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黎明前的一夜

  日極宮還是一如既往的恢宏華麗，即使是在深夜，也是整個日光城最閃耀的明珠。


  朱璽跟在朱璧身後，一路上沉默不語。他們穿過了靈渠上的木橋，走過種滿大片蓮翹的金色花海，經過含苞吐蕊的仙草琅嬛。日極宮是日門兩夫妻的常住居所，宮中不設護衛，守衛職責均交給偃甲完成，一般宮中的奴仆侍婢也無，笨重活也交由偃甲。因此，他們走來的一路上，除去風吹蟲鳴外，皆無半點聲音。


  “真的要進去嗎？”朱璽忽然拉住了朱璧的袖子，滿懷不安地說道，她從小到大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裏長大，就算毀了最珍惜的偃甲手稿，也從沒有人說過她的半句不是。


  朱璧低頭看著她，攥緊了她的手，難得的柔和聲音說道：“你知道的，從我們踏進宮中的第一步開始，父親就已知道我們來了，就算我們現在回去，明日他也會遣信詳詢，不如今日說清楚的好。”


  他看向她發髻上的那枚紅色玉簪，眸色一下子變深了，這樣危險的偃甲，她一直帶在身上，若是放任不管，萬一她哪日炸了日光城都未可知。可是教育妹妹這個工作不是他一個人能完成的，他必須告訴父親。


  日極宮寢殿的大門緩緩而開，果然如朱璧所說，他們的父母，朱護和丹曦夫人，穿了一身家常的袍子，坐在軟塌上等著他們進來了。


  朱護揉著太陽穴，看著他最寵愛的子女們：“今日夜已深，也不是家宴日，你們不用特地回來請安。”


  丹曦夫人卻是笑容滿麵：“阿璧，今日你的拍賣會進展順利嗎？”


  朱璧點點頭，說道：“尚可。不過我前來不是為了這事。”


  “哦？”


  朱璧揉了揉額角：“是阿璽，她做錯事了。她做的偃甲，毀了一個人的手。”


  丹曦夫人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她望著低著頭沉默不語的朱璽：“阿璽一向是乖順的好孩子，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會不會是你弄錯了？”


  朱璧沒有回答母親的問題，繼續道：“非但如此，那人我們都認識，正是此前拒了婚約的卿塵子印徽，那隻手，正是他用劍的手。”


  朱護站了起來，走到朱璽麵前，威嚴敦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阿璽，你用的什麽偃甲？可否給為父看看？”


  朱璽歎了口氣，拔下了頭上的精巧古簪，遞給他：“三月前，我的門人用玄晶和天火做出能不需玄力就能爆炸燃燒的偃甲，我取名為炎華，鑲在了簪子上純是拿做自保。”


  朱護拿過簪子，眼中閃過驚豔，片刻後又默然，他問道：“印徽的手沒了又是怎麽回事？”


  朱璽低下了頭，結結巴巴地說：“大概…是我…給他做了一把劍，劍中鑲嵌了…七顆炎華…我本來想的是，增強劍的威力，誰知，炎華反噬劍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她的眼淚落在地麵上，又快速地被擦地的偃甲抹去了痕跡。


  朱護歎了口氣，摸了摸朱璽的頭，就像對幼時的她一樣溫柔：“我第一天帶你們入門的時候，就對你們說過，第一個製作偃甲的人，是為了讓村裏的人過得很好，所以他造出了能自動澆水灌溉的水龍車。偃甲，應該是讓人幸福的工具，不是毀滅一個人的殺器。現在，你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嗎？”


  朱璽淚眼朦朧，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饒是如此，淚水還是汩汩而出：“可是…可是您說過，沒有時光倒流的偃甲。”


  朱護的一雙銀睛凝望著稚氣未脫的女兒：“從今以後，你就當他的手，作他的劍，為他擔起生死禍福，這，才是我的女兒會做的事。”
-

  紫陽苑的黎川居室裏，四人也在談論今夜看到的事。


  “所以，你並沒有親眼看見印徽的手是怎麽沒的？”溫情問道。


  黎川躺在榻上，三人圍繞著他或坐或立，心中有些不自在：“那當然了，巨蛇倒下的時候，堪比地震了，我看見整個森林就快要飛起來。我跑都來不及，哪還有心思看。”


  夏甜妙目流轉，笑眼吟吟地說道：“我有個猜測，你們要不要聽？”


  沒有人回答她，她也不在乎，脫口而出：“不管你們信不信，我覺得，印徽定是愛上我們朱璽啦！”


  她振振有詞地掰著手指數證據：“如果印徽不喜歡她，就不會給她拍那麽多朱璽喜歡的東西，不會千裏迢迢來找她，不會去追殺那條巨蛇。”


  顧深擺了擺手：“且慢且慢，我是看不出來印徽是怎麽喜歡上朱璽的，我認為他主動去擊殺巨蛇這個事件隻能證明一點，他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事，但這個【知道】究竟到了什麽程度，還不好說，他知道這一切都隻是圍繞朱璽做的實驗嗎？”


  溫情手托腮，似乎在思考什麽：“如果我們把它想象成一個實驗，他們，我是說辰門的那些人，他們是怎麽掌控實驗的進度呢？”


  顧深接過了話：“按照我看的科幻小說裏的情節，隻有兩種方法，一種是遠程在實驗體內植入意念，不過這個聽起來就很玄幻的樣子，在我們來的時代，還將它視為天方夜譚。第二種就簡單了，人為幹預，實驗人員要定期走進實驗場裏，檢查設置的條件是否損壞，記錄實驗進度，如果實驗不理想，還可以隨時調整參數。”


  溫情喃喃說道：“星尊們把我們幾個不屬於這個實驗的人放進來，實驗員知道了會怎麽樣？”


  “當然是在不幹擾實驗結果的前提下，把影響實驗安定的因素抹殺了。”顧深理所當然地說道：“這種規模的模擬實驗，耗去的資金，精力，資源都是相當驚人的，一般不會輕易放棄。”


  “OK！”溫情突然站起，露出一抹亮麗的笑容說道：“我知道怎麽引出辰門了！我們的動作越大，對實驗的破壞性就越強。但是他們沒辦法直接把我們消滅，因為實驗必須繼續下去，所以我們隻需等著就好。”


  “顧深，多做一些這個時代不可能出現的偃甲。”


  “夏甜，把龍穴裏的社會政治學理論等等書本統統找家書局分發了，務必讓全城的人都知道人文主義和啟蒙思想！”


  “黎川，你，還是歇著吧。”


  “我們開始行動起來吧！目標：引出辰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