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婚禮祝福
比她身上原本穿來的白色蕾絲長裙更加誇張精致的抹胸婚紗禮服——白紗垂地,裙擺如同花朵一般綻開。隱隱的別具匠心的刺繡,細節處都是鑲嵌著的細小的鑽石,線條簡潔幹練的內裙與柔軟浪漫的外裙完美地融合,在陽光散落下來的時候,流轉著婉轉而璀璨的迷人光澤。
武魅給付茄蘿化了個淡妝,優雅端莊地盤起頭發,用王冠卡住頭發。顧忍冬默默地打著下手幫忙,而後給她遞來了一束繡球花。
沒錯,繡球花。一束由九株藍紫色的繡球花為中心、簇擁著不知道多少枝藍色的勿忘我和碧綠鮮嫩的綠蘿藤蔓組成的、幾近成為一個球形的捧花。
繡球花的花語是,浪漫,美滿,忠貞和希望。
勿忘我,顧名思義,永恒的愛,永遠的回憶。
而綠蘿,是指她嗎?
他什麽時候有心思考慮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了?還是他讓別人特意別出心裁地搭配的?
付茄蘿接過了捧花,眸光微閃。
他們,怕也是如同這捧花一般的結局了。接近圓滿,但注定無法圓滿。一朝生機勃勃,最終還是會枯萎腐朽。她對於那個男人所有的愛戀與奢求,最終都不過兀自幹枯成為永恒的回憶罷了。
最後一場大火,便會把這一切都燒個幹幹淨淨,隻剩下塵埃,連歎息都不會有聲音。沒有什麽永恒不永恒,也沒有什麽記得不記得,圓滿不圓滿。
“姐姐你要小心點……且不管這婚紗多貴多難搞,它這麽長的裙擺,我和忍冬姐姐在後麵會幫你端著些,你也要腳下小心別被絆倒了,不然這一跤下去可不得了,老板鐵定要心疼。還有,你是我們諶家威儀赫赫的主母大人,可不能輕易低頭啊,我好不容易從博物館那個吝嗇的老頭子那裏把這東西借過來的……還有這束花,忍冬姐姐親自遵從老板的吩咐去花市挑的呢,為了搭配出現在這個造型費了不少力氣呢,你可不許嫌棄不是玫瑰花啊……”看到付茄蘿沉吟著眸光閃了閃,武魅一邊替她整理著鬢發,一邊像個小老太婆似的在一旁叨叨著。
原來,是他特意吩咐的。他這樣子,一點都不像為情勢所迫、著急著娶她。倒像是心懷不軌的流/氓,蓄謀已久地得了逞。
“武魅,我要嫁給他,你很開心嗎?”看著貼在自己身邊不停地嘮叨囑咐著的嬌媚臉龐,付茄蘿無奈地淺笑。
“開心!當然開心!我最喜歡的茄蘿姐姐和老板在一起了,我怎麽能不開心!雖然接到要準備婚禮的命令的時候覺得時間趕得要瘋,但是我還是好激動、好有動力啊啊啊啊~忙活到現在一點也不覺得累,反而覺得更加神采奕奕了!”武魅是真心的替她開心,以至於激動的話語說得飛快,眼睛彎得讓人以為她是個小眼睛了。
“哼,你倒是真喜歡諶北。”另一邊的顧忍冬不爽地輕哼了一聲。意識到付茄蘿含著笑的輕淺目光移到她身上的時候,突然間發現自己說錯了話,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有些抱歉地彎了彎嘴角,“……我說武魅,沒說你。茄蘿,你的話……你開心就好。”隻要你開心,無論如何,我都選擇尊重你的決定。
新娘的梳妝間門口到外院的路,都是由柔軟無瑕的白紗鋪就的,特殊的材質使得它既美麗又不容易沾染髒東西。從梳妝間的門口,經過走廊,一直拐向後院的木門。
推開木門,後院的花樹草坪、秋千涼亭盡入眼底。一條小徑,從後院的小花園通向樹林深處的大花園。繁花似錦,美不勝收。小徑的這一端,門口有白色的台階而下,台階的兩邊的石欄上各放置了一尊潔淨無瑕的白色瓷瓶,瓶子裏插著的,也是繡球、勿忘我、綠蘿的組合。
付茄蘿微微拎起婚紗的裙擺,武魅與顧忍冬步調一致地跟在她的身後。小花園這側小徑的盡頭,薑盛一身筆挺的西裝站在那裏,含著笑看向她。
而小徑的另一頭,那裏有一個穹頂的西式的亭子,兩側的草坪上羅列著放置著各類食物的長桌。那亭子不小,有一段不短的台階一步一步地通向它,再加上眼前的小徑,隱約有幾分“祭壇”的感覺。亭子的台階兩側也都布滿了繡球、勿忘我、綠蘿組合的花飾,白紗地毯的兩端,站著為數不多的親信手下,一張張熟悉的臉龐——田十裏,寧春風,尹火……
還有那個站在路的正中間,從木門被打開時便一直深沉地凝視著她的那個男人。
路邊的人們安靜地噙著笑。那個男人的目光深邃而繾綣。
說實話,付茄蘿是詫異的,但是她的詫異之情絲絲毫毫都藏在幸福地含著笑的眼底。她不知道尹火和田十裏具體是以怎樣的心情與立場身著禮服站在那裏,但她敏銳的洞察力感覺得到,她們的眉眼間沒有惡意。
原本她也沒怎麽在意,可當她推開門的那一刹看到站在路的這一邊等待著她的薑盛的時候,她忽然間意識到了這個事實。
她沒有父親。
她結婚了,但她並沒有能夠挽著她的手臂,陪她走過前半段婚禮路途的父親。
她是沒有父母的孤兒。不僅如此,站在這裏的絕大多數人,都是世上沒有了最親之人的孤兒。她,諶北,尹火,顧忍冬,武魅,薑盛,寧春風,田十裏,都是已然在世上沒有直係的溫熱血脈可以依靠的人。
或許正是因為這種孤獨無奈的命運處境,使得他們相逢相知以合作,然後不得不因為各自的利益與常有的悲歡所分離。也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在這一場她與諶北的婚禮上,所有人的神情都安詳而沉靜,仿佛完全不顧其他婚禮之外的事情,隻是單純地注視與祝福。
付茄蘿優雅而小心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前方的人們眼裏閃爍著笑意耐心地等待著。走到小路這一端的時候,薑盛側過身,向她伸出了自己的臂彎。
他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再加上前方那群人們安然祝福的神情,無聲地觸動著付茄蘿。她隻覺得自己的心弦被猛地一顫,幾乎落下淚來。
被最親的家人背叛的時候,她沒有委屈地掉眼淚;諶北向她求婚的時候,她沒有心酸地哭泣;諶北帶著她去民政局領證的時候,她也沒有感動地落淚……堅強隱忍如付茄蘿,卻在此時此刻,想要不顧一切地肆意落淚,然後奔跑著撲倒路的盡頭等待著她的那個男人的懷裏。
然而,她還是竭盡全力地忍住了,鼻頭一酸,眼底含淚,嘴角卻在陽光的沐浴下一點一點地漾開唯美的笑容。她把自己的右手挽進薑盛的臂窩,向薑盛投來的略帶擔憂的深深目光報以溫柔似水的淺笑。
再往裏走,花園由寬漸窄的小徑也被鋪上了柔軟美麗的白紗,一直到那個男人的身邊。花園很大,又恰巧是春天。人間四月,桃花、梨花、杏花、櫻花、玉蘭,大大小小的花樹開在小徑的兩側,紛飛爛漫的花瓣飄灑零落在鋪路的白紗上,陽光在這靜好的生機間溫柔地傾瀉斑駁,美得如夢似幻。
她緩緩踱步,挽著薑盛的手臂走過這爛漫的花林,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越是靠近,她眼底的春波婉轉明媚得越是醉人。
她的終點是他。很快,她就要走到她的終點了。
在這溫暖明媚而又幸福圓滿的人間四月天。
花雨落下,覆上妻發。她的眉眼裏帶著比這四月春景更醉人的溫柔與美麗。
諶北站在路的那端深深地凝望著她向自己走來,感覺內裏空空如也的自己隨著她一步一步優雅而小心的靠近一點一點地這醉人的光陰與難耐的溫度裝滿。
不僅是諶北在凝視著她,路的兩端的人們也在凝視著她。
付茄蘿,這個女人,總能夠保持著優雅自如、溫柔似水的狀態女人。危難緊急時刻尚還能有“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的淡然與安寧。更別提在這爛漫的四月天裏,能夠成就多麽自然唯美、動人心弦的畫卷了。
大美無聲。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皆莫過於此。
付茄蘿她,本身就像是詩經裏走出來的女子。她臉龐的弧度,她眉眼間的剛柔,她溫柔細膩的聲線,都是那夢裏端莊典雅的伊人。
“茄蘿——你要幸福。”付茄蘿走過尹火身邊的時候,那個妖冶地噙著笑的女子理所當然地祝福道。她隨手從旁邊桌上的花瓶裏抽出了一朵紅豔如火的玫瑰,翻手揉碎,將花瓣隨那祝福一同向她撒下。
付茄蘿笑著看她,淺淺道:“你也是。”
付茄蘿走到田十裏和寧春風旁邊的時候,田十裏深沉的眸子裏有著某種難言的糾結。她身旁的寧春風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先躬身給付茄蘿做了個揖,付茄蘿向他淺笑著點了點頭。
在她快走過田十裏的時候,耳畔忽而傳來一聲低低的歎息,田十裏瘦削的臉上並沒有諂媚或是愉悅的笑意,語氣裏反而有幾分薄涼與悲憫。田妙的死亡給予了她一次漫長的徹悟思索。如今的她淺笑著,似是祝福,又像是勸告地站在她的身側,悠悠道:“是非因果,皆有循環。他願在終點等你,已是一種圓滿。接下來,兀自幸福就好。夫人,望你我各自珍重。”
“十裏,我會的。你也是。”付茄蘿腳下一停,側過頭笑意吟吟地看她,言語間是通透的釋然。她與他也好,她與田十裏也好,結局如何,她早已經想清楚。而田十裏如斯開口,何嚐又不是同尹火一般與她多年情分的辨明?
她雖身為孤兒,終是未曾受過多少莫大的委屈。她身邊的這些人,有人陪伴她,有人路過她,或許立場不同,或許利益不同,卻都能夠在收到這場婚禮的邀約的時候,以她人生中重要的過客的身份,來送上自己純粹的祝福。
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本來,她對於親人這一個遙遠的定義,便沒有給予多大的期望。更何況,她曾被這兩個世上最為親熱也最為薄涼的字眼狠狠地打擊過。他們今天能夠願意站在這裏,看著她一身婚紗向那個男人走去,於她已是極大的慈悲與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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