,但至少整個家族利益的問題上心是齊的。早早劃清界限,對彼此的發展都好。
薛荔和薛篁,劃分清楚規劃分清楚,兄妹情誼是真的好。平日裏都是各自恪盡職守,但也並不妨礙必要時候互幫互助,彼此信賴,甚至於委托坐鎮的地步。這等兄妹情誼,在圈內家族裏,其實很難把控發展穩定。他們兩個,算是掌權人裏的優秀代表了。
但這僅限於他們兄妹二人之間而已。薛篁對姚夫強,薛荔對戚明月,態度都是淡淡,禮貌而疏離,客氣得很。
戚明月其實一直感覺得到,薛荔對自己的不友好。這種不友好與薛篁對姚夫強的不友好不同——薛篁不喜歡姚夫強,是因為姚夫強不喜歡薛荔。假如姚夫強是真的願意愛護薛荔,薛篁實際上還是很欣賞姚夫強,定是會喜歡他這個人的。而薛荔對她,無關薛篁,是根本上便不喜歡她這個人,更不要說她還嫁給了薛荔敬愛的兄長。
戚明月也是個心狠的,隻是這是在薛家,薛篁又是個愛護妹妹的,薛荔和她兒子薛木蕭都不是沒有手段的善類,她即便心有委屈,鬱悶不滿,除了極其偶爾地在薛篁麵前抱怨一句撒個嬌之外,也做不了別的。因為她一旦多做什麽,便就是錯,不但有損她賢達主母的人設,而且很容易給人留下把柄。
所以隻能忍著。
這些年來,有好幾次,戚明月都覺得自己要被憋壞了。所以私底下回戚家處理事情的時候,脾氣越發暴躁和駭人起來——雖然在人前她從未表現出來,但事實上從諶古上門求娶戚星辰開始,她的心境便不如從前那般穩定了。
她和薛荔姑嫂相識多年,對彼此一定的了解自然是有的。她當然聽得出來,眼下裏薛荔說的話,顯然是要讓她不痛快。薛荔知道她很介意戚星辰和諶家,就如同她知道薛荔很介意程慕予和戚家。
並且,她和薛荔應該都很清楚,至少在對外問題上,她們兩個都要維護薛家的立場。三家恩怨若是當真被挑了起來,那麽她們兩個的日子,誰都別想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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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薛荔VS戚明月,猜猜誰能贏?
嗯……我賭付茄蘿。(笑)
腦海裏忽然間想到幾句概括:相貌平平黃粱君,傾世神顏楚阿潤。人間不值薛木蕭,死地後生越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