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捧花枯盡
尹火會修鬼道,犬刈是心中有數的。
她的話沒有說完全,但犬刈聽得全麵——
鬼與妖的結合,雖然比人與妖的結合顧忌少,但終究不如妖與妖之間的結合受提倡。倒不是時代觀念先不先進的問題,隻是在貴族大家,尤其是掌權範疇內,有著一脈相承的偏向性潛規則,簡單來說,即血統純正。
他的父母的結合,便是如此。因為絕大多數情況下,血統與能力有著直接的聯係,所以為了保證領袖力量的強大與穩定,掌權階級的血統有著無形的限製。又由於妖界內部有類似聯邦統一體的聯係,所以相對而言,不同妖族之間的結合也被廣泛地接受了。
而脆弱的人類與妖族或是其他非人類生靈的結合,往往有著較大的風險。他們結合產生的後代自成形起,便處在身體內遺傳自父母雙方不同力量體係互相影響、流動平衡的變化狀態裏。
隻有極少數,能夠獲得純正而充盈的力量,雖為跨種族的結合,但依然以自身得天獨厚的均衡力量穩定而強大,比如齋蘭依。
部分隻能身心力量都卡在“半X”的狀態,比如井竺。他們隻有經過艱苦的修煉才能夠成為純粹合格的非人類生靈,並且由於其內在力量的不穩定,有著走火入魔等層出不窮的潛在危險。
還有很多,一開始就雙方力量無法協調的,直接會反噬其本身的生命力,要麽早早夭折,甚至可能對懷孕的母胎造成損害;要麽可能連普通的人類都做不好,成為極度虛弱、隨時可能一命嗚呼的重病患者或是生來便帶有殘疾的人。
當然,非人類界都注重實力。隻要力量足夠強大,即使血統不夠純正,反對議論的聲音都能夠蓋過去。這也是犬刈對尹火充滿信心的緣由之一。憑尹火的靈性,再加上她是鬼豔的徒弟,曾受其教導點化,鬼道修成後定然是非同尋常之輩。憑她的心性與能力,鎮過那群膽小甚微、隻敢在暗地裏算計製衡的長老們綽綽有餘。
隻是,尹火若是修鬼道,無非有兩條路:
一,以鬼魂之身修行鬼道,即死亡後脫離□□,依靠個人靈力不散去魂魄、不隨往生使者離開,接受指引修行成為鬼族。
二,以本體之身直接修行鬼道。這種方式成功率低,風險大,但成功後回報也大,不是誰都有資格嚐試的豪賭。要麽魂飛魄散,要麽道行飆升。
鬼族雖然籠統地被稱作“鬼族”,但根據其形成的方式不同,依然能夠清楚地分為魂鬼與純鬼兩類。
第一種修行成功者為魂鬼,大多需要長年累月地慢慢修行,至漸漸具體化出人身,不受對普通鬼魂的限製方為成功。魂鬼通過第一種修行方式獲得的力量,主要隨時間與個人努力的積累穩定增長。
第二種修行成功者及生而為鬼族者為純鬼,修行艱難而危險,但耗時較短。一旦完成,便能夠不受普通鬼魂的限製,且擁有比多數魂鬼都強大的力量。毀滅與純鬼之間,往往隻一線之差。
如果尹火選修魂鬼,且不說犬刈能否拖延這麽久等她,在她修行成為完全的鬼族之前,犬刈的存在會對她的修行造成一定的影響。犬族的陽氣與戾氣,對魂鬼修行需要的陰氣與鬼氣都有所衝撞和幹擾。那麽就意味著,尹火隻能在修成之後給犬刈回去鎮場子了。但這個未知的等待區間裏,犬刈能否拖住、是否變心,皆是未知之難。
至於選修純鬼,能否成功已然是一場豪賭。成功後若是在一起,她成形定性後的力量是否與犬刈的有所排斥與衝撞又是未知。關於後代的問題,更是難以保證。
尹火若要威震犬族甚至妖界,必須成為非人類,否則犬刈一人之力無法達成,除非有其他強有力的絕對支持。但天意薄涼,上界不會給他有此輕易受眷顧的安排。而尹火若是修行成為非人類,即使有身為傳奇的師傅鬼豔親自指引點渡,憑借她個人出色的資質快速地完成,也有著很多潛在的威脅。
尹火與他之間,是否存在足夠強韌的羈絆跨越這些障礙,當局之人,誰都無法看清,更別說是保證。
尹火原以為自己企圖為付茄蘿爭得減輕罪孽與負累的重生,參與藺澄與犬刈篡改人類生死命數已然是大膽冒險的挑釁,卻不想犬刈後麵還有著更瘋狂的嚐試。
在命數麵前,無論是人類還是非人類,都有著不堪一擊的一麵。
她若是陪他賭這一局,怕是要比茄蘿賭上的,還要危險與不確定。
而這些對未知的猜測與思量,都隱匿在他們兩人平靜的對望之間,並沒有宣之於口。
犬刈依然是沉著冷靜的斯文模樣,仿佛醞釀著瘋狂的嚐試的人並不是他。
他眼裏寧靜地猖狂著的,似是無形之間通過目光的交接,要一直燒到她眼裏去。“尹火,我是妖。妖與人對時間的統計概念不同,在時間麵前能夠擁有的壽命長度也不同。我可以等你,也等得起。”
“我相信你的資質與能力。並且相信,無論你選擇哪條路,你都不會讓我等太久。而我也可以確保,在等待你的時間裏,妖族之內都不會有比我更強大且企圖奪權害我的領袖。”
“這或許是天生賭徒都有的直覺。我相信,你會懂我的。”
尹火幾乎有種在那瞬間真的被他眼底的火焰點燃的錯覺。
其實他們都清楚,如果真的要試試,天生賭徒、狂妄無畏如尹火,定然會選擇純鬼的修行之路。無盡的未知與危險,如同裹著□□的蜂蜜,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
她在猶豫考慮的,恐怕僅僅是犬刈是否足夠值得她入局一搏的理由。
尹火一邊安靜地凝視著犬刈說話,一邊默默地縷清了思路想了個明白,才晃了晃手裏的杯子幽幽道: “既然如此,且容我考慮考慮。”
爽快地仰頭一口喝盡了杯子裏的紅酒,放下高腳杯,拎起紅酒瓶,尹火又動手給自己添了一杯。被拿捏著力度放下的玻璃紅酒瓶在桌子上磕出了安靜之中分外清明的一聲脆響,如同寓意破局的一處轉折。
犬刈一個稍微的晃神,再度定睛時眼前人已是興致勃勃、言笑晏晏的模樣。隻見她流轉著如同妖冶魅惑的夜色般的莫測眸光,側著頭笑眯眯地看向他,頗有幾分勾人的狐狸精的樣子。
她紅唇輕啟,悠哉悠哉道:“全總若是沒有別的事的話,不如就趁現在和我說說二十年前台前幕後的故事?反正,你我都是習慣夜裏行走、不在乎旁人眼裏的名聲的人,不是嗎?”
隨意地撥了撥手指,她又慢條斯理地繼續道:“又或者……我聽完全總的故事後,便如你所願地應了你方才的提議呢。那麽我們也算是‘名正言順’了不是?”
“嗬。”犬刈不由得輕笑了聲,下來便沉著聲應了,“你先讓我想想從哪裏開始講比較好,盡可能快速和簡潔些地說吧。”
語畢,他便垂眸凝視著玻璃杯中暗紅的酒液,在腦海裏飛速地組織著語言。一時之間,除了暗暗流轉的眸光,他看起來像是一尊俊美的雕塑。
片刻之後,他優雅地抬腕喝了口紅酒,低沉而平靜的聲音再次在這安靜而封閉的客廳空間內蔓延開來,猶如一支幽幽然流淌的夜曲。
犬刈的故事,講得既簡潔又詳盡。他平靜地敘述著,一點都不像個局中人,反倒像是全程冷眼旁觀的絕對無關的第三者。
這個故事,不長,也不短。等到說完的時候,已然是第二天清晨。
且不論尹火聽完後平靜依然的外表下洶湧變幻著的複雜心緒,總之這個故事,她是信了的。沒來由的,直覺上的就願意去相信犬刈所說的皆是真話,並且把能夠說的都說了。
尹火覺得自己估計也瘋了吧。被他的狂妄所點燃,和他一樣進入了一種寧靜而猖獗地肆意燃燒的狀態,不甘太平安穩地想要去做些什麽瘋狂冒險的事情。明明眼前麵對的是一個平和狀態的犬妖,卻像是被絕對地蠱惑感染了一般。
她以一種詭異的平靜含笑聽完了故事的全部,而後似有所感應地看了眼不遠處不知何時起加速枯萎凋零的花束,沉默片刻後轉頭收斂了笑意,深深地看他,說話的語氣卻是淡淡:“既然你都說了你的故事了,還有些時間,不如全總賞臉,也聽聽我的?我的故事相對你的,自然是簡單明快。說完差不多就是慣常吃早飯上班的時間點,也不耽誤你接下來的行程,如何?”
不過是場麵話而已。
犬刈雖然大多時候以人類的日程起居,但終究並非人類,行程如何不過全看個人心情而已。具體事務的處理都是習慣性的早有安排,上不上班不過是表象而已。全介通訊作為妖界的據點,內部經營的方式自然與尋常人類的不同。
更何況犬刈現下裏是一副風度翩翩、公子如玉的斯文紳士模樣,還有著隻要尹火應允下來便隨時可以追她的先言。
他自然是極具風度涵養地點頭應允,低沉悅耳地道了一聲簡短而溫柔的“好”。
尹火的小故事說完了,不遠處花瓶裏插著的花束也徹底地枯死了。
意料之中的結局。
尹火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了一絲屬於她標誌性的妖冶笑意。
全程安靜地傾聽,把注意力大多放在她身上的犬刈自然是察覺到了她目光與神色刹那間的變化。他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徹底枯萎的花束,很快便心中升騰起幾分了然。
“落子無悔,一往無前。這一次,付茄蘿是當真鐵了心。諶北昨夜還來企圖所求之餘地,到現在怕是絲毫都沒有了。”
犬刈這話說得精妙,一語雙關,若有所指。
“凡人之於生死塵緣,不就是這樣嗎?你我之於輪回因果,不也是如此嗎?”尹火的回答很直白。
她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沉靜模樣,雖然含著笑答了他的話,目光卻仍舊癡癡地落在那束枯萎了的捧花上。
“今天是第一天。”她喃喃似的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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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刈夫婦小故事交流會。
尹火:今天是第一天。
犬刈:……我在你家過夜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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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是取名廢……但沒辦法為了讓我自己回顧時比較好回想起章節內容。。。所以標題名都比較逆天23333忽略就好,問題應該不大【捂臉.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