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做你自己
沈忻月看著上官宇喝她帶來的花茶,問:“你還記得香蘭山嗎?”
上官宇回:“自然。這茶亦是那裏的花做的?”
沈忻月點頭,又問:“我們去的途中見過一條彩虹,我給小奇講過一個小仙子的故事,你還記得嗎?”
上官宇回憶幾息,想起來那故事——
從前有個小仙子,她每天都在天上織布,後來覺得周而複始的生活太無趣,便離家出走,剛從天上下來,便被雨神撞倒了,雨神見色起意,要抓小仙子去嫁人。小仙子大哭引來了天神太陽,最終獲救。小仙子為報答太陽,將身上唯一的金針和彩錦絲線作為禮物送給太陽,往太陽的方向一拋,那些美麗的彩錦絲線就成彩虹,金針則變成了一桶金子,藏在每一道彩虹盡頭。
他問:“你要讓我給你撿金子?”
沈忻月紅著臉,擠進上官宇硬邦邦又冰涼的懷裏,她說:“我一直以為,我就是那位小仙子,身上揣著金絲銀線,存了數不清的金子,要踏遍千山萬水去看看別處的人生,倒黴的是,剛及笄就被雨神攔下,糊裏糊塗被一道旨意嫁了人,進你的王府當王妃。我原先一直在想,天神怎麽就沒來救我呢……”
上官宇看著懷中戴著高高藥士白帽的沈忻月,摸了摸她細長的脖頸,等她繼續。
沈忻月道:“後來,我覺得,我應該是嫁給了天神。”
護心鏡內,上官宇心髒驟然停了一下,而後如野馬無韁,在草原上一往無前地極速狂奔。
沈忻月聽不到厚甲裏他的心跳,亦未得到他的回應,說完話,從他懷中起身,昂起頭,繼續認真道:“雲璟,我曾經怨過有那個旨意。我認為嫁給李安澤才會有一個清靜的後院,我才可能做我想做的事,過我想過的人生。可是後來發現不是這樣的。”
見上官宇期待地看著自己,沈忻月道:“在你麵前,我一直都在做我想做的事,過我想過的人生。你還帶我踏過千山萬水,見過日升月恒。遠比我期待的,給的更多。”
“……洞房那日,你說,在我麵前仿佛才是自己,又仿佛不是。當初我不太懂,現在好像懂了。”
“……雲璟,你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你上官宇而不是翊王時,我就想,我愛的是你這個人,不是別的什麽身份。萬般高貴也好,沉泥裹挾也罷,富貴滔天可以,貧賤糟糠也行,因為你是你,無論怎樣的你,我都愛著。”
“……你不論過去,還是現在,都讓我做著我自己。我也希望,你,能永遠做你自己。不要懼怕、不要糾結、不要猶豫。”
“無論你最終如何做,我都支持你。”
上官宇動容地看著沈忻月,他滾了滾喉結,壓住胸腔裏奔湧的激動、辛酸,有些無措了半晌。
然後才問:“你不怕我……此次失敗,將這十數萬大軍全數葬送於此?就如當初那般……”
沈忻月問:“你的屬下,他們怕死嗎?”
一句話如驕陽掃霧,陰霾漸移。
上官宇勾了勾唇角,“應是不怕的。”
沈忻月笑著看他:“十二歲便獨闖敵營奪了對方首領之首;十三歲統領五萬大軍平了黔南之亂;十四歲平了疆北諸侯之爭;十五歲蒙西之役,三萬兵士破對方十萬之軍;二十一歲,未傷一兵一卒,解了東真之患,且大膽開了互市,將敵人變為友人……翊王殿下,為何你是大鄢的守護神,是萬千百姓心中的戰神,是我的天神,而別人不是,你難道不知道真正原因嗎?”
上官宇心中陰霾散盡,哽在喉間的壓抑隨著一聲濁氣呼出。
他並非不知自己能力如何,隻心中那顆巨石在漠北之處難以真正滾落。
白皚雪山,瀟瀟暴雪,瑟瑟寒風,此情此景,無一不在提醒他當年之事,無一不讓他憶起當年手足異處的痛楚。
他噩夢連連,在沈忻月來之前,不敢入睡。
秦風那具沒有頭顱的屍體、柳肅隻剩一件襤褸、三千他親自挑選鍛煉出的精銳鐵甲血流成河的場景、那些火光衝天中夾雜著聲嘶力竭的倉皇失措,鬼魅般在他眼前不斷重現。
他已經在極力忽視這些,這數十日,越臨近暴雪將停,他便越想衝出這大營,攜風裹雪地將那鄴蘭城踏平。
可一聽得胡人入侵,他又擔憂起背後和城裏的數萬人命。
兩相彷徨之間,他自以為藏地很好,卻不知,旁人已發現了他的心虛,還叫來這小妻子,開導自己起來。
是,往事不可追。
行軍打仗最忌諱猶豫不決,他竟然因一時糾結,差點忽視掉。
他是一軍統帥,縱然下屬各有意見,最終還需他做出果決判斷,方能不錯失良機。
沈忻月說的對,做他自己,相信自己,便已足夠。最差的結果,無非便是為了大鄢,與不怕生死的戰士們身首異處。
又,有何可懼?
他本就明亮的眸子閃耀起耀眼光芒,如沉睡後終於睡足醒來的雄獅,意氣風發,通身氣勢難擋,直盯地沈忻月羞紅了麵頰。
“你別這般看我呀……”
沈忻月不敢看他越來越炙熱的眸光,怯懦地嘀咕了一句。
他幹燥又灼熱的大掌摩挲在她後脖頸上,因覆了凹凸的薄繭,每上下撫她一下,她都覺得被刺地,從皮膚到骨髓全都在癢。
上官宇輕笑一聲,直視著垂首羞澀的沈忻月:“方才口口聲聲說愛我,當我天神的勇氣,都去哪了?”
沈忻月埋入他脖頸中,讓他看不到自己羞紅的臉,低聲嘀咕道:“都用光了……”
上官宇使力將她從懷中支起來,看著她撲顫著睫羽不敢看他,捏了捏她羞紅到快滴血的耳垂,咧嘴哈哈笑開。
小姑娘當真是年少輕狂,勇氣可嘉,敢這般直接地向男人表白。
而他,擁有一個完整的她,當真幸運。
輕柔動情的吻久久不熄,兩人之間,呼吸交纏,唇舌你追我逐,像遊弋在茫茫深海間的兩條魚兒,這一刻,彼此知曉,此生,再也舍不得離開對方。
半晌後,氣息平息,沈忻月伸手從兜裏掏出一隻係了鈴鐺的紅繩,在上官宇手腕處係上。
“我親手做的平安結。我在這裏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回家。”沈忻月眨著水盈盈的眸子,朝他笑。
“好。待我回來娶你。”上官宇點頭,語氣鄭重。
“那你可得說話算話啊!”
沈忻月笑,眼中幾分狡黠,似乎他要言而無信,她就會飛至別人身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