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餘生是你
而白紗盡頭的那個男人,依舊用深沉而雋永的目光注視著她,耐心地等待著她的走近。她眼裏的猶豫與恍惚落在他的眼底,諶北沉靜地等待著的麵容微微波動了一下。盡管如此,他的目光還是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而後,她似乎看見他以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神態無奈地蹙了蹙眉,迎麵向她走來。
她正在向他走去啊。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大步流星地向她走來。
因為婚紗的限製,她走得當然比諶北慢。她愣怔地看著諶北迎著漫天散落的花雨向她走來,身旁的薑盛已經理所當然地停下了腳步。她也跟著停下,有些疑惑地側過頭,身旁的薑盛了然地笑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深沉穩重而又意蘊深厚得如同一位父親無言的安慰。
下一個瞬間,那個男人便已經跨步走到她的麵前,不容置疑地向她伸出了他的手。她剛想伸出手握住他,卻被薑盛驀地出手截斷。
諶北的臉色霎時一沉。倒是他們身後的尹火,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看好戲的笑容。阿拉阿拉,作為他們這群人裏麵最精明的人,薑律師又豈會是普通凡人呢。不過,有的時候話不能多說。多說便可能多錯。這一點,薑律師應該清楚才是。
隻不過,終究是癡人啊。田十裏和寧春風並肩看著這一切,心頭荒蕪而了然。經曆田妙一事之後,她終是勘破了心魔,如今再看他人的魔障,倒也是旁觀者清了。不過,她也不打算開口。因為她對命數的了解,因為她與諶北注定分道揚鑣的立場,她不會對諶北有任意的提醒,關於他現在臉上害怕失去的、和當初的田仲青如出一轍的表情。
不允許背叛,如果得不到,寧願不顧一切地毀掉也要攥緊在懷裏的隱忍而決絕的暴戾與狠辣。在諶北臉色一沉的瞬間一閃而過,於她而言,恍如昨日田仲青望著她時眼中眸光的重現。
她看得見,寧春風看得見,薑盛更看得分明。
然而,諶北他自己看不見。
“茄蘿,你確定是他?”薑盛的手按住了付茄蘿試圖伸向諶北的手,眸光暗湧,平淡無奇的一句問話,似是在此時此分、此情此景裏顯得有些多餘,卻被他篤定而深沉的語氣說得別有蘊涵。
他溫柔疏離的掌心傳來的熱度似是無聲地傳遞著他問話背後的真實含義。付茄蘿再次抬眸看他,他的雙眸深邃而精明,不是她這兩汪春水能夠拂動與勘破的。她很早以前便認識了薑盛這位前輩,這一路走來,她在他的身上學到了很多。而在這最後的最後,他依然以可靠的合作夥伴的身份站在她的身邊,站在諶家這一邊,若是說不感激,是假的。
不論是薑盛自己主動提出的,還是諶北後來考慮婚禮細節的時候想到的,他們兩人今日婚禮之上“父親”與“丈夫”的定位,讓付茄蘿幸福而滿足的心情漫溢得難以言表。她不知道這種感謝命運眷顧、旁人無聲溫柔的喜悅,是用淚水表達更純粹,還是用笑容表露更妥帖。
而她是付茄蘿。毋庸置疑,她的選擇是笑容。
她的眼底散落著比頭頂上的陽光與花雨更加明媚醉人的倒影,嬌嫩的唇間吐露出的字眼像是春風的一聲輕歎,林間的一場花雨:“薑盛,我確定。”我確定我的終點是他。而此時,我已經抵達了我的終點。
薑盛沒有再說話,而是淡淡地翻手,將她的手放到了諶北伸出的寬厚手掌之上。諶北的手掌,溫度比薑盛的要低上一些。幾乎是在她的手滑入他的掌中的瞬間,諶北緊緊地握住了她,深深地望了故意引起突發情況的薑盛。
“諶北先生,今天我作為付小姐娘家的長輩身份出席,提前有幾點注意事項要在這裏當場告訴你,好讓大家做個公證,不容你輕易食言。”薑盛沒把諶北危險的眼神放在心上,而是不以為然地彎了彎嘴角,淡然自若地向諶北提出了要求,“首先,我隻負責你和付茄蘿小姐結婚協議書的手續,不會接受離婚方麵的官司。其次,我願意為你們提供遺產繼承、家產分配方麵的幫助。最後,我祝願你們能夠珍惜當下、細水長流。”
薑盛的話說得委婉,唯獨尹火聽了眸光閃了閃。她望著庭中此刻攜著手的一對璧人,麵上依舊含著妖冶而張揚的笑容,眼底的神情卻是變幻莫測、不可捉摸。但話還是要接的,風頭還是要搶的。一身標誌性大紅色羽尾禮服的尹火伸手颯爽地把耳畔垂下來的卷發甩到身後,眼角一揚便已是輕笑出聲:“薑律師要我們做的公證,自然是不得不做的了。不過我們都不是專業的公證人,還請薑律師莫要嫌棄才是。”
“薑律師為人正直守信,注重言語分寸,自然是不會拿我等開玩笑的。”垂眸,淺笑,翻手與付茄蘿十指相扣。諶北將這一切做得行雲流水,麵不改色地圓場下台階,仿若方才眼神一刹那陰鷙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薑律師的話,我自當謹記。今日在場,便請諸位都做個見證。”
說完,執起付茄蘿的手,轉身便向那層層台階之上的圓形穹頂石亭走去。石亭正中是爬著各種藤蔓與花朵的石壁,上麵隱隱地有神秘的花紋,似是某種圖騰,又似是某個抽象化裏的文字。蓬勃而安然的生機覆蓋了它,教人分辨不清楚,卻無端地流露出幾分神秘與肅穆來。凝神看它,似是站在教堂中央樣式前上方的十字架,內心敬畏地顫栗與寧靜著。
諶北走得不急不緩,默契地配合著付茄蘿的步速。當他牽著她的手緩緩地走到那圖紋之前的一級台階,微微抬頭仰視那圖紋,付茄蘿還未來得及明白他要做些什麽,便被他再次溫柔而又霸道地抬起了兩人緊緊相扣的十指,舉到了胸前。
他深邃而雋永的目光望進她的眼底,惹得她不由得緊張地握了握手中的捧花。
他沉澱下來的語氣,魅惑得有如鋼琴G大調的聲音,一字一句間連呼吸都清晰可聞。他說:“茄蘿,你不信教,我也不信。所以今天我們的婚禮,既沒有司儀,也沒有宣誓,更沒有磕頭朝拜的禮儀——
“但我確實需要公證,不論是出於薑盛的要求,還是我自己私心裏的目的。
“我在此賭上我的全部,向你保證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對於我的過去,我無法勒令你不在意,更沒有辦法彌補什麽,但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請所有能夠熟識我們的人一同見證,我的餘生是你,且隻有你。
“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單叫你的名字。對於你而言,你時時刻刻都是你自己,是那個溫文爾雅卻又能殺伐決斷的付茄蘿。但從此到我口中,你是諶太太,是我的老婆。我會叫很多女人的名字,出自各種各樣的原因,以各種各樣的語調。但我隻會喚你一個人為‘老婆’,無論哪種語調,都出於同一個原因。
“這個原因我今天在這裏先告訴你,之後我不會再說。原因很簡單——因為你是我名正言順娶進家門、列入族譜的妻子。我認可你,並且願意給予你掌握我餘生的權利。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開你。”
他們身後的武魅和顧忍冬不知何時各提著一個花籃,駐足在距離他們相對較遠的台階之下。諶北往後退了兩步,向下走了幾級,使得他比付茄蘿低一些。他依舊牽著付茄蘿的手,微微仰望著的十指相扣,眸光溫柔爛漫,情話出口說得皆連綿而自然,徹底地將她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付茄蘿轉過身來俯視他,恍惚之間眼神飄散,看到她所站立的台階下微笑著看著他們的所有人,五齋宅的人,手下器重的人,還有……她兒時生活的孤兒院裏來的人。甚至,她有些恍惚地感覺到,在她看不見的某個角落,羅禦也在關注著她,安靜地看著她走向自己的結局。或許,憑借往年多年的親情,他會為自己真心實意地彎一彎嘴角。
事實上,付茄蘿的感覺是靈敏的。羅禦確實站在暗處微笑著看著她,隻不過笑容背後是滔天的苦澀與黯然。茄蘿,倘若你能夠幸福的話,其實什麽都好。
她的目光最終定在了他認真的臉上,他才滿意地深了深眼眸,開口道:
“老婆,我以前從不發誓。今日破戒,向你發誓。
“——我發誓,我絕不後悔。
“——我發誓,我願意。”
這一次,被強製性羈押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地往上湧,她選擇忠於本能地走向他,然後不顧飛蛾撲火的那般,將自己埋進他的懷裏。她主動抱住了他,微笑著流著溫熱的淚水伏在他的肩膀上哽咽。
“我也願意。老公,我的餘生亦是你。”諶北,你這個傻瓜。起點和終點都是你了,更何況是餘生呢。明明,你都已經是全部了。
無論你是出於怎樣的心情、怎樣的目的說出這些好聽的情話的,我都很開心。隻要是你,我都喜歡。你是個危險的壞男人,可誰叫我偏偏隻愛你。對於你,我的那些淡漠和聰慧,統統失靈。
此生第二次,她被他擁在懷裏肆無忌憚地流淚哭泣。上一次,她愛上了他。這一次,她得到了他。隻是可惜,沒有下一次了。所以,該哭的,還是好好趁此機會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吧。
“諶北,我愛你。”她埋在他的胸口,小心翼翼地卑微地喜悅著,低低地絮語,幾近被眼淚和風聲吹散。
沒有和上一句話一樣喊“老公”,而是連名帶姓地喚他“諶北”,就像是對這麽多年偏執的自己一個交代。正如諶北所說,她是付茄蘿,昨日簽下協議成為了她的老婆。而諶北一直都是諶北,隻不過現在多了一個身份是她的老公。
而對於付茄蘿來說,無論是在這之前,還是在這之後,她固執倔強而又卑微無聲地深愛著的,都是諶北。
她哭的時候,他感覺她的眼淚滾過了他的心髒,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抱她,努力別過她的臉輕柔地替她拂去眼淚。原本想開口哄她,張了張嘴卻發現了自己這個多年的浪子竟也有言語貧乏的一天。
諶北不知所措地擦著她滾燙的淚水,不禁有些氣急敗壞地壓低了嗓子質問了她一句:“真有這麽感動?還是嫁給我有這麽委屈?!”
付茄蘿淚眼汪汪地看他,剛想開口解釋,便被迎麵而來的他封緘了口舌。
我不是說過的嗎,以後不會再讓你哭了。你又究竟為什麽,偏偏要與我作對呢?
被人工用力撒向天空而後悠悠隨風飄落的花瓣雨緩緩地落下,為眼前新婚夫妻擁吻的場景氤氳開浪漫唯美的風景,也隔離開了台下眾人心思各異、靜靜地觀望著的視線,沒過了諶北喉間幾近無聲的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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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一場婚禮寫得我夠嗆……嚶嚶嚶然而清明這一天還有很多事要發生。。。不知道我寫到清明那一天能不能把小說裏清明這一天寫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