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昔日影後
江未甫一進來,目光便冰冰涼涼地向陰陽他們這邊投了過來。饒是見多識廣如藺逐,心頭也是一驚。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教人越發捉摸不透她到底是否還處於瘋癲的狀態。且不論外界的傳言怎麽說,當年的輿論是否風火依舊,看江未本人如今的模樣,確是看不出來的。
她是名副其實的好胚子,在圈子裏叱吒多年的老人。即便是現在發展勢頭如日中天的程慕兮,也不敢妄論她已然全麵壓過了江未影後昔日風靡圈內圈外的風光成績。
程慕兮也是生來適合演藝圈的人,不但容顏清媚,可塑性強,而且還是個有表演天賦的,聰慧透徹不說,又是個著實天真明媚好脾氣的,一向會做人做事得緊。年紀輕輕便成績喜人,還謙遜有禮,積極上進,敬重前輩,據說還是個後台硬氣得很的。
可是即便如此,江未也是實實在在地巋然不動屹立於這個圈子裏多少年的。普通人家出來的,還是個父母早逝的孤兒,江未憑借自身容顏和天賦,早年出道,披荊斬棘、一往無前,行至今日,驀然回首,已然是十數年矣。
身家性命,即便是有人有意糟踐她也好,落井下石也好,沉浮圈子內多年的江未又豈是任人拿捏的無能軟弱之輩,早年間便是為自己的人生做周全規劃和準備的。如今不過是被拘在非疾精神病院裏,假使一日“恢複痊愈”,再出院去,即便是歸於平凡,默默過自己的清閑小日子,也是富得流油,受不得多少實質性的冷眼的。
孤家寡人(至少明麵上表現出來的狀況是如此),能走到這樣的聲名地位,盡管江未這位大影後脾氣不大好,但平心而論,論圈內女藝人容顏、身材、才華、聲名以及實際取得成就業績,江未當屬一位。哪怕是身為後起之秀的程慕兮,雖說事實上贏了人家過去了,但仍然抹殺不了江未這個人物所留下的濃墨重彩的輝煌成績。
若是江未脾氣好點,或是運氣好點,也有個高深莫測的強大後台,想必是贏得過程慕兮的。不少人曾默默地如此歎息感慨過。
程慕兮和江未,各有各的好,並不能全然放在同一水平線上公平實在地比較,也比較不出來個真切的客觀中立的結論——
你說,程慕兮生來是個可青春可端莊、可嫵媚可大氣的好苗子;可江未又何嚐不是各個年齡階段都美出了自己的味道,叫不少女同胞們不是望洋興歎便是趨之若鶩地去模仿的?
程慕兮演技驚豔,進步迅猛,小小年紀就收到了不少有名望的前輩的讚譽和看好;江未相較程慕兮出道入圈更早,表現眾人皆有目共睹,豈不更是驚豔絕倫?
程慕兮虛心向學,不但演得了電影,還演得了電視劇、上得了話劇台,據說最近一時興起,由著自己的興趣愛好,開始自主關注學習攝影方麵的知識來了。但是——大兄弟,你可別忘了,身為前輩的江未女士,在聰明進取的程慕兮小姐所掌握的驚人技能的基礎上,還多些個唱歌、跳舞的才藝,偶爾還能夠自己翻譯翻譯文章玩呢……
唉。江未的隕落,真細細追究起來,怎一句“可惜”能夠概括的。
是以看來,江未當年敗得越發顯得詭異。如今狀態看來,越發顯得諱莫如深。
她這兩年養得明顯比先前狗仔記者們看到的、拍下來的和傳出去的模樣要好上許多,隻是終究是不能和風光輝煌時候的安容相媲美的。她並沒有現出癲狂不穩定的狀態,甚至還有些詭異的平靜;形容也並不狼狽雜亂,隻是人有些瘦,頭發應是進來後便沒有再修剪過了,因而蓄得很長,一直延伸到腰際。
非疾精神病院的照顧果然是對得起口碑的。江未這些年安安靜靜地過來了,不見神情憔悴、蒼老十分,僅僅是較之風光歲月瘦削了幾分,但約莫是自身心緒不定拖累的緣故。
但見她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自由生長,蓬鬆茂盛。分明是多年不曾卷燙,卻自然帶著別人刻意做造型也維持不太久的微微慵懶優雅的大卷,黑亮而乖巧地散著,仍然不失江未常年在外的美貌盛名。
烏密的頭發下映襯的,是江未未曾褪色的眉眼容姿。即便是帶著那般涼薄陰森的眼色,仍然是眼波微蕩、顧盼生輝。她原本便是大氣高傲的長相,此時退出圈子浸淫有一段時間,便自然地脫去了圈子裏風光藝人必要維持的精致和嬌嫩的表象氣質,倒是多了幾分渾然天成的藝術家氣息。
眼睛是富有張力、引人沉淪的。散落下來的發絲是紛亂蓬鬆、慵懶高貴的。瘦下去的臉龐線條,在光線下相應地在她的臉上生成了沉默而立體的陰影。山陰山陽、湖泊水光,神秘而染著點潦草的狂傲。
有言論曰:瘋子與天才隻有一線之隔。
如今觀之於江未,當知此言非虛。
江未定定地坐在陰陽和藺逐麵前,神情木然。引江未來的白衣天使還在一旁,一邊翻閱確認著手中的病例資料,一邊神色溫柔地和雙方說著話。
藺逐方麵和江未方麵都沒有開口,那白衣天使也不覺得尷尬,盡職盡業地把該囑咐的都強調了一遍,然後便很是自覺地退了出去。
藺逐就在旁邊,態度尚未表明,陰陽作為領導的小跟班,本就是個低調的,此刻更是識時務地降低存在感心安理得地當著小透明。
全場這一段時間內唯一算是夠成互動的,即是那白衣天使出門前給了藺逐一個眼色,而一向言簡意賅的冰山領導藺逐先生很是應景地同樣簡潔地回了她一個輕輕的點頭。
目送白衣天使出去後的一個回眸,陰陽和藺逐都恍然顫了一顫。
那是一個忽而,眼前桌子那端略顯脆弱卻又莫名透露著堅韌的美人兒,方才還是沒什麽表情的木臉,就在下一秒鍾,他們目送回眸的那一個刹那,再清淺不過地吹拂開來一絲笑意。
有如意外從崖邊跌落,在空中恍然徐徐下墜時不經意抬眸,倏然間目光掠及懸崖峭壁的溝壑縫隙裏傲然開著一簇紫百合,美得驚心動魄,卻又淒豔婉轉。
“怎麽,你們也想來問問我——究竟瘋沒瘋嗎?”江未冷哼了一聲,笑得璀璨,有如寒冬臘月頭頂熾熱卻欠缺溫度的太陽。她的神態動作皆猶如正常人一般,唯有漂亮的眼睛裏隱約折射出寧靜的張揚,宛如瘋狂發作的前兆。
她的臉上是波瀾平靜,她的眼裏是風雨欲來。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陰陽忽然間想,江未她根本就不是瘋子,她是個天才。程慕兮與江未兩年前的那一場賭局,或許……還未曾結局。
這個世界上何嚐缺少過聰慧透徹的人類,隻不過他們各自對於自己已然看透的命運,選擇了不同的應對態度而已。有人順從屈服,有人妥協和解,有人奮起反抗,有人偏不信邪。
那麽,她們當年所賭的,究竟是什麽。
藺逐清冷地否定了她:“江未女士看上去並不像是瘋著的人。”恰恰相反,她很清醒。盡管她的眼眸深處暗含著激蕩的風雨,但這並不妨礙她對這世界冷眼旁觀。
“藺某隻是想向江未女士詢問一些關於程慕兮小姐的事而已。”
“程慕兮小姐是圈內公認的天才後輩,目前據我所知,同樣條件的女演員裏,唯有你的資質可以與之匹敵。所以想來問一問,江未女士覺得程慕兮小姐是個怎樣的人。”
藺逐從一開始便斷定,江未此刻定然是清醒理智的。江未與程慕兮之間的戰爭,賭的應該不是什麽星途地位,而是一些別的東西。推理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們兩個都不是貪圖星途地位的人,無論是程慕兮,還是江未,她們都不是為了這些名利進入圈子的。
程慕兮的出道初衷約莫是為了替母親報仇出氣,江未則約莫是為了解決溫飽問題。至於一炮而紅、聲名在外,多是拜她們生來國色天香、天賦異稟所賜。
回首這兩年間她們二人彼此走過的路,她們當年賭的定然不是成功,或許是人性吧。
“程慕兮……嗬嗬嗬……果然又是她。”江未神色愈冷,高貴大氣的臉龐隨著冷笑的散落而顯得有些刻薄,“我不是早就說過了麽——程慕兮是個再邪乎不過的女人。”
她冷言冷語道:“得罪誰……也別得罪她。那個女人不單長了一張準到損的嘴,還有的是算計報複的心。”
“她狠毒而又冷酷的心腸,藏在她天真明媚的皮囊之下。我不過是個會演戲的,自然沒有她這種能夠活成一出好戲的人風光。”
江未這話,可謂是說得尖酸刻薄。即便是她當年目下無人的時候,也不曾如此說話,不過是張口閉口間多了幾分清高傲氣而已。如今聽了這話,倒是有一些女人技不如人的酸澀嫉妒。
當真是好演技。
藺逐默了一默,用他一貫端莊嚴肅的表情,平聲說出了一句會教大多認識他的人都大跌眼鏡的話:“江女士,你想複出嗎?”聽得一旁的陰陽愣了一愣。
陰陽暗暗地側眸看了一眼藺逐。雖然說她也很想問江未這一句,不過這話從藺逐的口中說出來,終究教人感覺很不一般。素來正義凜然的藺逐警官,這是要威逼利誘人民群眾來幫助他查案嗎?!這恐怕……不符合職業倫理道德吧。
事實證明,江未在演藝圈沉浸多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斜眸望了眼藺逐,繼而頗為幸災樂禍地反問道:“怎麽,程慕兮她也敗了?所以——有人有意請藺警官來問我幾句話,然後找個由頭把我給撈出去嗎?”
“那恐怕我要讓你們失望了。對於程慕兮,我除了怨毒之語,無他話可說。”
可她所謂的怨毒之語,終究未曾真的傷到程慕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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