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捉弄
等死的滋味特別不好受,宇文柏整天抓心撓肝地渾身不得勁,好多次他都想出門去,找找幾個兄弟問問情況如何,最終都沒有膽量,若是得知確信了,那就離死不遠了。
這天,外麵傳來了腳步聲,有內侍拖長著尖細的嗓音說:“皇上有旨,清河王速來接旨!”宇文柏心中一沉,忙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院中,其間還因為太急,被門檻絆了一跤,差點摔倒。
還是上次來的那個內侍,今天他裝模作樣地展開手中的聖旨,慢條斯理地念道:“朕特命清河王、淮南王、江平王、臨淄王四位王爺於六月初六辰時初刻,在燕子獵場匯合,欽此!”小內侍將聖旨卷起來,宇文柏忍不住一把揪住他嚷了起來:“皇上究竟是怎麽個意思啊,什麽時候要殺我的頭,也拜托盡早給個信,這麽不上不下真不好受,還去圍獵,眼下誰有那個心情!”
小內侍不卑不亢地回答:“王爺,奴才隻負責傳旨,不敢擅自揣測聖意,既然皇上叫去,那您就去唄,去了不就知道了。”宇文柏想想也對,遂鬆手放他走了。
時隔了兩年,再來到燕子獵場,饒是宇文柏這樣大大咧咧的人,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記得上回來還是文襄皇帝在位時吧,如今端坐在高台上的人已經換成了當年的汾陽王,自己這個三哥還得給弟弟下跪,這滋味想想就別扭。
宇文柏偷眼掃了一下四周,發覺來的人還真不少,而宇文權他們幾個也在其中,幾兄弟的目光甫一接觸,就立刻望向別處。宇文柏心裏納悶不已,心想:這才過了幾天,他們怎麽就變成這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心中想著,還是依照君臣之禮相見。重俊親自走下高台,攙扶起宇文柏,口中道:“三哥來遲了,待會兒朕是一定要罰的。”宇文柏忍不住說:“皇上,臣想問問,究竟想如何處置我們兄弟幾個?”
重俊不及說話,宇文權忙上前阻止道:“三哥,別多說了,你來得最晚,還不坐下,等皇上發話?”說著,不斷以眼色示意。重俊淡淡一笑,顧左右而言他道:“今天是圍獵的好日子,閑話少敘,咱們場上見真章,如何?”
“皇上,你是知道我的,我心裏藏不住事兒,否則我就一刻不得安寧。”宇文柏顧不上搭理宇文權,眼睛盯著重俊,執著地追問。重俊轉身去箭囊裏取出一枝箭,遞給宇文柏:“你可敢跟朕賭上一把,今天你跟朕較量,如果你能先用這枝箭射中獵物,就算你贏,你若贏了,就可跟朕提出一個要求,朕自是有求必應,”說到這裏,重俊略微停頓了一下,接著道:“反之你輸了,那就任憑朕處置。”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宇文柏深吸一口氣,接過那枝箭,跨上了戰馬。這些年養尊處優,體重一直在增加,坐定馬鞍那一瞬間,宇文柏隻覺得那馬腿肚子都哆嗦了一下。重俊不慌不忙地上了“追風”的背,抄弓在手,眼睛凝神望著不遠處。
戰鼓擂得震天響,重俊策馬率先衝了出去,宇文柏也不甘示弱,催動著胯下的馬趕上去。宇文柏騎的這匹馬也算是良駒了,雖說比不上“追風”,也算得上數一數二了,隻可惜它今天的主人是宇文柏,它馱著這樣一個胖大的身軀,還得發足狂奔,自是辛苦不已,漸漸落在後麵,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這時突然有一隻梅花鹿闖進了兩人的視野,宇文柏心中一喜,忙去摸箭,卻不小心箭掉在地上,氣得他趕緊勒住馬,下馬去揀箭,可等他回來時,那匹馬卻好像中了邪一樣,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宇文柏正要拔步去追馬,隻聽“嗖”一聲,一枝羽箭從旁邊飛來,直直朝宇文柏飛來,宇文柏吃驚得竟忘記了躲藏,隻等著那枝箭穿過自己的喉嚨。可是那枝羽箭究竟沒有射穿宇文柏的咽喉,而是偏離了準頭,釘在他的發冠上了。
重俊策馬緩緩來到近前,瞧了瞧宇文柏,臉上露出一絲歉疚來:“哎,多時不練,手竟生了,沒射中獵物,倒差點射中了三哥,真是太罪過了。”說完下馬,上前將那枝羽箭拔下來,隨手扔了。
“宇文桓,你是不是故意的!”宇文柏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咆哮起來:“你知不知道,剛才你那枝箭如果偏一點,我就已經死在當場了!”重俊微微笑了笑,說:“三哥不是早就做好要赴死的準備了嗎,怎麽,死在當場不是比賜死好一點嗎?”
宇文柏一時語塞,想了想又覺得不甘心,自己明顯是受了他的捉弄,那隻梅花鹿逃竄的方向根本不是自己這邊,重俊除了是故意之外,再不會有什麽可能。愣了半晌,宇文柏終於悻悻地說:“皇上若是要臣的命,直說便是,何必來玩這套。”
重俊拍了拍宇文柏的肩膀,誠懇地說:“三哥,難道你就是這麽想朕的嗎?你以為朕就是個暴君,恨不能殺盡天下人?”宇文柏哼了哼,道:“老五是怎麽死的,人家不知道,你自己心裏還不清楚嗎,我們幾個除了生活奢侈一點外,根本沒什麽其他想法,你做了皇帝,自然是容不下我們,想把我們除之而後快。”
重俊歎了口氣,道:“沒錯,五哥的確是朕賜死的,但是之後朕非常後悔,這些天來,朕不斷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實話對你說了吧,朕有心要撤藩,卻並不是要把你們趕盡殺絕,而是在藩屬設立郡守,由朝廷指派合適的官員去管理,至於你們,所享受的一切待遇都照舊,隻不過地方政權和軍權收歸國有罷了。”
宇文柏瞪大眼睛,不相信地盯著重俊,好半天才說:“皇上此話當真?”重俊笑了笑,道:“君無戲言,朕的話一言九鼎,絕無更改。朕叫你們來,一來是為了給新冊封的皇後祝賀生辰,二來也是兄弟們許久不見,正好趁機聚聚。”
宇文柏一顆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裏,原來是自己想太多了,九弟根本就沒有要殺他們的心思。想到這裏,宇文柏興奮地說:“九弟,哦不,皇上,今晚我們兄弟好好喝一回,如何?”重俊嗯了一聲:“早就預備好了,今晚的宴席隻有我們幾個兄弟,咱們就跟過去一樣,喝到盡興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