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奴才
大宋沉浸在過年的夢幻當中，遼東灣潤州往錦州方向的官道上，一隊人馬正緩緩往錦州而行。
在這狹長的走廊裏，車隊拉了有兩裏多長，牛車上堆滿了大包小擔，騎馬的或者躺在牛車上的無一例外套著各種綢緞頂著氈帽，車旁三五成群的百姓一臉木訥地往前走著，馬上的人時不時高舉馬鞭，抽打在百姓身上。
車隊末尾，一架破牛車上麵躺著一個少年，少年約莫十六七歲，身子底下墊著的全是豪華的綢緞，身上披著的卻是兩張動物皮毛，少年頭上枕著一團被褥，手裏捏著一根繩子，繩子垂在車架後麵，串了四個百姓。
“老頭兒，你給我講講，你們是怎麽過年的？”
少年拄著下巴，問向前麵駕牛車的老頭，老頭身著粗布，臉蛋被凍得發紫，頭頂卻被剃了頭發，隻留一根鼠尾鞭兒垂在後腦，老頭抬起長滿凍瘡的手，捋了捋胡須，用憔悴無力的聲音說道：
“主子，每到元旦，奴才們就會在家門口放炮竹，放完炮竹後就得接神迎祖宗靈位，給禱告祖宗，祈求風平雨順，盼望來年有個收成，若是讀書世家，則會希望祖宗保佑子孫科舉順利。”
少年嗤之以鼻，“你們這幫蠻子（金人稱漢人為蠻子）奴才，就是風平雨順安逸的久了，把草原的雄鷹磨去了爪牙，讓高傲的契丹變成了任人宰殺的肥豬，不然哪有我們大金的今天？蠻子都該死，你這老頭也該死，但主子我不想讓你死，主子我分了地，還得讓你們這些奴才回去給主子我照料，這樣我就能放心的去追殺卑鄙的契丹，奪來上好的草場，圈養無數牛馬。再跑去宋國，據說那裏人口無數，我能撿到很多包衣。”
老頭點頭哈腰，拍了拍牛的屁股，“先溫飽而後知廉恥，主子不光要做叱吒戰場的勇士，還要飽讀詩書，這樣才能成為大汗天子的犬馬，等主子回了錦州，奴才給主子教著認字。”
“老子最煩你們蠻子說什麽禮義廉恥！”少年賭氣似得把身旁的被褥蓋在頭上，老頭兒還在絮絮叨叨說讀書的好處，少年越聽越氣，一把掀開被褥，提起馬鞭就要抽打老頭，鞭子高高舉起，少年卻看到老頭不慌不忙地架著牛車趕路，少年隻得提醒自己：
“不能打，不能打，老頭是我的馬夫，打了就沒人給我駕車了。”
但氣還是憋得少年難受，轉頭看到後麵串著的幾個戰利品，少年瞅準最近的那個披頭散發的奴才，鞭子重重抽打在他的身上，罵道：
“死包衣，死奴才！”
奴才被繩子串著，吃痛隻能嗷嗷大叫，鬧出的動靜惹來了一個騎兵。
“兀歡，你在幹什麽？給你說了多少遍，勇猛的諳版（尊大的勇士）才不需要奴才的鮮血鑄就他的輝煌！”
兀歡恨恨抬起頭，咬著牙，“聖臘歡！諳版孛堇不需要沒有剃發的奴才圈養他的綿羊！”
牛車停了下來，挨打的奴才立馬跪在地上哭嚎道：“主子，主子，奴才昨日才被主子俘獲，是主子爺說讓我去錦州再剃發的！”
“賤奴才還敢頂嘴！反啦，反啦！”兀歡抽出腰間彎刀，居高臨下一躍而起，一刀就殺了這奴才，其他的奴才們早已麻木，對此熟視無睹，隻有老頭閉上眼睛，悔恨不已。
隊伍裏的幾條狗立馬撲上來把屍體拖到路邊埋頭撕咬，路邊隔著幾步便會有一句凍僵了的幹屍倒在地上，對於狗來說，新鮮的屍體遠比幹屍好吃。
聖臘歡狠狠看了一眼兀歡就走了，反正隻是死了一個奴才而已，兀歡數了數自己的戰利品，算上老頭還有四個奴才，便滿意地哼著愉快的歌調，躺在了牛車上，老頭兒歎氣一聲，抽動鞭子，馭牛緩步前行。
“老頭，你再給我講講，你們蠻子過年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
老頭咬著牙，“主子，蠻子過年的時候，都會煮人肉。”
兀歡被震驚了，“蠻子怎麽還會吃人？”
“蠻子們家中養狗防盜，雖然蠻子自己不吃人，但蠻子養的狗會吃人，每年啊，蠻子們都會籌集數萬兩白銀花在狗身上，把狗養的肥肥胖胖，然後狗就開始吃人，吃掉的人越來越多·······對了，蠻子過年還會祭祀先祖，祭祀先祖的時候，就會殺人，有權有勢的蠻子們會在家中養一大批奴隸，等到祭祀的時候，就會把奴隸全部殺掉。”
“這麽說來，蠻子還和我們挺像的，對了，老頭兒，你是遼國人還是宋國人？”
“奴才是南京人（燕京），奴才的祖上是宋人，主子們給宋國還了燕京，奴才這才和其他奴才一樣，跟著主子們離開燕京，往錦州走。”
兀歡笑著躺在車板上，“你碰上我，算你運氣好，孛堇說了，我們去錦州要種田，享幾年的福氣，往西邊打的那些人就慘多了，你說天寒地凍的，他們還要裹著鋪蓋提著刀去殺人，哪有我們舒服？你若是從燕京出來的時候被他們領走了，那你多半去草原就被凍死了。我聽說契丹的草原不光有草，還有大漠，大漠是吃人的魔鬼，要是有誰惹怒了大漠的神，大漠就會卷起萬丈高的沙塵將他吞噬，沒有人能幸存下來，就連勇猛的神射，都畏懼大漠的威嚴。”
“老頭兒，你說，宋國有大漠嗎？”
老頭搖搖頭，“主子，奴才沒去過宋國，你問問後邊那幾個奴才，我聽說有個是從宋國來經商的。”
兀歡坐直身子，拿著鞭子對後麵的三個奴才指指點點，“你們三，誰是宋國蠻子？”
一人指著旁邊一人應聲答道：“主子爺，他是宋國人。”
“你說，宋國有沒有大漠？”
被指著的人顫著下巴，抖著牙關，捏緊了拳頭，過了半晌，終於開口說道：
“宋國沒有大漠，宋國隻有刀槍！”
兀歡冷笑一聲，“主子不殺你，主子殺了你就沒奴才了，主子有朝一日要親自去宋國看看，到時候主子一定帶著你去，讓你看看蠻子們到底有沒有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