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月之雲翳
丹曦夫人喜草木，流水，朱護為她尋來無數珍奇的仙芝靈樹，遍植於丹曦夫人的寢殿內，又聽聞百裏外有座仙峰，上有一眼玄氣繚繞的靈泉，久飲能麗顏長壽，專造了靈渠引其至日極宮。於是，日極宮內，清澈見底的靈泉流動不休，滋養岸邊的草木花葉，引得群芳爭豔，綠影紅香。
日極宮沒有一盞明燈，也不用那些玉石玄晶做的偃樹，也不是如月門一般在地上鋪滿夜明珠，宮內處處有蓮翹盛放，朱護親自做了無數隻汲取蓮翹玄力的金偃蟲，到了夜裏，每一株蓮翹花蕊中的金偃蟲都會發出金色光芒，像是一輪輪小太陽。成千上萬枝蓮翹裏的金偃蟲綻放的光輝合成一片巨大的光之海，隨風起伏，金波浩瀚。
今夜有些不太平，雲遮住了月，投下一片黑色的暗影。丹曦夫人提著裙子走下玉階，隨意折了一枝水邊的蓮翹，這枝蓮翹裏的金偃蟲格外乖巧，見到正主來了，還乖乖地爬到她的指尖，為她點亮前麵的方向，那裏有個黑色的人影。
丹曦夫人向前走去，站著的果然是她的姻緣契主朱護。都是四十歲的人了，神情模樣還和少年時一樣，從不掩飾內心的想法，眉頭深深地鎖著，烙下兩個漩渦印痕。
“查出來是誰做的了嗎？”丹曦夫人在他身邊席地而坐，芳草軟綿，輕輕地托住她華麗的裙琚。
朱護閉目：“前幾日我放出的小蟲回了消息，應是阿璽身邊那幾個新來的偃甲師做的手腳，這幾個偃甲師行跡有些可疑，但對阿璽沒有惡意，隻是針對印徽。”
丹曦夫人將多餘的鬢發繞在耳後，仰望著她的夫君：“我們該插手嗎？”殺人對她來說，不過是點個頭那麽簡單的事。
朱護低下頭，丹曦夫人帶來的那隻金偃蟲正慢悠悠地飛了起來，停在她的雲鬢邊，一雙赤睛在那團柔和的亮光輝映下，折射出血色的脈脈柔情，如同朱砂一樣灼灼耀眼。日極宮的所有金偃蟲，都是朱護的偃甲，自然能隨心所欲地驅使。
“你太低估你的女兒了，我想，阿璽已經知道了。”朱護看著丹曦夫人迷茫的表情，有些想笑，都是一門之主的夫人了，怎麽還隻會單槍匹馬去暗殺敵人呢？
她，最開始隻是他雇傭的殺手而已，那個任務很難，幫他殺掉他的師父——前代日門門主。那麽難的任務，她都完成了。
陪她一生一世，是他許下的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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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這麽晚來拜訪你真是冒昧了，不知能否幫我叫溫情她們出來，我有些事情想討教。”
晚宴結束，朱璽疾步匆匆進了紫陽苑，向顧深開口問道。雖是麵色嚴肅一如往常，但看了難免讓人心中打鼓。
顧深心說該來的始終要來的，歎了口氣，還是叫幾位夥伴出來。
“月門那麵照影石，在你們那裏吧？”朱璽看著溫情的雙眼，直截了當地問道。
溫情一臉頹然，本想做些解釋，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向夏甜點了點頭，示意她把東西拿出來。
朱璽拿起照影石，細細把玩，眼中流露出讚歎：“果然是一件上古時期的偃甲，那個叫熒火的小丫頭沒有撒謊。”
看見眾人緊張的模樣，朱璽忍不住笑了一下：“無事無事，我隻是想觀摩一下這件偃甲，可否借我幾天？”
夏甜撓了撓頭，疑惑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東西在我們這裏？”
朱璽放下照影石，掃了眾人一眼，賣完了關子，才嚴肅地說道：“你們也太小看我了，那塊用來替換的青玉岩雖然看上去平平無奇，但其實是紫陽苑的陣眼石，你們怎麽會拆了陣眼石來假冒照影石呢？不對，應該說，為什麽你們要大費周章地把照影石換去？”
眾人齊刷刷地看了一眼黎川，他用手扶額，一臉悔不當初的神情。
夏甜歎了口氣，老老實實地把事情：“還不是黎川，他說院子裏有塊石頭放著也是放著，反正和照影石長得那麽像，不如劈了送過去。至於為什麽要換.……是我啦，我和溫情在逛街的時候偷偷聽見有個短發的姑娘說要用那個來害你，我雖不知是怎麽個害法，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來害你不是嗎？”這話當然是搪塞朱璽的說法。
短發的姑娘？果然是熒火，夏甜沒有說謊，朱璽心裏歎了一口氣。
她又好奇地問道：“月門住的行館亦是布了月門獨有的禁忌之陣，你們是怎麽進去的？”
溫情思索了一會，這個世界神神怪怪什麽都有，不如幹脆承認了，以後行事也方便，坦言道：“好吧，是我，我會一些…馭鳥之術，就讓鳥兒幫我把照影石偷了出來，再把假的照影石替換過去。”
原本溫情隻是擔憂事恐生變才出此下策，這些，溫情沒有說，朱璽也沒有問。
朱璽沉默良久，慢慢地說道：“溫情，夏甜，其實你們不用幫我做這些的。因為，我先前說的和那個人的姻緣契已經取消了。”
她低下了頭，眼淚不由自主地滴在緋色的衣裙上，暈染開一朵殷紅色的花：“那人…印徽說因為我是夜睛，不肯和我定契。其實我從小到大，從沒有覺得自己是夜睛是那麽不堪，丟人的事。我也以為，我不會喜歡上他的。”
“但是我心動了，我真的很傻，怎麽會為了那樣的人心動呢？”
沒有人說話，溫情伸出手，攬過她的身子，溫柔地撫摸著她又長又順的烏發。
“我知道，我知道，沒有人會不喜歡優秀的人。但是，我們不應該在這份愛裏迷失自己。阿璽，你是夜睛裏最出色的偃甲師，夜睛不會阻礙你去飛翔，反而會讓你變得更強。”
黎川聽著溫情的話，漸漸地出了神。夏甜圍了過來，輕輕拍著朱璽的背。顧深走回到書桌前，凝視窗外那一小片遮住月的雲翳，輕聲說：“朱璽殿下，雲輕薄縹緲，依然能遮住月光，你也可以，請觀此物。”
朱璽擦幹淚，向顧深的掌心看去。
那是一枚緋紅的丸藥，拇指大小，前尖後圓，同顧深先前做的偃甲一樣，這丸藥沒有玄力或是玄晶流動的痕跡。
用顧深的話來說，這是天地造化自然而生，就算是夜睛也能運用自如。
“這是什麽？”朱璽問。
“我們叫它，火藥。”
顧深微笑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