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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異變

  北晉的第四場秋雨巧妙的下了四個晝夜,夾雜在其中的冰渣子竟是一點也沒有減少,那場牛郎鎮百姓巴望了三日的大雪也始終沒有飄下。


  這幾日過得倒是平靜,許是冰雨的緣故,沒人外出喧鬧,整個牛郎鎮中沉浸在一派祥和安靜之中。


  老黃頭家中也是,少有人外出,除了李懷安第一天的時候為了躲開那孩子家人的探親,去了趟茶攤,以及葉洛禾中途有一日不知外出去了何處外,都呆在家中,該吃吃該喝喝。


  雨終究是會停的,就像終年潮濕的洞穴到了晚年總會流盡深處的泉水,在旱季幹涸。


  雨停了,也就需要忙碌起來。


  老黃頭家中的一處屋子內,李懷安停著幾聲清亮的鳥鳴,緩緩將手中那簿手抄本的《太上天門感應篇》,感受多日來的第一縷天光。


  他終還是不願意放棄,心中那絲沒用的希望趨勢著他又將著感應篇看了一遍又一遍,渴望從文字中尋找到一點對自己有用的信息,但很可惜,且不說自己的毛筆字醜的不忍直視,區區的文字中或許是藏著仙道之理,但李懷安看了這麽多天,愣是一絲一毫都沒有參透。


  “是資質太差吧。”他苦笑著,推開門,而在這一刻,那才剛剛明媚了半晌的天,竟再一次暗了下來。


  “黑雲壓城城欲摧啊。”


  是陰天,但似乎隻是陰沉沉的,並沒有下雨的意思。


  “老人家,外頭的路可通順了?”看著快步走來的老黃頭,李懷安出口問道。


  在牛郎鎮耽擱的時間有些長了,即便再沒有時間限製,他也得快些趕路,五千兩銀子不到手,心裏總是不安,而且卻是耽擱,也是危險。


  葉洛禾似乎有點能耐,但在一線天麵前並不夠看,而徐由榮早已離開,沒有這個最大的助力,個人安全沒有保障,能不能活著趕到都是個問題,得早點走。


  老黃頭楞了楞,幾天來,李懷安一直都在房間內,除了日常三餐外邊便沒有見過,今日不在飯點出現,著實讓他一陣驚訝,停住身子搓了搓手,說道:“倒是清理了道路上的滾石落木,除了地滑難走外,倒是沒有別的問題。”


  效率挺高。


  牛郎鎮的百姓畢竟是要吃飯的,地產基本都在外邊,自然在雨停的那一刻,便組織了人手外出忙活。


  李懷安作揖拱手,轉身回了屋。


  路滑不是問題,隻要能走,便離開。這就是打工人,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是人上人。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是司天監的臨時工,一個不入編的臨時工,莫得人權,倒是工作自由,沒有壓力,快活。


  背上多日隻是陪睡作用的木匣,長而窄的匣子不重卻也不輕。雨後天漸冷,縮緊衣襟,不由打了個噴嚏,沒有流涎。


  “誰在罵我?”


  “是我,怎麽了?”自言自語的話被葉洛禾聽見,那隻木釵穿過她那如墨的長發,並不是很搭配。


  是氣質上的不符。


  李懷安的目光在那釵子上停留了一會,笑了笑,說道:“怎麽,你還要繼續跟著?這麽多天了,看你跟那孩子玩得歡快,跟那些婦人相處的融洽,我以為你是想留在牛郎鎮了。”


  這幾日來,葉洛禾幾乎是跟老黃頭的老妻一幫人待在一起,騎著小紅馬的少女竟是將其在珀雅軒中買來的首飾盡數分給了這些婦人,這著實讓李懷安不敢相信。而她們聊的話題也都是些八卦家常,牽扯的麵很廣也很窄,比如某家的娘子又產了個閨女,十年七胎,沒有一個兒子,或許是犯了什麽禁忌。又比如鎮子中的某位少爺公子,前幾日因為在勾欄聽了半晌的曲子,被自家妻子罰跪整整兩個時辰。


  對著那公子,她們倒是頗為讚成那家夫人的做法,雖說大部分男人嘛喜好逛勾欄,采野花,但在女子們看來,即便是思想還是封建,但心中總歸是有芥蒂,平時乖乖受了氣,但有脾氣的女子,可不會容忍,這不,那家的夫人就是一個榜樣。


  這些閑家碎語聽得李懷安跟老黃頭毛骨悚然,前者跑得快,飯後便躲進屋子溫習感應篇。


  正是因為如此,葉洛禾與他並不是一路人,二人隻是萍水相逢罷了,後者留在此處不繼續跟著也是能夠接受。不過沒想到的是,這葉小妞居然在門邊等著他,一隻小小包裹,至於小紅馬便是栓在門旁,搖著如掃把般的尾巴,呼呼的哼聲。


  幾日不見,這小紅馬倒是肥了一圈,有些可愛,但仍舊是桀驁不馴的模樣,尤其是在瞥向李懷安的時候。


  收回目光,李懷安看著葉洛禾那張人畜無害的臉。


  葉洛禾白了眼李懷安,轉身便去解開栓束小紅馬的韁繩,嬌豔欲滴的櫻唇張合:“通往中州與君山的就這麽一條道,你走得,我就不能走得。再說了,你一個……凡人都要去遊仙會,那我一個修行人不也得去?”


  深知葉洛禾牙口厲害的李懷安沒有繼續爭論,無奈的聳聳肩,轉頭看向內院。


  老黃頭前幾日答應他,離開時能夠用黃牛車載一程,山道難走,其實並不適合車輛行駛,但可以騎在老黃牛上,自然,這也是他花了僅存的幾兩銀子得來的便利。


  說起銀子,李懷安就想將葉洛禾扒個幹淨,拿她身上手藝精湛的衣物換銀子去。


  整整四百多兩啊,說沒就沒了,怪不得說女人是……


  一顆殘存的冰冷雨滴從屋瓦滑落,好巧不巧的溜進了李懷安的衣襟,頓時一陣機靈,停雨的時候總是比下雨時候要冷許多,僅僅一滴,便差點讓他破防。


  “哎,花大娘,田嬸,你們這是去哪?”葉洛禾對著步伐一致走在街上的二人,隨口問道。


  都是一起八卦過的忘年交姐妹,幾日的時間便熟絡了。


  但花大娘幾人似乎並沒有聽見葉洛禾的聲音,仍舊是沿著前邊的石板路,失神的往前走去。她們的雙眸黯淡無光,偏向枯黃色的臉上更是沒有任何表情,步伐出奇的一致,簡直比訓練有素的將士還要默契。


  李懷安正要嘲笑葉洛禾她們的塑料姐妹情,忽得被撞了一下,穩住身子,揉了揉肩,看了過去。


  是老黃頭夫婦。


  “老人家,牛呢?你們這是要去哪?”


  同樣沒有得來回應,與此同時,街上的百姓越來越多,有茶攤中閑聊的老人,有無名客棧的掌櫃,有某家被八卦的公子及其夫人丫鬟……此時此刻,無論怎麽看,這些人除了模樣不同外,哪裏還有別的異處。


  葉洛禾麵色凝重,黛眉緊蹙,一絲不安浮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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