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換個老太太來,根本趕不了路!”


  “那是!我們村上,許多個年輕小媳婦都跑不過我!”老太太驕傲道。


  伍師兄見於寒舟跟老太太聊得起勁,忍不住扯嘴角。他走南闖北多年,還從來沒見過這麽能嘮的。默默解下水壺,給她遞了過去。


  老太太瞧見了,“喲”了一聲,拍著大腿道:“這後生倒是心細!娶妻了沒有?”


  伍師兄腳下一頓,麵上還撐得住,含混道:“嗯。”


  “娶妻了啊?”老太太就有些失望,隨即又高興起來:“說得也是!這個年紀早該娶妻了!有幾個孩子?”


  伍師兄這下扛不住了,說道:“我到前頭看看路。”他個頭高,長腿一邁,很快走遠了。


  於寒舟在後麵暗笑。伍師兄快三十的人了,卻還沒有娶妻。鏢局裏有家室的人很少,幹這一行的辛苦,又是高危行業,等閑人家的女孩兒不愛嫁過來。前頭倒是有幾位師兄,攢夠了本兒,就不幹了,回家娶小媳婦過日子去了。


  伍師兄攢了多少本兒,於寒舟不知道,但他現今是個單身漢無疑。被老太太這樣打趣,扛得住才怪。


  一路上有了老太太這個活寶,這趟鏢走得很是有意思。隻是到了晚上,卸下一身戒備,渾身的疲憊就湧上來了。


  最難受的是腳。之前磨出的水泡被挑了,又上了藥,但是一晚上哪裏修養得好?每天趕路,到晚上休息時,襪子都脫不下來。


  疼是真疼,饒是於寒舟曾經吃過許多苦頭,可是再吃苦頭的時候,還是心緒難平。


  等到上完藥,額頭上已經滲出一層汗。她呼出一口氣,仰麵躺下,心中想道,再過些時候,等腳底起了繭子就好了。


  第149章 救命恩人6

  次日一早, 外頭傳出些響動後,於寒舟便醒了。


  蒙蒙光亮透過窗戶打進來,天色還早, 卻該起床了。天兒越來越熱, 早些趕路還舒服些。


  她坐起身來,披衣下床。腳剛穿進鞋子裏,尖銳的刺痛立時傳來,於寒舟倒吸了一口涼氣。緩了緩, 才把鞋跟提上了。


  一站起來,渾身的重量登時壓在腳上,跟走在刀鋒上也沒區別了, 滋味兒那叫一個酸爽。


  於寒舟緩緩在房間裏邁著步子, 等著稍稍適應了,才洗了把臉出門。


  剛走到樓下, 便見伍師兄手裏拿著紙包進來,見到她便道:“起來了?吃點東西吧。”


  他一大早就去買吃的了。買了些烙餅,易儲存又有分量, 帶上慢慢吃。早飯卻是熱騰騰的剛出鍋的饅頭, 拿出醬菜,就著一起吃。


  “給你買了包子。”伍師兄把饅頭裏混著的一隻包子拿給於寒舟。


  他手很大,然而包子更大, 於寒舟覺得那包子也僅僅比她的臉盤兒小一絲絲。一個包子下肚, 這頓就飽了。


  “謝謝師兄。”她樂滋滋地接過來。


  縱然她把自己當男人,但伍師兄有時候也會想起來她是個女人,比如今天買早餐的時候, 他忽然就想起來了,給她買了個大肉包。


  於寒舟一隻腳踩在凳子上, 兩手抓著肉包,吃得相當豪爽。伍師兄見了,搖了搖頭,展示起了什麽叫做真正的豪爽——三口就吃下一個饅頭,一口氣吃了八個。


  於寒舟頓感羞慚,自愧弗如。


  “腳沒事吧?”吃完飯,伍師兄把烙餅包進包袱裏,順口問了一句。


  他看她白白淨淨的,一看就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下意識覺得她熬不住。


  於寒舟笑得沒有一點兒異樣:“好著呢!”


  伍師兄見了,就信了:“沒事就好。”心中想道,他真是想多了,這孩子從小當男孩兒養大,連習武的苦頭都吃了,怎麽會吃不了跋涉的苦?


  兩人吃完飯,老太太也下來了。兩個丫鬟伺候著她坐下,點了早餐。


  老太太呼嚕呼嚕喝了一碗粥,吃了一碟花卷,就了點小菜,結結實實吃了頓早餐。


  “小舟啊,你過來。”擱下碗,老太太衝於寒舟招招手。


  於寒舟就過去了:“您叫我什麽事?”


  老太太不由分說,抓過她的手,往她手裏塞了個熱乎乎的雞蛋:“別跟我老太婆推辭,聽到沒有?”


  於寒舟心下感動。她何德何能,叫老人家這樣喜歡?別的不許吃,是因為鏢局裏的規矩,鏢師們入口的東西都自己備著。但這雞蛋,帶著殼呢,吃了也沒什麽。她當下就接過,感動道:“您待我真好!”


  老太太笑眯眯地道:“我也不是待誰都這樣。這人啊,是講究一個緣分的,我老太婆一看你就覺得有緣分。”


  於寒舟大樂,笑著道:“我也覺得跟您有緣分!”


  說著話,車夫已經套好了車,老太太便站起身來:“走了。”


  於寒舟握著熱乎乎的雞蛋,到伍師兄跟前炫耀:“你說說,我怎麽就這麽討人喜歡呢?真鬧不明白。”


  伍師兄隻覺得她孩子氣,也不同她一般見識,搖搖頭道:“拿著吃吧。”


  於寒舟剛吃了個大肉包,已經是飽了。她縱然把自己當男人看,但到底沒有男人的飯量,一個大肉包就能頂半天。她把雞蛋收進了懷裏。


  剛走出城門,日頭便曬起來了,於寒舟把老太太借給她的帷帽又戴上了。


  老太太透過飄動的車簾看見了,頓時高興了,又跟她嘮起嗑來。


  老人家講話有趣,又很有些智慧,於寒舟也愛跟她嘮。


  這一路上還算太平。


  偶爾碰到攔路的,伍師兄便報出名號,又拿出鏢旗,對方便讓開了。也有不懂規矩的,或者野路子出身,不肯給興隆鏢局麵子,這種匪類不是被伍師兄收拾了,便是被於寒舟收拾了。


  老太太倒不怕這個,她老人家一輩子經過的事多了,遇到劫道的還探頭出來看熱鬧,叫人哭笑不得。


  這一行走了一個半月,天氣從炎熱變為酷熱,終於把老太太送到了家。


  老太太家在村裏,他們把人送到村口,就要告辭了。老太太舍不得,非要留人住兩天,於寒舟好不容易拒了,她又大聲嚷著叫小輩們裝了一籃子瓜果,叫她帶在路上慢慢吃。


  臨走,還依依不舍地看著於寒舟仍舊白皙的小臉:“好孩子,這帷帽你戴著,老太婆回了家不講究這個,送你了。”


  “謝謝您。”於寒舟收下了,鞠了一躬。


  伍師兄提著籃子,於寒舟吃著甜津津的水蜜桃,兩人踏上了回程。


  送老太太回家的車夫是村裏的,他回到家自然要看望親人,不跟他們一起回程。於寒舟和伍師兄歇了兩日,便跟一個去往京城方向的車隊一起啟程了。車隊管吃管住,他們跟著一道走就行。


  順利回到京城,已是九月份。


  大嫂見著於寒舟一張仍舊白皙的小臉,好不驚訝:“小舟還是水靈靈的,真是老天爺厚愛。”


  再看伍師兄,比出門前黑了好幾度。


  “我們保護的那位老太太,是個極熱心的人,她送了我一頂帷帽。”於寒舟把背在身後的帷帽給大嫂看,又說道:“她極喜歡我,動不動給我塞雞蛋吃,說我還長身體。”


  她笑得眼睛彎彎,看著十分討喜,大嫂便笑道:“老人家最喜歡長得俊的後生,何況小舟這麽討喜。”


  說話間,大嫂往於寒舟的腳上看了一眼,沒說什麽。


  三日後,大嫂拿了一雙新鞋到於寒舟房間裏,說道:“幹咱們這一行的,市麵上賣的鞋子都不合適,這是嫂子給你做的新鞋,等得空了再給你做一雙。”◇思◇兔◇在◇線◇閱◇讀◇


  她給於寒舟做的是千層底。


  於寒舟摸著厚實的新鞋子,心中大為感動!


  大嫂平日裏要照顧大師兄,給大師兄縫衣服做鞋子,平日裏也會給其他師弟們縫縫補補,已經夠忙碌了,居然還騰出時間給她做了新鞋!


  “謝謝大嫂!”她抱緊了鞋子,感動地道。


  大嫂笑了笑,在她腦袋上摸了摸:“客氣什麽?短缺什麽就和我說。”


  於寒舟沒什麽短缺的。走了這一趟鏢,還得了五兩銀子的辛苦錢。她拿到錢後,就上街去了,花了八百文錢,給大嫂買了一盒胭脂。


  市麵上的胭脂,上等的要二兩銀子一盒。於寒舟倒不是舍不得買,但大嫂也不是不懂行情的,她如果買了,恐怕大嫂不僅不會收,還要收拾她一頓。因此,隻買了一盒中等的。


  她買完胭脂後,沒有急著走,打算給伍師兄買點什麽。這一路上,伍師兄對她很是照顧。正溜達著,就遇到了莊和睿。


  他一身錦袍,玉冠束發,尊貴而冷峻,一看便是王孫公子。此刻同四五個青年走在街上,似乎在談論什麽,眉頭微微皺著。見到於寒舟,他愣了一下,似乎想跟她打招呼,但身邊的人同他說話,他便沒走過來,隻朝她看了兩眼就走遠了。


  於寒舟也沒有跟他打招呼的念頭,買了些燒雞,拎著回去了。


  伍師兄是個男人,還是個沒什麽興趣愛好的男人,她實在不知道送什麽,貼身的又不合適,索性買了幾隻燒雞回去加菜,反正師兄們對她都很好,一道兒謝了。


  師兄們見了燒雞,果然很高興,倒是大嫂念了她幾句:“這孩子,到底年輕,手鬆得很。”單獨叫了於寒舟,教導她要存錢。


  於寒舟笑嘻嘻地聽著,等她說完,就把胭脂送她:“大嫂,送你的。”


  大嫂接過去,知道她是感謝那雙鞋,心裏很熱乎。她對人好,雖然不求什麽,但是如果對方領情還反過來對她好,當然是高興的。


  隻是又念了她幾句,都是親親熱熱的埋怨話,於寒舟都笑嘻嘻地應了。


  莊和睿回到家後,也惦記著找於寒舟說句話。人是被他弄出來的,他總覺得自己有幾分責任。何況,本以為她被風吹日曬,定然粗糙得緊,想想就覺得惋惜。萬萬沒想到,她還是昔日那個精致模樣,況且又比往日更精神了些,好似花園裏的嬌花經曆風雨更茁壯了。


  但是鏢局可不是能夜探的地方,他便想著尋個白日時間找她說話。一轉眼,過去了四五日,他終於尋了個空當,往鏢局去了。


  “您找小師弟啊?可是不巧,她早上剛跟著押鏢去了,沒有兩個月回不來。”


  莊和睿:“……”


  抿了抿唇,他忍不住問:“怎麽這麽忙?”


  “倒也不是!但小師弟性子活潑,她愛出門,大師兄就帶上她了。”


  莊和睿聽到這裏,還有什麽說的?隻好走了。


  路上遇到朋友,便約了一起吃飯。可巧,他上樓,正見著江如雪下樓。


  江如雪並不是一個人,還有同齡的姑娘作伴,他便不好上前跟她說話,隻略略點頭。江如雪見到他倒是很高興,抿著唇,羞澀地點了點頭,才離去了。


  莊和睿目送她離去,心裏微微有點蕩漾。他和江如雪倒是有點緣分,偶遇好幾次了。


  想到江如雪,便不由得想到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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