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節

  斯文勁兒,讓人聽了很舒服。


  半個時辰後,他講完第一卷 ,問於寒舟:“姑娘覺得如何?”


  他講的是一個案情。鄉間富戶一家十幾口,一夜之間,全部橫死。僅僅逃出來一個客人,也受了傷,說那戶人家是被人尋仇,他因為是做客,才饒他一命。


  他口齒清晰,言語簡練,整體來說講得驚心動魄,懸念迭起。


  “挺好。”於寒舟點頭認可。


  書生微微鬆了口氣:“那就好。”


  說到這裏,他一時無言了。而外頭也傳來打更的聲音,已是三更時分。


  “我送姑娘回去?”他放下草稿,站起來道。


  於寒舟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他卻堅持跟出來,說道:“大晚上的,姑娘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我送——”


  他話沒說完,就瞪大了眼睛,餘下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


  因為於寒舟彈出一指,把幾步之外的一塊青石給彈出一個洞來。


  她好整以暇地看著書生,就見他臉上並沒有恐懼,震驚過後,就調整了神情,改為道:“在下請姑娘前來,總要送姑娘回去,才算全了禮節。”


  於寒舟到這時候再不懂就是傻了。


  何況她本來也不遲鈍。


  “你對我有意啊?”她抱胸看著他,“可我對你沒有。”


  書生剛剛泛起薄紅的臉上,頓時又褪去了血色。


  “那,那我也該送姑娘回去。”他說道。


  於寒舟搖了搖頭,直接飛身而起,腳尖在他屋頂上一踏,很快如燕子般遠去。不過幾息的時間,身形便融入進了夜色中。


  書生的臉上浮現一點失望。


  於寒舟回去時,北堂風已經走了,而安筱筱也歇下了。於是,她也進屋歇下了。


  床褥是冷的,讓她歎了口氣,有點猶豫要不要娶個男人回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於寒舟每每被放假的時候,白天就去喝茶聽說書,晚上卻沒有再去楚風館了,而是去皇宮裏看望一下小皇帝,或者去北堂風的府裏,跟小夥伴們聚一聚,互相交流下近來的工作啊生活啊之類的。


  她每次去聽說書,都能看到那個俊俏的書生。或者說,是書生總能看到她。他有時候會找機會跟她說句話,找不到機會的時候就對她點下頭。


  一轉眼,就入了冬。


  這一天,於寒舟在街上逛著,準備買幾件棉衣,就被書生給抓住了。


  “姑娘。”他看著她,瞳仁黑亮,麵上薄紅,“我要回家了,這個送給你。”


  他把一隻繡著蘭花的荷包遞了過來。


  於寒舟低頭看了一眼,沒伸手。


  她跟他沒熟到這個地步。


  “一路平安。”她抬起頭,對他微微點頭。


  “不值什麽錢,是我的一點心意。”書生卻沒有收回手,仍舊固執地伸過來,“上回姑娘幫我參謀本子,我還沒有謝過姑娘,這是謝禮。”


  說真的,那件事完全不值得他謝,他就是找借口送她東西。


  “你收下吧?”他小聲說道,黑亮的瞳仁裏帶了一點點請求。


  作者有話要說:

  書生(內心呐喊):快攔住我!別讓我走!


  第336章 暗衛15

  於寒舟心頭泛起一點異樣。


  她低頭看著男人手心裏的荷包。這人也是不走尋常路, 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送她荷包。荷包不是女子對男子表心意時,所送的物件麽?

  “你當真要走了?”她抬起眼睛問道。


  書生微微點頭:“是, 明日一早就啟程。”


  於寒舟想了想, 就伸手接了過來:“謝謝。”


  反正他都要走了, 他們以後也不會有什麽交集。既然他要送她禮物,那她收下就是了。


  然而荷包到手裏, 明顯不太對的重量, 讓她有些驚訝。


  她的驚訝被書生看在眼中, 黑亮的眸子泛起了一絲亮光,輕輕地道:“是送你的, 希望你喜歡。”


  於寒舟抿了抿唇, 低下頭, 將荷包打開,倒出一粒小巧精致的玉雕的印章。


  印章是用料子不錯的青玉雕刻的。若說是價值連城, 就差得遠了, 這不過是一塊中等偏上的料子,但是雕工極精巧。


  於寒舟忽然覺得這份禮物很沉,她抬起頭問道:“你說書賺的錢, 用來買這個了?”


  雖然這塊料子不能算太好,但是書生本來就很窮。現在天都涼了,他還穿著單衣。也就是他模樣俊俏,身上又有點讀書人的斯文, 才沒顯出窘困來。


  “嗯。”書生點點頭,“你喜歡嗎?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所以沒有刻字。你,你可以請別人刻。”


  於寒舟原以為他對她就算有點喜歡, 也隻是一點點,就是年輕單身的男人對一個漂亮女人的見色起意罷了。


  然而手心裏托著的小巧的印章,能看得出它的精致和用心。他為了賺這塊印章的錢,至少多做了兩個月的說書先生。


  值得嗎?就為了送她一份禮物再離開?她甚至不一定會珍惜,還有可能回去就拋到腦後。


  “好。”她點點頭,把印章裝進了荷包裏,收起來,“謝謝,我很喜歡。”


  書生的眼睛亮了亮,又微微暗下去,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麽,但是於寒舟已經先一步道:“我還有事,先走了。預祝你一路順風。”


  說完,沒再看他什麽表情,便繞過他離開了。


  書生這次沒有喚住她。


  於寒舟買了兩身棉衣,就沒有興趣再逛了,回到了安府。


  坐在床邊,偏頭看著跟棉衣放在一起的蘭花荷包,想起書生俊俏的麵孔,黑亮的眼神,心裏有點怪怪的。


  本來覺得收下這份禮物,就是成全了他的一點願望,讓他能夠不留遺憾地離開。但是現在,她忽然覺得自己欠了什麽東西。


  他喜歡她,而她沒有回應相同的情意。


  何況,她還收了他的禮物。


  於寒舟想起他窮哈哈的樣子,也不知道攢了多少路費了?他來京城趕考,結果落榜了,回去後打算怎麽生活?


  晚上,北堂風又來了,於寒舟照舊被攆了出去。


  她拿了點銀子,往清風樓去了。讓師傅給她現做了兩盤點心,又買了一點醬肉和臘肉之類,用油紙包了,提著往書生落腳的小院去了。


  書生已經睡下了,屋子裏一片漆黑。於寒舟想了想,沒進去擾他,把東西放在門口的地上,就打算走了。


  沒想到,裏麵卻傳來一聲:“誰?!”


  好麽,他竟沒睡著。


  於寒舟便站定腳步,應道:“是我。”


  很快,屋裏響起腳步聲。先是燈火被點亮了,然後男人匆匆穿好衣衫出來了。


  往常他出現在她麵前,都很是規矩講究。這回出來得急,衣衫是匆匆穿好的,頭發也是匆匆紮起來的。他臉上有點懊惱,不好意思地捉了捉衣衫,才道:“姑娘怎麽來了?”


  “給你送點路上吃的。”於寒舟說道,把地上的紙包提起來,遞向前,“畢竟你送我禮物了,我想了想,不好什麽也不表示。”


  書生聽到這裏,臉上明顯浮起了喜悅,嘴上卻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早知道會讓破費,還特意跑這一趟,我……”


  於寒舟聽著他言不由衷的話,“嘖”了一聲,問道:“你就怎樣?”


  她這問題實在問得壞,一點台階也不給人下,書生登時紅了臉,眼神飄了飄,才想起兩人還沒進屋:“進來說吧。”


  他接過她手裏的東西,率先往屋裏走去。


  片刻後,沒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他立刻回頭,隻見她仍站在門外,還沒離開,不禁鬆了口氣。


  她如果又運起輕功走了,他可不知道去哪裏找她。


  “進來坐一會兒嗎?”他說道,“我明天就走了。”


  他的聲音很輕,眼裏含著請求,在靜謐如水的深夜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觸碰人心的力量。


  於寒舟便抬腳邁了進去。


  他立刻笑了出來,將點心等放在桌上,然後搬凳子,拿袖子抹了抹:“姑娘請坐。”


  於寒舟便坐下了。@思@兔@網@

  他又要去燒水,於寒舟製止了:“不用麻煩。”


  “沒什麽,不麻煩。”男人說道,將袖子一挽,蹲在地上開始點火生爐子。


  於寒舟一手托著腮,安靜地看著他,就聽他道:“姑娘知道我的名字嗎?”


  “不知道。”於寒舟道。


  他沒說過。


  “我叫舒笙。”男人道,“雲卷雲舒的舒,錦繡笙歌的笙。”


  於寒舟“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名字挺合適。”


  他是個書生,而名字也叫書生。


  舒笙笑了笑,說道:“這下你一定會記得我的名字了。”


  於寒舟點點頭:“嗯,你的名字很讓人印象深刻。”


  舒笙生起火來,便擦了手,在於寒舟的對麵坐下了。他看著她,眸光裏含著月光一樣的溫柔,問她:“可以知道姑娘的名字嗎?”


  於寒舟痛快地道:“我叫於寒舟。於是的於,寒夜行舟。”


  “這個名字不太適合姑娘家。”他道。


  於寒舟不置可否:“可能吧。”


  氣氛有一瞬間的安靜。


  然後,舒笙開起口來:“三年後,我還會來趕考。希望到時候也能遇到姑娘。”


  “你還要考啊?”於寒舟挑了挑眉,問他道:“你書讀得怎麽樣?這次落榜,下次有把握嗎?”


  舒笙猶豫了下,說道:“有一點,把握不是很大。”


  “不是很大是多大?”於寒舟覺得他答得有意思。


  這時,爐子上的水開了,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舒笙便站起身,去提水。他先是將炭火熄滅了,然後才提著水壺走近桌邊,倒了兩杯清水。


  他窮得連待客的茶葉都沒有。


  於寒舟也不計較這個,仰頭看著他,還在等他的回答。


  舒笙便道:“有八成吧。”


  於寒舟驚呆了,瞪大眼睛看著他:“你不是說大話吧?”


  這次都沒考上。下次的考題肯定不同。他怎麽敢說有八成把握?在姑娘家麵前就這樣吹牛嗎?

  舒笙便笑了起來,俊俏的臉上帶了一點輕蔑和譏諷:“我並不是輸在文章上,而是輸在做人上。下一次,我肯定榜上有名。”


  於寒舟本來坐得沒意思了,打算喝口水就走的,聞言來了興致:“你說說!”


  她麵帶興味,一副跟他長談的架勢,舒笙看見了,抬頭看了看外頭的天色,眼底浮起了柔和:“好。”


  他將自己怎麽落榜的,對她說了出來。


  他沒有賄賂主考官。


  那些榜上有名的人,許多都擅長溜須拍馬,左右逢源。他們寫的文章,他都看過,空有其表。


  於寒舟挑了挑眉。


  他要麽就是自視甚高,明明自己的學問不到家,卻歸因於外物。


  要麽就是真的。


  於寒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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