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庖子挨了打,嘴還很硬,真當自己是酒樓裏受人尊敬的大廚了,嘴角咧著冷笑,牙齦滲出了好些血,帶著缺了兩顆牙齒的嘴巴,庖子還威脅道:“好你個申黎庶,你今日事情做的太絕了!”


  申黎庶冷冷一笑,道:“日供當該是青菜米飯,在我麵前別扯那些破慣例,不中用,之前給你讓了很多利,但也不是讓你這麽獨吞的。我告訴你,這些算是衙門裏頭的潛規則,你一個小小的庖子,連皂吏都算不上,拿什麽跟我談條件?你要是因此告了本吏,動的可是整個衙門獄子的差!到時候,庖房的其他廚子動刀的首先就是你!”


  庖子冷笑一聲,不再言語,眼神已經逐漸冰冷下來了。


  葉平又罵罵咧咧揍了庖子一會兒,算是給主人解氣,倒還算條好狗。


  等過了一會,獄子那麽大的響動已經驚擾了卓子明,待他趕來時,卻見庖子被揍得鼻青臉腫靠在牆角歇息,看著坐著的申黎庶,疑惑地問道:

  “二弟,怎麽了這是?”


  其實早在獄的門前,關傅雲就給卓子明嘀咕了一句:

  “申手分在氣頭上呢,剛剛揍了庖子一頓。”


  卓子明還笑哈哈的拍了拍關傅雲的肩膀:


  “那是我二弟,再氣也不會把氣撒給大哥吧?你多慮了。”


  申黎庶冷眼看了一眼卓子明,卓子明還毫不知趣的拍拍申黎庶的肩膀,笑道:“二弟勿慌,這多大點事兒,犯不著生氣,”說罷環視一番,見手力眾多,又誇張笑道,“走,大哥帶你吃酒去,消消氣!”


  申黎庶突然堆起了笑容,笑道:“走,吃酒去!”


  眾人也便歡天喜地的隨二人一同去了臨近酒樓,隻有關傅雲歎了一口氣,道:“卓子明,怕是衙門裏頭待不長了。”


  眾人都散去了,庖子才起身回了庖房收拾了一番,洗了把臉,突然又想起什麽,用手掏了掏自己的嘴巴:


  “他娘的,掉了兩顆上牙,晦氣!”又慌慌張張跑到獄裏,滿地找牙,終於找見了自己的上牙,在庖房裏的井裏狠狠丟下,聽見裏麵輕飄飄叮咚一聲,罵道:“這狗日的申黎庶!”看著井水裏落了牙齒,井水麵連個漣漪都沒泛起,庖子的心裏突然生了個小點子,笑道:“行啊,你們吏員有吏員的整人方法,咱們小人也有小人的醃臢手段!”


  於是庖子出了縣衙,回來的時候懷裏揣著一個小包,又等傍晚申黎庶他們吃酒歸來,隨便找了個醉醺醺的手力,一問便知,原來申黎庶是進了牢房裏頭第二排從左往右數第七間牢子,出來之後才大為惱火的。


  接著第二日上午,庖子拉著其他的庖子們舒舒服服喝了一頓好酒,說是維係情誼,等其他庖子被灌醉,庖子又辛苦勞作一番,拿出庖房裏的家當,熬製了一大碗米粥,依次給每個人犯分發食物,讓這些饑餓的人犯們好好吃了一頓飽飯,然後又從庖房的庫房裏麵隨手拿來一個新嶄嶄的瓷碗,舀了滿滿一碗稠粥,把懷裏的紙包打開,將裏頭白色的粉末全倒進了碗裏,輕輕攪拌一下,庖子一聞確實沒其他味道,看起來與平常粥食無恙,這才心滿意足。


  接著庖子端著碗來到了第二排牢房從左往右數第七間牢子,打開門,將碗輕輕放在地上,堆著笑,道:“好生吃吧,這是申手分特意囑咐我給你加的餐!”


  然後自己回到庖房,把這個月衙門撥過來買米的錢一拿,回到家中將財物通通打包帶走,一溜煙就要往縣城外麵跑。


  隻是快到城門口了,卻正好被返家回來的關傅雲瞧見了,關傅雲見他形跡可疑,鬼鬼祟祟的,額頭還冒著冷汗,想道:“這庖子收拾的大包小包,慌慌張張出城幹嘛?”於是便跟了上去,又看著模樣,庖子明顯是往南走,要出府城,便叫了一聲:

  “王庖子,幹嘛去?”


  王庖子嚇得一個激靈,頭也不回的抓緊錢袋就拚命往前跑去,關傅雲立馬撒腿追上。王庖子肥肥胖胖,身上又帶著一堆錢財,哪能跑得過年輕力壯的關傅雲?關傅雲追上,飛起一腳,正中王庖子後心,王庖子失去重心,立馬來了個狗啃泥,撲倒在地上,身上的錢財也撒了一地,此時已月黑風高,那銅錢卻在地上閃閃發光。


  關傅雲一腳踩在王庖子後背,大喝道:“狗日的,你要幹什麽?”


  王庖子早已經嚇沒了膽,求饒道:“這位爺,這地上散著的錢都給你,你高抬貴手,放過小人吧,小人隻是進城探親的,卻偷了親戚家的錢財,故而心虛,爺爺剛剛一叫,小人還以為是親戚追上來了。”


  關傅雲加大了腳勁,罵道:“狗日的,騙誰呢,灑都叫你王庖子了,自然認得出你,狗日的,是不是偷了縣衙的錢?”


  王庖子轉轉眼珠,笑道:“是,小人今日見錢眼開,被錢迷了心竅,這些錢全給您了,您就當沒見過我,放了我便是。”


  關傅雲又是冷笑一聲,正想著如何把這王庖子抓回縣衙,王庖子卻感受到了背上的腳勁輕了點,突然猛的背手一摸,狠狠捉住關傅雲的腳背,接著一翻身,把關傅雲絆倒在地上,自己卻一躍而起,直接坐到了關傅雲身上,對著關傅雲的臉就是一錘,罵道:


  “原來是你這小手力,乃公直接給你一招泰山壓頂!”


  關傅雲吃了重重一拳,眼睛已經閃了金花,正想著反擊,身體卻被王庖子狠狠壓住,動彈不得,隻能被動迎接王庖子的一記記重拳,頭腦卻在重拳之下異常冷靜。


  關傅雲被王庖子揍得鼻青臉腫,白淨的臉龐糊滿了黏糊糊的液體,庖子終於停下手,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罵道:“你說你,你這狗日的閑的沒事幹,非要追乃公,這下好了,非但沒抓到乃公,今日還得折在這裏,枉你白活了二十幾歲,剛剛你若是拿了錢財,你我還有商量的餘——啊!”


  “老子直接給你把偷了!”


  關傅雲乘著這個機會,接著王庖子發出非人的一聲痛嚎,頓時癱倒在關傅雲的身上。


  關傅雲大口喘著氣,歇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推開王庖子,這時天上擋著的雲彩已經被風給撥開了,借著月光,關傅雲看到,王庖子的臉已經極度發紫,五官扭曲在了一起,探了探鼻息,早就絕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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