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諸王進京

  對於深夜造訪的重俊,玄清子壓根一點也不感到驚訝,反而有條不紊地沏茶、擺棋子,然後做了個請的動作。“國師就不奇怪,朕為何會突然來這裏?”重俊毫不思索地把一粒黑子下到棋枰的棋眼上。


  玄清子捋了捋胡子說:“玄都觀跟鸞儀宮毗鄰,之前皇上卻一次也未登門,這才是令貧道不解的地方,皇上今天來了,貧道才是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高興還來不及,怎會覺得奇怪呢?”


  一句話說得重俊忍不住有點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皇上想必又是碰到了疑難之事吧,何妨說出來,讓貧道解解。”玄清子下了一粒白子,道。“你一個方外之人,又何嚐明白人世間的情愛,說了也沒用。”


  玄清子笑道:“皇上就是不說,貧道也能猜出幾分,多半是為了鸞儀宮裏的那位吧。”重俊沉默半晌,才幽幽地說:“朕有時候真的覺得疑惑,為何朕真心愛的人,卻總是傷朕最深,朕整天要操心國事,還得為她牽腸掛肚,真是煩不勝煩。”


  玄清子說:“看來皇上是真的厭倦了,那樣也好,索性把她送走,眼不見為淨。”話音剛落,一顆黑子狠狠拍在棋枰上,重俊的眼中燃起了憤怒的火焰。“國師若有心打趣朕,這棋不下也罷。”說完竟起身欲走。


  玄清子嗬嗬笑了笑,道:“貧道剛才失言了,罪過罪過,不過貧道說的也是實情,皇上既覺得厭倦,又舍不得放了她,那就隻剩下一個辦法,就是原諒她、包容她,不知皇上可做得到?”


  重俊冷冷地回答:“她犯下那麽大的錯,想讓朕寬恕,絕不可能!”玄清子歎了口氣:“退一步海闊天空,給人留餘地,也是給自己留餘地,皇上是個性情中人,這種事應該不難參透才對。”


  重俊低頭不語,類似的話他已經聽了不止一次,他也不得不承認,雖說他嘴上還是很堅定地拒絕,心裏卻早已經動搖,之所以冊封洛盈為皇後,就為了堅定自己的信念。數月未見,甚是想念,曾有多少次有意無意地來到鸞儀宮門外徘徊,卻始終下不了推門而入的決心。或許廷訓說得對,傷人者自傷,這段日子,綺萱活在痛苦中,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玄清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重俊,淡淡地說:“請恕貧道多言。貧道雖久不問世事,卻也聽說了,皇上近來對穆家不斷打壓的消息。皇上因一個女人遷怒其全族人,實屬不智之舉,皇上若真的愛她,就不要再傷害她了。”


  不知為何,旁人對重俊說了同樣的話,隻會令他反感,倒是玄清子這幾句輕飄飄的話,卻在他心裏起了作用。思索再三後,重俊遂起身告辭,玄清子倒不挽留,隻望著棋枰上的棋子,道:“今天皇上心緒不佳,做成了殘局,貧道期待著有一天,皇上能將這殘局解了,不至於留下遺憾。”重俊微微笑了笑,說:“國師放心,朕早晚有一天來破了這殘局。”


  召諸藩王進京的消息不脛而走,清河王宇文柏、淮南王宇文權、江平王宇文榻、臨淄王宇文模幾乎在同時收到了消息,而朝廷的正式詔書此刻還在路上。


  武陵王宇文楉暴卒的事就在眼前,陵川郡的藩屬隨即也被裁撤,朝廷改派了陵川太守前去治理,剩下的幾個藩王個個如驚弓之鳥,就怕有一天朝廷撤藩的詔令下達,再一條鎖鏈鎖了,押解京師,那麽他們就隻有身首異處的下場了。


  最講究排場的宇文柏也不敢再拖拖拉拉了,一收到詔書,立刻單人單騎來了京師,竟比其他人來得都早。第二個到的是江平王宇文榻,緊接著是臨淄王宇文模和淮南王宇文權。四人在覲見之前,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會兒,可是一時也統一不了意見。


  宇文柏在四人中年齡居長,忍不住拍桌子起身嚷了起來:“皇上把我們幾個召來京師是什麽意思,咱們就不要在這裏瞎猜了,等見了皇上,直接問不就完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宇文權忙道:“三哥別亂講,皇上應該也不是要置我們於死地吧。”


  “老五什麽下場你們都看到了吧,老五那麽恬淡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不是皇上下的手,我可想不出還有什麽人有這個膽子敢動他,暴卒,那是騙外麵人的,哼!”宇文柏跟宇文楉感情最厚,憤怒地直嚷嚷。


  宇文模沉吟道:“三哥稍安勿躁,或許情形也不像我們想的那麽嚴重。”宇文柏恨恨地說:“還不嚴重,一個詔令就讓我們急吼吼地進京了,不知道會有什麽結局等著我們,一顆心七上八下,反正不管你們怎麽想,我是決定了,見著皇上我就這麽直截了當地問。”


  一直沒說話的宇文榻說:“三哥說的對,當麵問也是應該,隻不過需要婉轉一點,畢竟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宇文柏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就這麽決定了,我可沒有耐性拐彎抹角地說話,累死人了。”


  第二天,就有人來到宇文柏暫住的院子裏傳旨,隻說是皇上有令,讓他搬到驛館去住,還說其他幾位藩王也都會陸續搬過去。宇文柏一聽就來了火,喝道:“我不走,我都快被砍頭了,還給我挪什麽地方,皇上也太心狠了吧,就不準我最後享受片刻?”


  來傳旨的小內侍不覺愕然,囁嚅著不知如何回答,宇文柏的聲調更高了,罵道:“沒眼色的東西,還不滾回去跟皇上複命,就說清河王宇文柏是戴罪之身,就在這裏等著賜死的旨意,哪裏也不去。”小內侍喏喏連聲,連滾帶爬地走了。


  宇文柏這才覺得胸中稍安,反正已經橫下一條心赴死了,在死之前把惡氣出了也好,接下來就是等著朝廷下達賜死的旨意,誰知等來等去,沒有一點消息,仿佛自己已經被遺忘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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