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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第三〇五章 謝守(下)

  “五個月後,你們一起去了太湖除妖,然後就遇到了溫情說的蘭台裏【懸案之首】的案子吧?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夏甜聽得專注,眼神亮得像夜裏的燈火一樣,不斷催促道。


  哪裏知道,素鸞卻衝眾人笑了笑,飲完最後一滴茶水,福了福身道:“素鸞有些困了,預知後事如何,還請聽下回分解。”


  素鸞走了之後,夏甜嘟起了嘴,一臉掃興:“正說到精彩的時候呢,就這麽走了,還真會吊人胃口啊。”


  溫情見狀搖了搖頭,剛想勸兩句,卻見姹娘站了起來,笑臉吟吟地對夏甜說道:“我們還是不要難為素鸞姑娘了,不是人家故意想吊我們胃口,而是這本就是埋藏在她心中的傷心往事吧。”


  她走到屋簷下,望著遠處天際翻騰的墨浪般的濃夜,負手歎道:“往日我極其嗜讀大理寺中的疑難雜案,太湖幻境之案是我見過最匪夷所思,情狀慘烈的。七個層霄閣的劍士,全村三百零八口性命,一夕之間全數化為孤魂野鬼。最後隻有一個女劍客逃出了太湖幻境,大概那人就是素鸞姑娘吧。我方才看見素鸞姑娘方才的眼神,也許對她來說,活著還不如死去的強。”


  夏甜臉上浮現懊喪之色,她煩躁地揪了揪額前的碎發:“都怪我,我還以為自己在聽故事會呢,我這就找她道歉去。”


  溫情趕忙拉住她:“哎,別忙著去,她守著謝守一個晚上,一定累了。況且我看素鸞不是那麽狹隘之人,你若是想賠禮道歉,不如也去照顧謝守。她非常看重謝守,若他能早日醒來,對她來說才是好事啊。”


  夏甜一拍腦袋:“還是你說得對,趁現在,我跑去看看謝守,說不定他已經醒了呢!啊啊啊,春和,給我弄份早飯,我帶過去給謝守吃!”


  溫情含笑看著她如穿花蝴蝶滿屋子亂跑,眼神一瞥,看見李姹娘正在用打探的眼神看著自己,一見到她的目光掃過來,李姹娘收回目光,衝她含蓄一笑,作打嗬欠狀說道:“溫情姐姐先忙,姹娘有些累了,這便回房歇息。”


  溫情點了點頭,目送她的身影遠去。看來李姹娘也是胸中藏有溝壑之人,她並不像外表看起來一派天真爛漫,相反她的心思靈活機變,聰慧狡黠,善於察言觀色,又能體貼人心。就像今天,她隻用簡單一番話巧妙地化解了夏甜和素鸞之間隱藏的不和。這也難怪,算起來李姹娘也是當今天子的長公主,從小跟隨父親李源南征北戰,見多識廣。溫情打定主意,絕不能以尋常女子等閑視之。


  至於李姹娘和謝守之間的緣分,便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雖然他們並不存在的“上輩子”愛恨糾纏,彼此癡戀,但溫情並不打算推動一把,李姹娘之後會重新做人,可謝守是鬼,一人一鬼的相愛,違反了之前素鳩說的天道,是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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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在極夜城裏第一件不習慣的就是分清時間。


  極夜城通日裏都是天色昏昏沉沉的,極難分清楚上午,下午和晚上,李姹娘是看廳堂上懸著一隻圓形的法寶才學會怎麽分辨時間的,春和告訴她,這叫“自鳴鍾”,每到中午和晚上都會有一隻小鳥衝出來鳴叫報時。


  類似自鳴鍾這樣前所未見的法寶,李姹娘這兩天已經看得目不暇接了。她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眼前這個謝宅比凡間的帝王之家還要奢華,謝宅裏明明隻有春和一個仆人,但萬物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園子裏有自動灑水器,每天定時為花叢澆水;一日三餐,春和都能變出一桌豐盛的大餐,比手臂還粗的龍蝦、入口即化的牛肉、還有炸的金燦燦的薯條…太多美味,李姹娘都是第一次見到;就連餐後的水果,春天的草莓和夏日的荔枝可以同時出現,真是讓人歎為觀止。還好當了鬼之後不用擔心變胖,不然她都要懷疑自己會成為第一個胖死的鬼魂。


  這日下午,她睡足了午覺,懨懨地在園子裏隨處逛逛打發時間。謝宅的園子不大,但也做了假山池塘,四處布置了燈火,照得園子裏花紅草綠,別有一番趣味。當中她最喜歡的就是趴在朱欄上喂魚。這裏的魚長得很有趣,每一條都沒有血肉,本該有魚眼的眼眶裏是兩個空洞,水從空洞裏毫無阻礙地流了過去,魚頭下是一副整齊幹淨的魚骨,像剛被人吃光啃盡了似的在黑黝黝的池塘裏甩尾遊動。她問夏甜和春和為什麽它們隻有魚骨,沒有肉,他們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個清楚。姹娘拿了中午吃剩的饅頭喂它們,照舊沒魚賞臉,即使這樣,她也看得很開心。


  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沉重的喘息聲,低沉粗獷的男性嗓音問道:“這位姑娘,請問這裏是風月劍謝守的住處嗎?”


  姹娘頭也沒回,隨口答道:“嗯啊,你是何人?找他做什麽?”


  “我找他要一件東西。”


  “他傷還沒好呢,等他傷好了,你再來拿吧。”


  “不行,我等不及了。煩請姑娘幫我通報一聲。”


  姹娘被這不依不饒的聲音吵得心煩,一邊回頭一邊說道:“都說了讓你先回去啦,他還沒醒呢,什麽東西這麽重要啊!”


  那個聲音答道:“姑娘,那是一件關乎性命的東西。”


  姹娘已經聽不到他的回答了,她瞳孔緊縮,臉色發白地盯著眼前的人,同時用袖子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以防尖叫出來。


  說是人,對方也隻有一個人形罷了,他高約兩三米,氣勢淩人,狼首人身,光是腿就比姹娘還要高,看起來堅硬如鐵,裹著重重的毛刺。他隨意裹著一件半舊不新的灰色短衫,短衫上好幾個碗口大的破洞,露出深灰色毛茸茸的皮膚。腹部好像被有幾道劍傷的痕跡,已經結了棕色的痂。狼首上最顯眼的是一對血絲密布的豎睛獸瞳,殺氣懾人。


  他皺眉看著癱倒在地的姹娘,喉頭聳動,狼嘴一張一合,說出了和剛才一般無二的聲音:“既然姑娘不肯通報,在下就要麻煩姑娘幫忙引路了。”


  他伸出狼爪,輕輕一提,像拔下一朵嬌嫩的鮮花一樣輕鬆地拎起了姹娘,腳步在池塘邊的假山上連點兩下,飛身出了園子。


  “住手,你這個畜生!”


  麵前突然響起了一句憤怒的叱叫,姹娘終於敢睜開眼,看見是提著長劍怒不可遏的素鸞,眼淚差點滾了下來,小聲地叫道:“素鸞救我!”


  素鸞一襲白衣,清冷的容顏上不見往日溫和的笑意,隻有森冷的殺意,她看著拚盡全力緊抱住自己的李姹娘,就像見到了昔日被妖魔所擄的自己,毫無尊嚴,膽戰心驚。她牙齒裏迸出兩個字:“一定!”


  話音未落,她拋出手裏的玉珂劍,長劍在空中環舞,像是一道海中巨浪,劍光陡然增長了數尺,成一片連鈞之勢向狼妖橫掃過來,光是鄰近的波濤就讓整個園子裏掀起飛沙走石,狼妖更是看得頭皮發麻。


  “我無意與姑娘為敵…”那狼妖慌了神,一邊閃開玉珂劍勢,擺著一隻空閑的手著急說道,身上被天上落下的樹枝石塊打出了一些細小的傷痕,他隻好改提為握,把姹娘捏在了手心裏。


  看到這樣的情景,素鸞更是怒意勃發,怎會聽他解釋。她跟著向前一躍,握住玉珂劍的劍柄,向天一劃,層霄閣的天問劍法第一式,便是將天和敵人一同分作兩半。這簡單的一劃,包含了層霄閣練劍的十七年的寒暑冬夏,誰人能躲?


  狼妖躲得手忙腳亂,終不免挨了這一下,噴出一口熱血。


  這時,眾人也都聽見了聲響,除了謝守外,一齊到了兩人打鬥的園子處。


  “那不是…”


  溫情和夏甜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同樣的答案。


  一定要阻止兩人的打鬥!

  怕素鸞的劍誤傷到自己,夏甜高聲尖叫道:“素鸞劍士,你先停一停,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


  素鸞揮劍舞出一道道雪色劍痕,重重地劈砍在狼妖的後背,這些劍氣看著殺傷力極大,但隻在狼背上砍下幾個細小的傷口,甚至之前劈砍的傷勢都已經愈合了。她既心驚又絕望地說道:“能有什麽誤會?你怕是沒看見,姹娘就在他的手中!你們還不來幫我?!”


  夏甜心裏發苦,她剛想爭辯,卻見一個黑色身影從她身邊掠了過去。


  “師姐,我來助你。”


  溫情大驚,謝守昏睡了好些天,他是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黑色身影和白色身影並肩而立,他們持劍的姿勢居然一模一樣,劍身齊眉,左臂如飛鳥橫臥平舉,那是層霄閣所有劍法的起手式。


  “你終於肯叫我師姐了…我以為你…”


  素鸞沒有再說下去,他看了謝守一眼,他的臉上還帶著少年時的鋒芒和銳氣,整個人像一把劍隨時都能出鞘迎戰,一如往日裏他們一起在藏劍崖練劍的時光。


  隻是,這次不一樣了,他沒有回望素鸞,用的也不是雲苼師叔給他的那把塵緣劍。


  青色的寶劍在他的手中流轉出萬千華光。


  “師姐”,謝守低低地說道:“我怎麽會怪你?我能給你的都已給了你,包括這條命。這還不夠嗎?”


  素鸞的心猛地一沉,玉珂劍在她手中發出不安的震顫,仿佛感覺到了主人心神不定。


  那狼妖仿佛看見了素鸞劍陣中的破綻,拚了命往她這邊跑了過來,素鸞眼睜睜地看見狼爪像片厚重的烏雲朝她的臉上蓋了下來。


  隻是還沒碰到她,狼妖就痛呼了一聲,被一道白色光芒刺中,跪倒在了地上。


  溫情擦了擦額前的汗:“還好來得及用雷霆指環把你擊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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