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生日禮物
天意弄人。說的就是眼下這種情況。
如果一件事情注定發生,那麽就算另外四位都有心不讓第五位察覺到樓下的動靜,那個被刻意隱瞞的人還是能夠察覺到。
就好像冥冥之中,上天刻意安排的惡作劇一樣。
鬼使神差地,薛荔覺得有些奇怪,放下方才姚窕塞給她鑽研的東西,就一聲不響地下樓了。
樓下空空蕩蕩的,安靜得很。
薛荔也沒有開口喊,隻當是兩個孩子又背著她悄悄準備什麽禮物了,隻作不知情,也不想驚動他們,就想孩子氣地偷偷貓一眼。所以,她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房子裏,尋找兩個孩子的蹤跡。
然而事實是,屋裏並沒有人。
薛荔理所當然地向安靜地關閉著的大門方向走去。
她剛走到門前,還沒來得及伸手輕輕地把門打開,就聽到門板之外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姚含睇,你什麽意思?!”
薛荔瞬間認出了這個聲音。因為——這憤憤不平而又尖銳暴躁的聲音的主人,正是她心愛的女兒,姚窕。方才也就是這個聲音,俏皮地嬌笑著把她哄得高興得團團轉。
而姚窕口中此刻所喊的名字,是她萬萬不想在今天這般好情境下見到的人。
——姚含睇,她怎麽會在這裏?
門板之後的薛荔動作僵住了,不由得收回了原本要伸出開門的手,躡手躡腳地靠到了家裏通常關著不拉開的那扇門板邊上,輕輕附耳上去。
既然不想見,那就先聽聽他們在講些什麽吧。她就不信,在她薛家的地盤上,而且還是她薛荔每年最開心的時分之一生日當天,她姚含睇有這個膽子來招惹她。
很快,姚含睇平靜而理智的回答穿過門板,一字不落地清晰地落入了薛荔的耳中:“姚窕,你覺得我像是在和你開玩笑嗎?”
“就算你覺得我是那種會閑得沒事幹上門開你玩笑的人,你覺得薑律師會是嗎?大哥又會幫我把你叫下來嗎?”
沉靜而篤定的中音段,嚴肅之餘透露出絲絲不屑與嘲諷來。
門板之後的薛荔不由得蹙起了眉頭,不僅僅因為姚含睇對姚窕說話居高臨下、勢不可擋的氣勢與語調,還有她說話內容的本身。
——薑盛,他來做什麽?
薛荔原本隻是想偷聽的好奇之心,不由得沉下去了幾分。
而後麵的話,更不隻是讓她心沉下去幾分的程度了。
門外的姚窕仍然不願意相信薛木蕭所轉述的事實,堅信是姚含睇有心要騙她。她直接伸手指著姚含睇的鼻子,眼色陰沉地恨恨道:“姚含睇,我警告你——雖然我知道爸爸他一向偏心,但是這不代表你能夠這麽隨便地來欺騙我。大哥脾氣好,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爸爸當初就是為了你們才辭職退隱。現在又要折騰出假死這一招了嗎?!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請你轉告他,我們薛家不要他的東西!他若是有心要借此機會斷絕與我和哥哥的關係,我們也就認了。”
“但是,姚含睇,你少在這裏裝模作樣地逞你那勝利者的嘴臉!要是沒你和你那狐媚子媽媽哄騙著爸爸,我們家也不至於分裂成現在這樣——你還敢這麽明目張膽地上門拜訪,也不怕被暴打出去?!”
“姚窕!”姚窕的話越說越過分,姚含睇倒還是一副理智而冷靜的樣子,薛木蕭作為大哥先看不下去了,立即揚聲嗬了聲姚窕的名字,目光深沉而嚴厲。
姚窕隻覺得心頭火燒似的,嘴裏的話說起來便不受自己控製了。此刻對上自家大哥怒其不爭的視線,不由得喉頭一哽,鼻頭一酸,盡管很不情願,但還是本能地服從於大哥的威嚴,一臉憋屈地止住了話。
相較之下,姚含睇的反應冷靜得不像話。
“姚窕,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你若是還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她的聲音依舊理智而冷靜,連眼神都似是淡然處之,仿佛從頭到尾都是在看姚窕演出的笑話一樣。
這樣的認知更加讓姚窕心裏憋屈得生疼。
可姚含睇始終都有讓她潰敗的辦法。在姚含睇可怕而強大的冷靜麵前,她那驕縱的大小姐脾氣根本無法與之相抗衡。
終究,姚窕是個被薛木蕭和薛荔千般寶貝捧在手心裏寵壞了的小公主。
“遺產是爸爸最後的心意。你若是不要,那麽自然會有其他的處理方法。”姚含睇看著姚窕紅著眼睛、不服氣的樣子,輕笑了一聲,也不反唇相譏,偏偏隻是姚窕最恨、同時也是最沒有辦法的冷眼旁觀的理性模樣,“至於那些你想要我轉告他的氣話,請恕我無法開口,也不願幫忙轉達。”
“你若是真的想要告訴他,今天先好好替薛女士過好她的生日。明天,你再抽空,到爸爸棺前親自去說吧。”
……棺前。什麽棺前?姚夫強他……
門板背後隱隱約約地把話聽了個完全的薛荔隻覺得刹那間膝蓋一軟,天旋地轉。她踉蹌著倒退了一步,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牆,才沒使得自己“撲通”一聲狼狽而又張揚地摔倒。
姚夫強他,死了麽……
嗬,報應,終究是來了。
薛荔依舊維持著即將要踉蹌摔倒的扶牆姿勢,失了魂似的啞然失笑。
這還真是,上天送給她的一份,再好不過的生日禮物了。
薛荔的眼中霎時有淚意漫了上來,可是她還是在笑,盡管這無聲的笑容裏麵,浸潤著數不清的滄桑與悲涼,但是她依然一如既往高貴傲慢地笑著,沒有讓眼淚流下來。
笑著笑著,微紅的眼眶裏含著的淚珠便在眼睛顫抖眨動之間被蒸發消失了。薛荔的臉上,呈現出一種詭異而可怕的冷靜。
她漸漸收斂起笑意,深深地吸了口氣,調整了下姿態,站起了身子。
再抬首,她還是那個高貴傲慢、優雅威嚴的薛荔。
門外的姚窕此刻徹底地失了聲。
薛木蕭看著她無聲地顫抖著的瞳仁,心裏也不好受,但他又不能夠做些什麽。
這些年,終究是他和母親把她照顧得太好了。以至於她把很多事情,都看得太過理所應當。如今,到了不得不麵臨變故,讓她長大的時候了。
這麽想著,薛木蕭原本想伸出去安慰姚窕的手,默默地又收了回去。千言萬語,最終也都化為了薛木蕭一聲低沉而磁性的輕歎,沾著無奈,又有幾分期許:“窕窕。”
薛木蕭想要做到卻又不忍心痛下狠手去推進的,聰慧敏銳如姚含睇又怎會看不明白。既然如此,不如讓她來幫他完成。
大哥,這也算是我對你一份愧疚的補償吧。盡管,還有一半出於我看姚窕這個驕縱大小姐不順眼的因素。
畢竟同樣是小公主,她們家笑笑就和姚窕不一樣。雖然在家一樣驕縱得無法無天,但是姚含睇比誰都清楚,她們家笑笑比誰都堅強。如果沒有她這個事事都衝在前麵護著她的大姐頭在場,程宜笑能夠比任何人都冷靜理智得可怕。
同樣麵對疼愛自己的父親的死亡,姚窕不願承認難過,也不願意接受,第一個反應便是暴躁地炸毛宣泄。
而程宜笑沒有——她隻是在她這個姐姐麵前驚慌失措地哭泣,可是很快地接受了現實,並且比她這個姐姐還要細心周到地擔心考慮著媽媽的情緒。明天程慕予回來,還得靠程宜笑這個貼心小棉襖撒嬌賣萌地哄她堅強。
於是,姚含睇在薑盛不方便插手、薛木蕭糾結掙紮的目光注視下,冷漠而又直接地望向儼然已經失神落魄的姚窕,強硬地開口問道:“所以,姚窕——這份遺產,你究竟是要,還是不要?”
“我……”姚窕又是一哽,側眸看向薛木蕭,他的目光無奈而又寬容。姚窕知道,無論如何,大哥都會尊重她的決定,但不會幫她做決定。
可是她現在偏偏就軟弱得,企圖讓大哥幫她做這個決定。
關於父親,她一直以來都想要接近而難以觸及。中間還隔著怨恨著父親的母親薛荔,她的身份和處境便已然確定在了那裏。她尷尬,她糾結,她猶豫,但是她走不出去。
所有關於父親的話題,她都顯得無比的被動和別扭。
薛木蕭靜靜地看著她,沒有開口。
薑盛與姚含睇也在一旁淡淡地觀望著,不置一詞。
姚窕再度陷入了掙紮痛苦的窘境,然而所有的人都有意不向她伸出救援的手。僅僅是因為,這本就是應該由她自己做出的決定。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的大門被拉開了。與此同時,門板的那一邊傳來了薛荔淡然而雍容的沉穩聲線:“要。當然得要。”
姚窕與薛木蕭在聽到薛荔聲音的那一瞬間,都不由得為之一振。驚異回眸,隻見薛荔氣質油然地站在那裏,眉眼端莊,麵色紅潤。分明已然是52歲的女子,卻保養得當,精致美麗得不像話。
她既擁有了中年女子的高貴成熟的氣質與氣場,又擁有著青年女子的奕奕神采與飛揚神色。她僅一身旗袍,一件披肩,一雙高跟鞋地站在那裏,便娉娉婷婷,優雅大方得像是舊照片裏的美人。
而當下,這宛若舊照片裏的貴婦美人正吐氣如蘭地淺笑著解釋自己方才突然出現所說的話道:“我薛家雖然從來都不差這樣一份財產。但是,窕窕,你爸爸既然有心給你留了這麽一份遺產,你也不能拂了他的心意。”
“你不必為難——收下吧。”
她抬眸看向一臉痛苦為難的姚窕,溫柔而又寵溺地笑了笑,像是無聲地安慰,撫過姚窕氣憤而又委屈地波動著的心湖。
“收下後,再和你哥哥去送你父親最後一程。我和他緣分早盡,自是不會去的。可你們終歸是血濃於水的親人,沒有不去的道理。”
“本來,就是遲早會有這一天的。”
也唯有早早地入了土,才能夠真正地把以往的那些愛恨情仇、恩恩怨怨都放下,才算是真的了斷了這一生一世糾葛罪孽的塵緣吧。
薛荔的目光,沉沉深邃之間,莫名地多了幾分莫測的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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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人物差不多都出場啦~大家來猜猜究竟是啥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