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新的一天
第一天?什麽第一天?
犬刈眉頭微滯,一時沒有跟上尹火的腦回路。
“茄蘿死後的第一天。”她還是沒有看他,卻準確地解答了他的疑惑,“既是一段命數的開始,也是一段命數的結束。”
隻是不知道會是劫數,還是運數;究竟是破口,亦或者是重複。
“同時……”她終於轉過頭來,不懷好意的笑容間升騰起絲絲邪魅來,一副心情大好的期待模樣,“也是你追我的第一天。”
她放下了手中握著的空了的高腳杯,站起來俯視著向他挑了挑眉,“全總,會做早飯嗎?”
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她顯然是指使犬刈做早飯的意圖。
犬刈會做飯,她知道的。
“尹火,你什麽意思?”犬刈心頭一突,目光凜凜地抬眸盯著她。
“給你機會討好我的意思。吃完早飯後還要出門,我先去換套衣服。”尹火不以為意地拍了拍犬刈的肩膀,便轉身向臥室走去。
對於突如其來的期待的答案,犬刈望著尹火徐徐走開的身影,目光諱莫如深。
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背對著他的尹火走了幾步後又停了下來,驀地回過頭對上他深邃的眼眸。她的眼底翻湧著無聲的澎湃,像是暗夜裏衝天的火光,天鵝絨盒子裏藏著的最鮮豔刺人的玫瑰。
“我隻是答應你追我,順帶考慮考慮要不要幫你肅清妖族的秩序。”
她是認真的神情,顏色強勢而堅定,解釋卻是溫和而平淡。
“如果我們之間有產生愛的可能的話……我們,試試看吧。但如果沒有,請恕我無法奉陪。”
她總覺得,再往前走一些的地方,有什麽注定在等著她。
假如那就是她的劫數的話,她大概需要昂首闊步地向它加速前進了呢。
尹火頗有興味地彎了彎唇角,轉身懶散地繼續往目的地走。
“東西都在冰箱裏。我今天早上有點想吃麵……辛苦全總了。”
話音落下,她消失在了門的那一邊。
坐在原地目送著她走開的犬刈有些新奇地挑了挑眉。
沉吟須臾,他笑了笑,也放下了酒杯站了起來。大長腿邁了幾步,手隨意地做了一個拉的動作,剛走到冰箱跟前,門便像是聽話自覺的好孩子似的自己打開了。
既然是第一天,確實該煮點什麽豐盛的早餐慶祝下。
遠山墓園內,莊陵悠悠走出木屋。嫋嫋霧氣環繞著這個木屋,遮擋去樹葉間漏下來的點點光暈。
這看似霧氣的東西,實際上是一種遮蔽的法術,隨具體情形或隱或現,是莊陵為了保護來木屋找他的小鬼們準備的。畢竟常有力量不夠麵對陽光的小鬼不知死活還弄不清楚時間地跑來小木屋求上鬼生哲理課。
等有尋常的人氣接近時,這霧氣便會自動隱退,如果有不聽話的小鬼,也會順帶著卷走,以免來人覺得詭異。
此刻站在木屋前等著莊陵的,不是別人,正是鬼豔托付給莊陵看著的某關係大戶——田妙。
她這些天呆在遠山墓園裏和各位鬼前輩廝混聽故事,過得快活無比,都快不知今夕是何年。
“莊陵大人,這是昨天整日的鬼氣流動的報告。晚櫻姐姐讓我給您。”
在遠山墓園裏,田妙主要由季晚櫻帶著。
鶴發童顏模樣的莊陵“老頭兒”笑眯眯地接過了報告,眉眼慈祥地回答道:“好。”
但他並沒有就打開報告細細翻看,隻是隨手一收,兩手對插進另一邊的袖口裏,而是笑眯眯地問她:“妙丫頭啊,這些天在園裏麵聽了不少有意思的故事吧。有什麽感想嗎?”
“啊?”在鬼前輩們麵前徹底回歸小女兒心腸的田妙一臉懵逼。“感想……不是我的人生,就算我有什麽感想也沒什麽意義吧。”
“那如果是你的人生呢?”莊陵立即順著她的話,提出了下一個問題。
“可是……我已經死了啊。現在之所以還在,是因為有鬼豔大人和莊陵大人的庇佑。我自己,是沒有多少氣數的。這一點,我心裏很清楚。”田妙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乖巧地繼續回答道,“所以,我也不對自己還有多少時間抱什麽期冀,無欲無求、開心快樂每一天就已經很好了啊。”
莊陵不是會讓她就這麽糊弄過去問題的人。
“對啊,作為人類,你已經死了。但作為非人類,你的生命還有無數可能。”
老頭子笑眯眯地等著她的回答,似是一眼就要望到她心底裏去。田妙猛地一悸,仿佛自己私心裏的每一個角落都被一覽無餘、看得分明。
“是想要嘻嘻哈哈等到魂飛魄散的那一天,還是想至少再做些別的事再走?”莊陵看著眼前不由自主低下頭去恨不得把自己塞到他看不見的角落裏躲避問題的小丫頭,心中對於問題的答案其實在問出口之前便已是清晰。
“給你一個可能,試試看新的人生,如何?”
田妙愣住了。
說不清到底是驚喜更多,還是恐慌更多,但她清楚地感覺到,在莊陵提出這個建議的第一時分,她心頭一跳,如同有酥麻的一股電流通過,觸動她的神經。她承認,她無法不心動。
“新的……人生?”她抬眸看他,眼眸中有幾分迷茫與不確定。
“對啊,新的人生。”莊陵肯定地點了點頭,從袖子裏麵抽出了雙手,往外一揮,那木屋外或輕或重的霧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散開,露出了原本被擋開的明媚晨光。
“今天是4月8日,又是新的一天不是嗎?春暖花開,萬物複蘇。你何不以今日為重生日,試著去過過看想要的生活?”
田妙看向晨光瀉進來的地方,樹葉的縫隙間似是透過點點桃花暈染開的雲霞,溫柔而明媚,一派生機融融的春景。即使她如今是隻小鬼,理應天性上排斥白晝的陽光,可此時此刻她的心裏卻恰恰相反。她感到美好,覺得愉悅,聽著莊陵的話,心頭流出絲絲縷縷的向往來。
鬼使神差地,她點了點頭。
莊陵滿意地笑了笑:“想給新的自己取個名字嗎?還是讓上天賜你一個?”
“讓上天賜我一個吧。”田妙想了想,笑得乖巧而安靜,深褐色的眼瞳中漸漸浸潤進晨光,“那樣更讓我覺得,我是被上天愛著的。”
“好哇。”
莊陵溫柔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在他的手觸到她的發頂的那一瞬間,田妙隻覺得腦子裏突然間被塞進了什麽東西,她來不及分辨,大腦就自動地將那些東西井井有條地吸收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間仿佛都有鮮活的生命力溫柔而平和地緩緩流過,使她的整個人都覺得充實與有力起來。
莊陵不久便收回了手,站在那裏笑眯眯地看著她,田妙卻還處在愣怔之中。片刻後,她恍然伸出右手,垂眸看去,青紫色的血管埋在細膩白嫩的手掌皮膚之下,透出一層淺淺的、健康的粉嫩血色。
她實體化了。不僅是心理上,生理上也不會排斥璀璨明亮的陽光與一切光明的、陽氣重的東西了。
從今天開始,她擁有了一段新的“人”生。
林妙影的人生。
看她反應過來了,站在一旁微笑的莊陵才悠悠地開了口囑咐道:
“‘妙’這個字好,襯你。不隻是你的父母和姑姑,我們這群老不死的,也很喜歡你的這個名字。所以就把它給留了下來,你還是那個妙丫頭。”
“但你也要時刻拎清楚,林妙影的記憶和田妙的記憶。你下來要過的,是林妙影的人生。田妙的過去,早該放下了。否則,你不僅不會活成你想要的生活,反而會把你新的生活給毀了。你明白嗎?”
田妙慢慢收攏五指,輕輕握成拳頭,感受到指甲抵到掌心肌膚時的清晰觸感。她心頭一震,耳邊似是錄音機似的一字一句慢慢地將莊陵的話錄入,才抬眸眸光閃閃地向他應道:“妙兒明白了。這些日子,多謝莊陵大人與諸位前輩照拂了。”
林妙影這條命,是上天賜她的。終於由得她的生活,怎叫她不欣喜?鄭重的應允與告別,隻是她能夠表露的對天意神佑敬畏與感恩的絲毫而已。
她的心頭既沉重又輕盈,複雜的諸多心緒到了一定程度後反倒顯得飄忽起來。像是一場夢一樣,很美很飄渺的夢——田妙的人生,林妙影的人生。不知道哪邊才是真的,哪邊才是假的,亦或者都是真的或是假的。
“謝謝這類客套話就不必多說了。好好活著,記得自己的限度與使命就好。”
莊陵歎了口氣,以一種長輩擔憂而又滿含期待的複雜目光看著她,而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側身指向下山的方向,含笑道:“一切都已經打點完畢。你豔姐還在山下等你。妙丫頭,差不多時候了,你下山去吧。”
“代我向你父親及其他家人問好。並且幫我轉達老陸——禮物我收下了,多謝他好意。下次有空,上山來找我喝茶。”
“好的,莊爺爺。那我先走了。東西有保質期,您老可要趁著新鮮吃啊。不然,就枉我爸辛苦一場帶回來給你了。”田妙生來便是個聰慧的人兒,入戲於她而言,從來不難。
更何況這一場戲,是她無比向往的新的生活。
又是新的美好的一天呢。
走在下山路上的林妙影瀏覽著一路上溫暖的春景,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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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尹刈夫婦的孽緣是解不開了……以及,歡迎我們的田妙小姐姐新身份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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