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白魔無情殺無赦
熙熙攘攘的市井街頭，有賣雜耍的藝人，一邊耍著嫻熟不算漂亮的劍法，一邊呼呼喝喝，招徠人氣，身邊圍滿了拍手叫好的觀眾；也有沿街叫賣紅豆湯、綠豆湯的小販，掛滿了汗珠的臉上帶著笑，殷勤地給客人打湯；還有幾個頭上插滿珠翠的婦人帶著嬌滴滴的小姐，在首飾店或是綢緞莊裏進進出出。各條大街的出入口都有穿著金龍鎧甲的天龍軍士兵把守，他們的眼睛像是鷹一樣銳利，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一切顯得那麽朝氣蓬勃，像是初升的太陽一樣嶄新明亮。
臨近皇帝登基之日，帝京的大街小巷裏人越發地多了起來，越來越多的外地人趕到帝京，臨時去客棧投宿，竟連一個空房間都沒有。即便是來自五雲山層霄閣的劍客也不例外，兩個穿著白衣的佩劍之人走出客棧，臉上寫著垂頭喪氣。
這兩人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醒目，這都是層霄閣衣裝的功勞，不拘男女老少，隻要入了層霄閣，一定得穿一身白衣。做白衣的布料來自天山雪蠶吐出的絲，非但如最上等的絲緞一樣柔滑光亮，還兼具防火避水的功效，這種布料產量極少，也隻有財大氣粗的層霄閣才用得起了。
層霄閣有數百名劍客，個個都是劍術或是道法卓絕，他們以除魔衛道為己任，在江湖中享有鼎鼎盛名，卻從不參與政治鬥爭。但也正因為熱衷於除魔之事，除魔時又過於殘忍，他們的白衣在哪裏出現，哪兒就會出現不祥和血光，有些愚昧無知的百姓背地裏罵他們是“白魔雪鬼”。
小二童謠記曰：“紅花開，鬼自來，白魔無情殺無赦，千骨碎，萬鬼哭，五雲山上鳥不孤。”
閑話休提，再說眼下帝京出現的這兩人，一男一女。男的年輕些，大約十六七歲，容貌位於孩童和少年之間，臉色白淨，七分成熟中帶著三分稚氣，雖然竭力做出麵無表情的矜持模樣，但眼神活潑地像是金魚兒，忍不住東張西望，隻有下拉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煞氣。女的約莫二十歲，生的清麗脫俗，文靜嫻雅，如水中白蓮，亭亭而立，卻不知為何輕蹙雙眉，臉上帶著淺淺的憂愁。
“師姐，我看我們直接去找李源吧，是他請我們來參加下個月的登基大典的，我們住哪兒，當然應該由他安排！”那少年劍客不耐煩地說道。
“素鳩師弟，師傅吩咐過我們，不可直接直呼其名，得稱對方為王上。雖然眼下盤纏用盡，但我們可以試試找寺廟投宿。”女子對他輕輕搖了搖頭，耐心勸慰道。
叫素鳩的少年翻了個白眼，忽然見到不遠處血光彌漫，他眯起眼睛向女子指去：“我記得沒錯的話，那裏正是王上的臨時居所李府吧？妖氣衝天啊，師姐，這回我們該去了吧？”
女子臉色一變：“奇怪，此處是龍氣庇護之所，怎會有妖魔蟄伏，看來必須叨擾一番了。”
她兩指並攏向那血光處遙遙一指，就在這鬧騰街市之中喝道：“玉珂劍！”
女子腰間係著的長劍應聲而出，這是一把白玉般的寶劍，發出微白的銀光，在她身邊環繞飛舞如粼粼遊龍，然後停在了女子的足邊，等女子踏上劍後，那劍載上女子一飛衝天，白衣翻飛如雲浪卷舒。似一道銀月直往李府傾瀉而去。
街上的眾行人多是沒見過層霄閣中人行事的，紛紛發出驚歎的聲音，還有人忙著問身邊的人“這可是帝京新出的戲法？果然與我鄉下見的不同呢！”
素鳩搖了搖頭，與那女子一般動作，召出了一把漆黑的長劍，這劍看上去極為寒磣，劍刃上帶著數道缺口，也沒有像玉珂劍一樣親密地繞著劍主轉圈，如一條死魚一樣，從劍鞘裏出來後，“啪”地掉在了地上，素鳩卻不以為意，蹲下身用食指彈了彈劍柄：“魚腸啊魚腸，你給我好好幹活，不然我就把你扔回海裏去！”
說罷，素鳩踩在了漆黑的魚腸劍上，大叫道：“借過借過！層霄閣辦事，速速回避！刀劍無眼啊！”
魚腸劍載著他在地上滑行了好幾十米後，才慢悠悠地騰飛到半空中，素鳩急忙左顧右望，女劍客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見了。
他趕緊叫道：“素鸞師姐，師姐，你等等我！”
兩人在李府後門落下，實在是考慮到若是直接衝進李府，會造成一些不當影響。老管事的慢悠悠通報回來，剛要帶他們上李府的轎子，素鸞已經拉著素鳩往血光最濃重處奔去了。層霄閣有特殊身法，腳踩一步就如同走了十步一般，快而輕靈，像是騰雲駕霧一樣，一會就跑沒影了。
老管事的擦擦眼睛：“咦，他們怎麽去了溫姑娘的秋落院，難道這兩位劍俠還是溫姑娘的舊相識？”
兩位劍客奔進院子後，直入正廳，果然看見一些詭異之事。
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浮在空中，眼睛冒著血光，長發直豎，指甲有寸長，極為駭人。臉上的幾道刀傷看似無意傷的，實則是一道邪法，名為【晦陰障】，以自身血為媒，咒方圓數百米範圍內的人氣運和精血盡失，操控所有人進入陰間地獄般的幻夢中，每超出一刻未醒，就多一分的生命危險。
再看正廳裏，男孩邊上，躺著數個男女，其中最小的不過也隻有十二三歲大，臉上掛著淚珠，緊緊地握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的手，而那女子也將這個男孩的頭抱在懷裏護著，雖然這兩人都失去意識，昏倒在地上，但看姿勢，這兩位似乎關係極親近。
解決晦陰障很簡單，隻需殺了操術之人即可。
素鳩收起黑色的魚腸劍，從背上的行囊裏取出一隻厚重的玉環，還未等素鸞阻止，他已運指如風，在玉環上有節奏地叩擊道：“閑愁萬點！”
玉環隨著叩擊，不斷發出悅耳悠揚的響聲，這響聲在屋內彌久不散，在空中化為一把把透明的小刀，沿著不同方向，直往男孩的要害處飛去。
素鸞抽出玉珂劍，攔在素鳩麵前，朝那音刀揮舞了一下，隻聽得劍身上傳來了叮叮當當的聲音，素鳩發出的音刃竟全被素鸞的一劍給化解了。
“莫傷我孩兒！”一個穿著華裳的貴婦人帶著不少穿了鎧甲的侍從從屋外急匆匆地趕來，見到此情景忍不住尖叫道。
“夫人好，我們是層霄閣素字輩的劍徒，我是素鸞，他是素鳩，我們師從雲物劍士，此番來是看見貴府血光衝天，於是不請自來降妖，還請夫人見諒。”現在是生死關頭，素鸞急急說道。
好在李夫人也是不拘小節之輩，她一邊點頭一邊抬手說道：“我明白兩位劍俠的好意，隻是那中間的…是我的幺子李通陽，還請劍俠萬分留意保住他的性命，其他一概如何，我李家絕不追究。”
“如此…素鳩，速速收了你的閑愁萬點，改用師傅留給我們的雲光鏡！”素鸞思索一番後說道。
“哼！”素鳩收起了玉環，取出一麵鐫刻著卷雲紋的銅鏡，向李通陽照過去。
怪物似乎極怕這物，立刻想要從李通陽身上鑽出來，但又好像被人禁錮住一樣，死死不得動彈，身體發出顫抖，用李通陽的嗓子吼道：“娘親，娘親放我出去，再不出去，孩兒就要死了啊！娘親！”
李夫人見李通陽如此痛苦，又喊著自己，忍不住垂淚，素鸞以為她會像一般婦人一樣跑到李通陽麵前，或是阻止他們的動作，但她沒有，用左手狠狠地掐住右手的手心，別過頭不再去看。
“還不夠…而且他似乎並不是在叫李夫人…難道那背後作怪的凶手就在這裏？”素鸞左右環顧，看見地上有一個白衣女子，袖子下的手竟然動了動，素鸞頓時了悟，用術法命令玉珂劍一下子將那女子的手釘在地上，迸出桃花一般的數點鮮血，女子慘叫一聲，手上的東西滑落在了地上。
李夫人噤若寒蟬，她腦中立刻回想起了那首童謠，層霄閣除魔當真是“白魔無情殺無赦”，這位女劍客看上去柔弱如花，卻一個眨眼，就把她疼愛的兒媳婦給斬了手，酷烈至極。
深插入地板的玉珂劍動了動，從地上拔起，劍尖挑起那樣物什，帶到素鸞身前。
素鳩探頭過來說道：“咦，原來是嬰靈的【母子結】。要我燒了它嗎？”
素鸞搖了搖頭，反而不顧素鳩吃人一樣的眼神，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握住了它，對李通陽說道：“解開所有人的咒，不然我就把你燒死。”
“姐姐饒命，姐姐饒命！”李通陽發出一聲悲鳴，再睜眼時，地上的人都眼皮微動，一個個清醒了過來。而那嬰靈，也從李通陽的天靈蓋冒了出來，化作一團三歲孩兒狀的黑氣，跪在素鸞的身前，似是有話欲說。
素鳩收回鏡子，眼神森冷：“你用手碰這等陰邪之物，不怕短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