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落入虎口
自從身陷囹圄，抱月就無緣無故發了燒，無論是在湯山行宮的暗室，還是在大理寺大牢，她獨自躺在木床上，數日水米未進。好似整個世界都拋棄了她，她的死活無人問津，渾渾噩噩的腦子裏時不時會出現韓澈的影子，在這個時候，唯一能救她、給予她鼓勵的人，究竟在哪裏啊！
鐵鏈拉動的聲音，終於讓抱月清醒過來，她睜開眼，望著走進來的獄卒，不由用力撐起半個身子。“你是來放我的嗎？”抱月的聲音很輕，幾不可聞。獄卒喝道：“起來跟我走，帶你去個地方。”
獄卒不由分說抓住抱月，提著就朝外走，這些天她什麽東西都沒吃，輕得跟一張紙一樣。外麵黑魆魆的，一種不祥的預感從抱月的心頭升起，緊接著她腦子裏跟電光石火似的，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
過去常聽大夫人責罵：像你這麽多事的丫頭，遲早一天得死在這上麵。想不到真是一語成讖，隻怕是今晚自己這條小命要就此交代了。沒心沒肺地過了十來年，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隻懂得拿真心待人，可未見得所有人都跟萱兒那樣，那把無緣無故插在皇上胸口的匕首，顯然是那個弑君者留下的，自己真是傻，那麽明顯的梗都沒看出來，還主動承認了匕首是自己的，這樣作死若是還能逃過一劫，那老天也是沒眼了。
抱月閉上眼，淚水一串串地滴落下來，事到如今，她也無暇悔恨了，隻剩下了滿心的遺憾：“阿澈，若是有來生，我定會回報你的深情……”獄卒突然停住腳，把抱月狠狠甩下，好像甩一隻包袱一樣。“汪大人吩咐過了，叫你動作快點，莫要讓人看見。”獄卒小聲說了這句後，轉身離開了。
黑暗中，即使用盡目力，也隻勉強能看清有個模糊的影子在朝自己靠近。突然一道光亮起，映出了一張男子的臉。“我手下向來不殺無名之輩，你報上名來！”那男子居然開了口。
將死之人，說出名字又如何？抱月不由慘笑了下，道：“隻希望壯士待會兒下手麻利點，一刀斃命才好。”那男子仿佛愣了愣，又問：“你、你是個女子？”抱月道：“難道你以為應該是個男的？”男子沉吟片刻：“哼，難道不知道我葉知秋從不殺女子嗎，簡直無恥！”
這倒好笑了，明明是奉命來殺自己的，卻找借口不殺女子，抱月的腦筋一時沒轉過彎來，隻感到有人朝她走來，刀光閃過，自己手上的繩子被割斷了。抱月驚訝地抬頭望著這個模糊的影子，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做，接著又感到他把自己扛在肩頭，匆匆離去。
不知走了多久，抱月再次被放下，她舉目四望，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曠野中，而那個葉知秋就站在她麵前。“姑娘，今天我放了你，你自尋活路去吧，記住，再也不要回到京師來，”葉知秋說著，轉身就走。抱月叫住了他，詫異地問：“你、你不是來殺我的嗎，怎麽又要放了我？”這個問題她實在想不明白。
葉知秋淡淡地說：“我欠刑部汪大人一個人情，曾答應幫他殺一個人，可我沒想到，他居然讓我殺一個女子，這簡直是違背我立下的誓言，所以我索性放了你，隻要你再不回京師，這件事就算揭過去了。”抱月忙磕了幾個頭，道：“小女子多謝壯士救命之恩，隻是我……我的未婚夫還不知道我的處境，我想找到他，跟他說明這一切緣由。”
葉知秋打量著抱月：“看你的樣子，並非是十惡不赦之徒，隻是你為何落到這個地步？”抱月歎息一聲，道：“這件事說來話長，我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總之就是我無意中窺知了一些秘密，才招來殺身之禍，眼下我隻想早點見到我的未婚夫，隻有他在我身邊，我才有勇氣活下去。”
葉知秋點了點頭，問：“你的未婚夫是誰，如果不介意的話，我願意替你傳個口信給他。”抱月不由喜出望外，連聲道謝：“我的未婚夫是汾陽王府的宿衛統領韓澈，你若見到他，就跟他說，我在距離京師最近的一個鎮子上等他，多久都會等他。”
葉知秋嗯了一聲，道：“我與韓統領有過一麵之緣，如今還依稀記得他的模樣，這件事我一定幫你辦到。”停了停又想起一件事來，說：“對了，我該怎樣令他相信我說的話呢？”抱月從懷裏掏出一塊絹帕，咬破食指，用血匆匆寫了幾個字，然後包好遞過去。“你拿這個給他，他見了自然就相信你說的話了。”
抱月在那個名叫如風的小鎮上，整整等了五天！她身無分文，隻能放下架子到處乞討，每天都吃不飽肚子，還免不了遭到無端地毆打，這些她卻咬牙忍住，隻因心裏有一個執念，一定要等到韓澈。
然而韓澈始終沒來，抱月的心情焦慮不安，她不知葉知秋是否真把信帶到了，又或是有什麽別的原因牽絆住了，想來想去她不由又有點埋怨起韓澈來：不管有什麽事，難道還有比我還大的事嗎？如果收到信了為什麽還不馬上趕來，你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心焦，度日如年嗎？
抱月心事重重，哪知道暗中已有一雙別有用心的眼睛悄悄盯上了自己，等到她醒過來時，發覺自己已身在一間緊閉的屋子裏，腦後疼得厲害。抱月掙紮著起來，撲過去用力敲門，喊著：“放我出去！”幾乎要喊破喉嚨，才聽到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這是個半老的女人，臉上至少擦著半斤粉，穿著倒是花枝招展，隻可惜中間沒有腰身，就像個棗核一樣。老女人走近抱月，一把捏住她的下頜，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抱月扭頭躲開了。
“長得倒是不錯，隻可惜瘦了點，”老女人一邊說一邊伸手在抱月的胳膊上、腰上捏了捏，仿佛在騾馬市場挑牲口一樣。
抱月忍不住問：“喂，這裏是哪裏，你又是什麽人？”老女人嘻嘻笑了起來，一笑臉上的粉就撲簌簌往下掉，抱月愣愣地打量著這人，不懂究竟有什麽好笑的。末了，老女人清了清嗓子，道：“看你這小丫頭的樣子就知道你涉世未深，讓我來告訴你吧，這裏是青樓，名叫浣紗閣，我是這裏的老鴇，你叫我翠娘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