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涼夜出征
連日的風雪徹底停歇，夜空中點點星辰密布，朗朗明月在天邊漸起，足以沒過腳裸的積雪映著涼白的淡淡月光，天地間一片寂靜。
上官宇提著長劍從主帳中走出，追風被人牽來，他拉著韁繩，利落地翻身上馬，朝著整裝待發的大鄢軍隊快步往前。
夜風肅肅，大鄢的旌旗高高揚起，在風中獵獵作響。
兩方方陣整整齊齊，浩浩蕩蕩，個個士兵神色嚴肅，眼神在暖熱火光中興奮激昂。
一方打頭的是銀甲白袍的柳肅，他和柳惜寧八分神似，與她最大的差別，是邊關駐守多年，肌膚已是蜜色，這樣的膚色將他溫柔似水的眉眼襯托出幾分鋒利。
另一方，則是銀甲藍袍的周恒和青袍的秦意。秦意的麵容一貫清冷平靜，仿若世間萬物皆不放在眼中。而周恒則身側長刀斜挎，俊逸麵容上，他已收起平素那份風流，神色堅定，麵容剛毅。
見得上官宇出現，三位將軍高聲齊呼了句：“主帥！”
上官宇目光沉沉，凝視大鄢旌旗半晌。
收回目光之前，餘光瞥見不遠處，於白帳前並不太顯眼的兩身白衣。他沒側頭，也知曉那嬌小的白衣人兒是水盈盈望著他的沈忻月。
他看向正前方的大軍，目光掃過一排排火光映照下肅穆緊繃的臉，大聲道：“此路，許前，不許退；此戰，許勝，不許敗！大鄢的英雄們，你們可有必勝之心？”
“有！”“有！”“有！”
山呼聲震徹長天。
上官宇微揚唇角，緊握手中長劍，高高舉起，複又落下，高聲道：“出發！”
寂靜無聲的涼夜裏，將軍們的戰袍跟旌旗一樣，被風吹地高高揚起，獵獵作響。
馬匹嘶鳴中，大鄢的兩隊大軍，氣勢洶洶地分別向南、北兩個方向勇進。
沈忻月站在寒風裏，緊了緊圍脖，阻攔灌進脖子中的涼意。
見那個赤袍下的挺拔身影有了動作，她將雙手置於嘴側，圈出一個喇叭形狀，朝他大喊：“早些回來，雲璟！”
她嬌嬌的聲音飄散在寒風中，淹沒在踏踏的馬蹄聲裏，連她自己都不信，有誰能聽見。
上官宇卻似有感應般，猛然回頭望了她一眼，見她笑出驕陽笑靨，高抬著右臂揮舞，他點了點頭，再回頭，領著身後浩蕩大軍，朝那兩山之間的缺口處極速前進。
沈忻月朝他消失的方向凝視，仿若能見到他回來時，高聲說“小月兒我得勝歸來了！”的滿眼得意模樣。
大鄢南部朝廷英勇善戰的將領們、精兵鐵騎們多數在此，沈忻月深知，上官宇這背水一戰，為的，並非僅僅是替六年前那些亡魂報仇雪恨，更是要告訴所有欺辱大鄢子民的外族們，這大鄢，不是人盡可欺！
她信，他們背後有一半江山做倚靠，有富足糧草，有精銳武器，還有萬眾一心。
如何不勝？
不會不勝！
直到最後一隻戰馬消失在視線，沈忻月才收回眷戀的目光，與艾言轉身回營。
她側頭，見柳惜寧亦在對麵將將收回實現，二人默默對視。柳惜寧的眉眼不知何時起，恢複成了以往那般溫柔嫻靜，隻是那溫柔中，似乎多出幾分堅毅。
沈忻月朝她笑，她亦柔和地朝她點了點頭。
——
柳肅帶領的向南的大軍分出兩支。
一支由副將帶軍一萬，在南下胡人必經之路上突襲，聲東擊西，且隻做打擊不做近戰，目的僅是拖延胡人進擊速度。
另一隻由他親領，直去和城，盡可能多地在城牆上架起來神力弓。
神力弓是由白展軒帶頭研製、根據神臂弓改進而成的一種弩。
拉力與神臂弓一樣，可達四石有餘，三百步內可入榆木半笴，穿甲輕而易舉。
但比起神臂弓來，它使用的箭又細且輕，穿透能力更強。
且弓上設置了一個支點，可以固定在支架上，固定上後，弓本身亦可實現上下調整、左右翻轉。
如此，在不影響瞄準目標精準度時，比起常規弓弩，省去了將其架在臂彎上的動作，故而，一可節約時間，二可節約使用者的力氣，利於與敵軍長久對戰。
想及這個新武器，柳肅眉眼彎了彎，溫柔似水。
沒想到自家那一向心思全撲在上官宇身上的妹妹，竟然能得機會，去配合那鬼靈精怪的白展軒，幫他設計出這麽個驚天動地的有用玩意。
——
寒風徹骨，和城外，南下的六萬胡人大軍，被一萬毫無規律胡亂竄的大鄢軍整整拖延了兩刻鍾。
這兩刻鍾內，和城城牆上已密密架起來神力弓，牆洞裏，五日前便已架設起多個具有大規模殺傷性的火炮。
寂靜的夜裏，涼涼月色下，沉寂的和城做好一切準備。
終於，一陣震天的馬蹄聲中，和城終於等到了遠道而來的“客人”——北來的胡人。
但，迎接他們的，再不是和城官府庫房裏豐裕的物品，不是千萬百姓家中的米油糧食，亦不是各家商鋪中任爾索取的琳琅滿目之物，而是大軍近城後，“轟隆隆”震天動地的火炮、“嗖——”“嗖——”“嗖——”從天而降且無一虛發的箭矢。
城牆外，一裏之中，前一刻胡人軍隊剛聲勢浩大地大喊“破門”，後一刻，便是漫天的火光，成河的血流。
這血，全是來自胡人，大鄢未曾犧牲一人。
胡人被如此一番打地措手不及，不知這和城三萬駐軍，是如何突然間有這能“轟隆隆”將一群人直接炸成肉沫的駭人東西。亦不知大鄢軍隊的弓箭能手們，竟然比他們這長久在草原上挽弓射箭的民族更有本領，箭箭穿甲，勢不可擋。
胡人為首的將領不堪重負，振臂高呼“撤退——”，卻不料他們後方突然殺出一隊龐大的人馬，後退的路驟然受阻。
前後夾擊中，滔天火光下，慘烈的呼叫聲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
直到支撐胡人旌旗的旗杆，被一箭一箭細小的箭矢射裂，旌旗亦被射出千瘡百孔，為首的胡族首領在柳肅那長槍下轟然倒下，這場宏偉卻短暫的戰役才收了尾。
和城外，震天的高呼“大鄢萬歲！”
和城內，未傷一人的百姓朝著那火光漫天處激動地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