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從未開創的道路
鄧政思倒了，其勢力被申黎庶連根帶起。
上麵又傳來消息，說曾怘即將調離山陰，回到朝中。
曾怘瞪著眼睛給申黎庶發了州府的褒獎，申黎庶鉚足了勁，連抓數樁冤假錯案，全部讓鄧政思背了鍋。
鄧貼司入獄之後，留下了三十萬錢和九百畝地的財產，通通被充了公，不過賬房記下多少就難說了。
六月二十，難得晴天到來，鄧政思被推到了市場上斬首，領死前仰天大罵：
“申黎庶，你奶奶的腿，今天老子的下場就是你日後的樣子！”
“呸，你這狗日的貪吏，還敢辱罵申手分？”民眾的力量是無窮的，刑場上菜葉石頭橫飛，讓鄧政思死前都不得安寧，等腫成了豬頭，提刑官方才大聲宣道：
“吉時已到，人犯鄧政思論斬！”
在百姓的歡呼聲中，刑刀反射著陽光，如一道白虹從天而降，頓時將讓鄧政思的腦袋離了家，傷口整齊，如同被切過的豆腐。
腦袋落地，鄧政思的嘴巴還一張一合，眼珠子瞪得圓圓的，努力在人群中尋找申黎庶的身影，等視線慢慢模糊，脖頸處的痛感瞬間襲來，疼得他閉上了眼睛，這一閉，就再也不會張開了。
接著鮮血噴湧而出，飛向天際，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然後變為雨滴，潑灑在木台上。
人聲鼎沸，氣氛到達極點，百姓們紛紛喝彩，恨不得多來幾場，把山陰的貪吏狗吏殺個幹淨。
申黎庶站在一處酒樓雅包內，從窗口靜靜的觀看著這一幕。
“鄧政思死的好啊，貪汙受賄那麽多錢，你也算是為民除害了。”靈魂的聲音回響在申黎庶的腦海中。
然而申黎庶提起自己的雙手，歎息道：“可我也是山陰的一害啊，我也貪汙受賄，隻不過比他少點，至少能有些道德底線，但也隻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靈魂卻“咯咯”笑道：“你貪錢，至少能辦實事，況且你拿的那些錢，日後說不定還能反哺於百姓。”
“難道你真的想看到越州城破，韃子屠戮百姓？”
申黎庶並沒搭理他，反而衝著門外喊道：
“店家助教，抱來一壇東京佳釀，再切三兩驢肉，燒來好茶，下上一碗雲英麵！”
“得嘞郎君！底下的，把東京的好酒伺候上，五兩驢肉，算三兩的錢，茶水燒熱呈上，雲英麵下著！”
申黎庶發著怔，靈魂又道：“屆時城破之日，十不存一，千裏餓殍，血流成河，哪還有什麽雲英麵伺候？”
茶酒上桌，助教又笑嘻嘻的問是否需要陪酒女郎，被拒絕後還愣著不走，申黎庶才想起來沒給小費，便又給塞了五文錢，助教這才嘻哈哈的退去。
一口把雲英麵吸溜幹淨，嗦了一口麵湯，申黎庶夾起兩片薄如發絲的驢肉，放在嘴裏砸吧道：
“你以為我不想？但造大宋的反，比他娘的登天還難！我也給別人說了，我不過一個蠅頭小吏，我能幹成個屁事。”
“乃公一個古代人都比你清楚！”靈魂罵罵咧咧，又接管了身體，吃著驢肉，品嚐著美食，一邊咀嚼，一邊道：“何偉才從主簿那兒弄來的消息，說是今年正月，金兵就破了遼國中京，遼國的官家換成了耶律淳，後麵童貫成了河東河北兩路的宣撫，準備對遼國動刀了。你知道你來之前，我聽說海上之盟後是怎麽想的嘛？”
“怎麽想的？”
“那會兒還是政和年間，”靈魂喝了一口酒，“我聽說海上之盟是密約，具體咋流傳的我不清楚了，反正就是金人準備給遼國屁股來一腳，然後我們官家揮師北上，給遼國來一刀，把燕雲收回來。”
“那會兒剛打贏西夏，兩浙路聽說要收複燕雲，又傳言說官家有話，‘能複燕雲者王’，便擼著袖子準備投軍大幹一場，但後麵就來了方臘這個狗賊，攪得江南不太安寧，等鎮壓了這個狗賊，我大宋必然滅遼收複燕雲，一雪前恥，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江山。”
“但得到你的記憶之後，我發現，大宋打不贏耶律家，打不贏完顏家，打不贏黨項的李家，最後淪到城破國亡，官家都被抓走了。”
“雖然沒有你腦子裏麵的什麽民族大義，然而借你的詞，我是大宋的人，天下所有大宋的子民，都有一個收複燕雲的夢。就連這個狗吏鄧政思，去年也是第一個衝上城頭殺賊的，當時他還給乃公叫喚，他要騎個馬一路殺到燕雲，我還給他說騎騎驢就得了，讓他少放點屁。”
“其實你剛穿越那會兒，我什麽都沒給你說，隻是單純與你共享記憶，同時消化你的記憶。”
“你腦袋裏麵的東西太多了，我一時半會消化不透，畢竟時間橫跨了幾千年，什麽東京之圍汴京之恥，什麽蒙古崛起崖山海戰，後來我知道了大宋什麽德行，又開始向往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後世，知道後麵什麽割地賠款幾百萬平方公裏，我想都不敢往下想了。”
“有了你的記憶，我才知道了禮儀尊卑，我才感受到了天下之大，我才領略到了曆史之壯闊。”
“我向往你的時代人人平等，社會安寧，都能吃上飽飯，而江山完整，寸土不讓，列國膽寒。你小子好旅遊，走到過西域，走到過東北，走到過閩南，走到過中原，我就在你的腦子裏麵回味了一番，太舒服了，這種時代才是讓人欽佩的時代啊！”
申黎庶哈哈大笑，接管了身體，痛飲好酒，笑道：“你這廝放我們後世，寫的作文一定不及格，說兩句肺腑的話都不知道用修辭的。”
靈魂又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倒滿酒一飲而盡，笑罵：“放屁，你成績也好不到哪兒去！”
“不過大宋滅亡已成事實，你我雖然隻是江南的一個衙門牙吏，但是若是想得出好點子，費些心，難保不成翻出什麽大浪！”
“這狗日的大宋，狗日的朝代，狗日的官家，狗日的大臣，以後還有更狗日的官家，更狗日的大臣，一想到這，乃公心都死了。”
“這狗日的時代，不如終結了他！”
“申黎庶，你敢不敢自己一個人，去走一條從未開創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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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四年春正月丁卯，以蔡攸為少保，梁師成為開府儀同三司。癸酉，金人破遼中京，遼主北走。
三月，丙子，遼人立燕王淳為帝。金人來約夾攻，命童貫為河北、河東路宣撫使，屯兵於邊以應之，且招諭幽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