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送別
“我兩都是申黎庶,別生分了。”
靈魂哈哈一笑,道:“那我兩就先在衙門建立自己的班底,先掌握一縣之事,再尋機會,主要還是你曆史不精,隻是知道個大概。”
“我是理科出身,懂點曆史都不錯啦。”
落日時分,申黎庶早已倒在了酒樓裏頭,醉醺醺的,早已不省人事,靈魂控製了身體,便給錢差店中助教去衙門叫人,這才被扶回了家中。
靈魂不知何故長歎一氣,自言自語道:
“我是鬼,鬼怎麽能活的長久?我還真的能等到那天嗎?”
自從鄧政思死後,貼司一職便空了下來,縣裏麵得到消息,說曾怘不日後將調回朝中,大概是出於惡心申黎庶,曾怘在走前將申黎庶調為了貼司。
翟宜民做了手分後,事無大小,都要請示申黎庶,儼然一副狗腿子做派,貼司手分的鬥爭卻意外的在北宋時期的山陰縣終止了,翟宜民變成了申黎庶的下屬。
而酒稅一項,事前申黎庶曾同時許諾給了許繼業和王賢,自己不再過問,二人因為酒稅之事鬥的你死我活,就像鄧政思與申黎庶先前那樣,今日不是許繼業給王賢使絆子,就是王賢給許繼業使絆子,兩人不是在使絆子就是在使絆子的路上,縣衙倒還熱鬧了許多。
經過朝夕相處,申黎庶發現翟宜民這人極其老實,也是辦差的一把好手,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既不圓滑,也無貪墨的惡習,讓申黎庶很是受用。
七月初一,長達兩個月的陰雨終於結束了,山陰縣迎來了短暫的晴天。
豔陽高照,一頂轎子帶著一隊驢車從北邊的州府而來,在縣衙門前停了下來,接著吏員們蜂擁而出,在申黎庶的帶領下,於屏牆兩側齊聲作揖道:“祝曾官人一路高升。”話畢,申黎庶大手一揮,葉平幾人便抬來一箱錢財,放在轎前。
北宋懦弱,好的草場都被遼國和西夏占據了,整個大宋也沒有多少匹戰馬,馬匹稀缺,交通遂用驢車或者轎子替代。
轎簾揭開,曾怘對著申黎庶就是一陣嗬斥,拒不受禮,眾吏紛紛稱讚曾怘清廉,申黎庶轉身嗬斥道:
“曾官人素來清平,爾等出的什麽臭主意,膽敢光天化日之下行此肮髒之舉,實在不堪!”圍觀的百姓一陣叫好,稱讚申黎庶和曾怘的人品,吏員們趕緊在百姓的指指點點中把那箱禮物收走,葉平卻帶著東西從後門悄悄溜出了城,在西興運河邊上候著。
這動員吏員送別的事是申黎庶送給曾怘的最後一件禮物,他知道曾怘人品,雖然曾怘收了不少孝敬錢,但在大事方針始終堅持自己的原則,在為政舉措上也盡量為民謀利,這也是山陰縣的小吏再怎麽折騰也騎不上曾怘脖子上的原因。鄧政思倒了之後,雖然曾怘偶爾出點損招惡心惡心申黎庶,但不妨礙在一些實事的差上給申黎庶一路綠燈,讓他好好辦案辦事,山陰吏治都好了許多。而在北宋末年,地方官能有曾怘這樣的,確實不多。
若是給當官的能力分個二三九等,曾怘也在中上徘徊,至少他的政令能落實到全縣。
接著是兩位佐貳官和朝廷的兩個欽差出了縣衙門口為其送行,轎子緩緩而走,眾人跟在後頭,圍觀的百姓們也越來越多,曾怘看到這種景象,感歎道:“某任職不足一年,政令未出多少,竟深得山陰百姓如此厚待!”
隨即看紅日高升,遠處山峰連綿,田間偶有農民耕作,頓首抒情道:
“日過東鄉連山裏,人遊市井巷子中。
少來不覺路途險,涉世歸京輔興隆。“回首一看,西邊天上還隱隱約約掛著月亮的殘影,又唱道:
“月如盤,珍饈萬千。少做風光裝歡。道旁兩側青田,老當回鄉會稽山,望安寧金燦,黎民安然。”
說罷,曾怘居然流下了兩行眼淚,申黎庶一腳踹向何偉才的屁股,罵道:“看什麽看,快去記下!”
穿越不盜詩,那還是穿越者嗎?
申黎庶隨即昂首挺胸,高聲應唱道: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申黎庶還想念,但一想到下麵是“靖康恥,猶未雪。”一句,卻發現如今宣和年還沒過去呢,自己一時間又找不到什麽好詞填補空缺,便停了下來。
曾怘聞之,竟然感動不已,道:“申黎庶一介蠅頭小吏,居然能作出如此之詞,胸中竟藏如此之誌,論其誌向,隻為小吏,可惜了啊!”
在場紛紛喝彩稱讚,隻有翟宜民丟了神,嘴裏不停念叨著“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主簿大笑道:“今有曾官人離別贈詩,又有申貼司送別唱詞,此當為山陰一段佳話!”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曾怘還是走了,眾人將其送至城外三裏才回了縣中,申黎庶卻找了個借口騎著提前租來的驢抄著小路來到了西興運河邊上,同葉平匯合了。
等了半晌,才等到曾怘緩緩而來。申黎庶趕緊上去道:“下吏為一介小吏,雖與先生相處時日不多,但折服於先生誌向,特來送別。”
運河上,已經遠遠駛來一艘小船,這也是申黎庶準備的。
“路途遙遠,這箱錢財便當先生盤纏之用,路上之船舶,晚輩已替先生準備妥當,還望先生勿要推脫。“
申黎庶已經叫曾怘為先生,眼下就隻是以朋友之交相會,曾怘在政治上與申黎庶不太對付,但剛剛申黎庶一番抒情,他倒還想與申黎庶私下接觸接觸,有了結交的興趣。二人拋開政治,居然出奇的相談甚歡。
“朝中局勢複雜,內有奸逆蔡京,外有亂賊童貫,東京之地如久淤之泥,先生行走其中,當該步步小心。”
曾怘沒想到申黎庶還能有這等見識,便問道:“你是如何知曉朝中局勢的?”
“晚輩身處小城,然未敢忘國事也,範公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晚輩不才,將其擅自篡改。”
“哦?你怎麽篡改了?”
“居廟堂之高則憂天下之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天下之國。民乃天下之民,天下乃民之天下,故而為天下之民,當憂天下之國!”
曾怘大為吃驚,今日申黎庶所言,句句高深,他也不是那種擺架子的人,素來喜好鑽研學問,年少讀書時常常是打破砂鍋問到底,一有疑惑就在自己的老師身邊嘰嘰喳喳問個不停,當下立刻下轎作揖道:
“古人雲,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申兄所言,曾某當尊之為訓!敢請先生教我!”
申黎庶哈哈大笑,便道:“海上之盟,已成定局,宋金攻遼,遼國必敗,但敗了之後呢?金國崛起,金又成遼,官家依舊稱金國為兄,年貢歲幣一樣也少不了!”
“遼國是病虎,金國是餓狼,虎死狼當道,養金國又非養狗,遲早反咬我一口。眼下局勢未明,申不敢妄自菲薄,但勸戒先生一句,勿憂其君,而憂其國,自保為要,保存實力才是最重要的,還望先生好自為之……船至矣,還請先生上船,恕申不能遠送。”
曾怘還要說,卻看申黎庶已經騎上了驢,一拍驢屁就走了,葉平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趕忙叫喚著追趕過去。
“貼司,慢點,小人跟不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