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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不想出去

  藺逐恍然覺得,江未是自願躲進這非同一般的非疾精神病院的。不是因為敗給了程慕兮,而是因為厭膩了外麵虛假的世界。她太真實聰明,也太過冷漠不屑。


  她和程慕兮是旗鼓相當的對手,也是惺惺相惜的知己。她們各自為自己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也彼此尊重和支持著對方的選擇。


  但這並不代表著他無法從江未口中套出些別的話來,他工作多年,身邊還自小有一個腹黑難搞的肖允,藺逐的套路遠不似他的神態表情那般單一。


  “江女士不想從這裏出去嗎?”在非疾精神病院,有利有弊。他不相信江未真打算在這裏一輩子。如果她當真是如此打算的話,她應該在她兵敗如山倒之前就把所有的東西都清算幹淨。


  可是她沒有。


  來非疾精神病院看江未之前,藺逐查詢過江未的銀行賬戶以及各種財產項目。她的投資仍然在進行,即便沒有主人盯著,每段時間都會產生固定的不小的收益。家裏定期打掃的保姆也未曾缺席,問起來答案還有些感人肺腑——


  那保姆說,江未從來都是給錢大方的,隻要來人心思純正,便會用人不疑。她負責江未家的清理工作已經很久了,江未信任於她,所以也舍得簽長期大額的合同,工錢甚至直接一次性結清。如今雖然江未出了事,但她到底是收了她的傭金的,理應做到應盡的責任。更何況,她堅信善人有善報,江未她一定會回來的。


  再細細追問,據說江未直接當時給了三年的工資,倒是讓前去問話的不已處同事瞪大了眼睛。


  這江大影後……還真是個財大氣粗的。而且,財大氣粗的方式,還和其他財大氣粗的大多不一樣。很多有錢人,對於非親非故的人,往往更加錙銖必較。哪怕當真信任自己的手下,正常情況下也不會一下子就給人家三年的工資吧……也不怕那人拿了錢就跑?!

  江未這麽做,不僅僅是因為真的不缺錢,也是性格使然,甚至也可以推測說……是她早有打算、另有安排。至於她具體安排的是什麽,尚還不得而知。


  但是無疑,她是要出去的。不但如此,她在非疾精神病院的這段時間,外麵肯定有人替她經營運作。她若是真的想出去,不會無門。


  更重要的是,江未即便脾氣不討人喜歡,但到底是個有腦子的,並且懂得做人,又何況在演藝圈站定腳跟這麽多年,哪有說一敗塗地就一敗塗地那麽容易?!程慕兮即便是有這樣的後台本事,也扼殺不了江未東山再起才是。


  顯然,江未她在等,等一個出去的時機。不隻她在等,剩下來的支持她的人,也在等。


  可是出去之後,她又會打算做什麽呢?自然不可能是扳倒程慕兮。如果是的話,兩年前她就可以這麽做了,沒必要還要如此“自苦”一番。


  江未一個挑眉,再次反駁了他:“如果我說不想呢?”


  那自然是沒人信的了。藺逐隻會認為她早有計劃,可以自己出去,所以才如此不願意配合。陰陽在心裏默默地歎了一口氣,很是難得地開啟了如同尋白羽一般的內心吐槽。


  可憐藺大警官注定要在江未這根鐵釘子上碰壁,陰陽縱使窺探出了其中的玄機,也不好多說什麽。她現在顯示的身份已經太過令人生疑了,倘若再出眾能幹一點,事情就會更大了。說實話,要是說肖允和藺逐現下對她心裏沒什麽猜測和保留的餘地,陰陽是打死也不會信的。


  所以還是小心謹慎些的好。


  “現在的情形來看,江女士未必不想。”藺逐的判斷很篤定,目光如炬,不容置疑。他的態度給人感覺並沒有很強硬,反而在嚴肅決斷裏透著些許真誠和信服力,“或許,對於江女士所謀之事,我們可以盡些綿薄之力。”


  江未彎了彎唇角,笑意裏摻雜了幾分不懷好意的邪肆:“藺警官所說的‘我們’,是指特別專案組,還是不已處,還是藺肖寧三家?”


  她知道不已處。


  藺逐微頓,誠然道:“如今特別專案組和不已處合並,已是一家。”但是對藺肖寧三家一說,不予置評。


  江未了然地笑了笑,神情諷刺。


  她是凡人,沒有多大的理想抱負,當然會想要從這裏出去。隻是可恨,能夠送她進來的和保她出去的,從始至終隻有那一樣東西。


  權勢——真是既讓人豔羨,又讓人作嘔,可偏偏不得不去追逐。


  她還有沒做完的事,她還不能認輸。江未很清楚,藺逐看得出這一點,所以篤定地來找她,確信能夠從她口中得到一些他未曾知道的消息。


  隻是有些東西,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不過徒增煩惱和禍患罷了。


  “都說江女士說話很毒,應陽此行,確是見識到了。”應陽平凡寡淡的臉上恍惚地飄蕩過去一抹淺笑,不甜不鹹的中音段,較之磁性又偏偏失了幾分厚度,顯得有些質樸飄渺。


  江未不鹹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氣地回應道:“應陽姑娘過獎了。比起程慕兮小姐,我這張嘴還算不夠毒的。”


  她稱呼程慕兮為“小姐”,而叫她是“姑娘”。


  “是嗎……我之前看過不少關於程慕兮小姐的記錄和評價,都說她是個純淨明媚、謙和有禮的。不知道江女士認為,程慕兮小姐的嘴‘夠毒’在何處?”陰陽一臉不懂事小女生虛心求教的樣子,很“不會看臉色”地當著領導藺逐的麵插話,還對江未刨根究底。


  她也稱呼程慕兮為“小姐”,但叫江未時則同藺逐一樣稱之為“女士”。


  女士較之於小姐更顯輩分和敬重,江未立足圈子多年,雖然年紀不大,但社會資曆不淺,倒是當得這聲稱呼。隻是江未稱呼自己為“姑娘”這一說,頗有些耐人尋味。


  “姑娘”這個稱呼,日常生活裏隻有特定圈子裏會用到。從江未的口中得出,有些微妙的驚喜感,背後似乎還藏著什麽若隱若現、若即若離的故事。


  陰陽的眼底很黑很沉,但又與藺逐不同。江未看得見藺逐深邃眼眸裏的山脊和硬骨,也看得見他漆漆夜色裏的清風明月,但看不見陰陽瞳孔裏麵的風景。


  她平凡寡淡的眉眼間彌漫著不可捉摸的霧氣,眼裏似是有如練如洗的月華,又似是隻是無盡深淵,暗香浮動。


  江未看著她,似乎覺得自己下一秒便能聽到那一個她想要聽到的訊號。


  所以她叫她“姑娘”,其實是一種試探——她在等待一個稱心如意的回答,不知何時會從何人的口中流出。


  姑娘,是江湖人的叫法。


  江未忽然間神色有些許恍惚,幽幽道:“我與她私下初見,她就巧笑倩兮地問我,‘未姐,你可知盛極必衰一詞為何意’。應陽姑娘如今聽了再往回看,是否覺得程慕兮小姐一語成讖,嘴毒得很?”


  豈止是準,簡直是早有預謀。陰陽寂了一寂。


  “應陽姑娘,你說,程慕兮這樣的女人,她是人嗎?”江未出人意料道,涼薄諷刺的眼裏綻放出奇異的光芒,倒是有幾分瘋態來。


  若是旁人聽了,難免會自動腦補,覺得她言語間充斥著難以褪去的憤恨酸澀,是落魄瘋狂到了一定界限的怨天尤人。


  藺逐和陰陽不是旁人,更不是那些會被這種風言風語糊弄恐嚇過去的狗仔記者。他們身份資曆使然,開始便清楚非人類界的存在。江未越是顯得不理智不冷靜,在心中早有提防的他們眼裏,皆會是她掩蓋嘲諷真意的手段。


  江未她是認真的。她隻和能夠明白她的聰明人說話,從而避免很多她不喜的紛擾繁雜。興許是在非疾精神病院的這兩年,她看破了人生沉浮的奧義,因此把張揚瘋狂活成了保護自己的皮囊。


  要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唯有讓她自己醒來。


  “或許,她真的不是呢。”陰陽眉眼淡淡,平靜地說道,“這世界如此寬廣,我等渺小如斯,有的是未曾見過的。既然未曾見過,自然不能自以為是地否定那些未曾見過的存在。”她在說實話,也是在給彼此找一個台階下。


  “人之所以懂得敬畏,未知是緣由之一。”


  “那命數呢?已然知曉定會發生的命數,是否是人敬畏、屈服或是退縮的緣由?”江未似是對她的回答很是不滿,突然激動地站了起來,起身時還直衝衝地撞到了桌子,發生了“嘭——”的一聲。


  她也不知道疼,甚至連一聲下意識的悶哼都沒有,直接雙手撐在桌子上,雙眼微微發紅,直直地盯著陰陽,傾身靠近,像是一隻被惹怒了的豹子,目光冷冷地安靜地俯視著眼前的獵物。


  江未的聲音被有意壓低了,從喉嚨裏硬生生地被擠了出來,處處滲透著陰森森的氣息,憤憤沉沉道:“應陽姑娘覺得,我如程慕兮所言那般‘盛極而衰’,是活該,是必然嗎?”


  急火攻心,倒是確實挺像個瘋子。


  江未氣場本來就強,碰上個膽子怯懦的,分分鍾嚇跑人不是問題。當然,這次她的目的明顯不是嚇跑他們,所以還是有分寸的,不然陰陽相信,她能夠表現得更加喜怒無常、瘋癲莫測。


  命數……陰陽抬眼看她,眼裏仍然是暗夜寂寂,了無一聲歎息。


  陰陽感覺到藺逐的視線定格在了她臉上。她猶豫了下,還是這樣說了:“人在命數麵前,並非無所可為。”隻是無所可為並不一定代表著有所作為——做到和沒有做到的分界線是窄的,但可以做到和不可以做到的中間是空闊的。


  對世間萬物知道得越多的人,越是知道未知與命數,越是懂得敬畏和可為不可為。越是可為之事多的人,不可為的事也越多。如此世間規律,當真是既有趣又殘忍。


  “據應陽所知,江女士曾經所麵對的那些,實質上並不能打敗你。即便當時你確實是敗了,時至今日也早已過去了。”陰陽發黑的眸對著她發紅的眼睛,兩相對應下,竟是神秘而妖冶的靜謐美麗,“如果江女士有什麽想做的,或許,我們能幫你。”


  這不是效仿藺逐的勸說,也不是什麽理智看客的安慰,而是神祗的慈悲。這是來自於陰陽的看破和允諾,即便江未不知,但仍然自會有天意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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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嗚嗚嗚江未小姐姐我對不起你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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