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是他心中至愛
舞姬們脫去死氣沉沉的黑袍後，露出了明豔多姿的緋紅長裙，一下子變了模樣。
原先每一個動作慢吞吞地宛如靜止的雕塑，連唯一能看見的眼神都如一潭死水，透著死寂和呆滯。玉罄連擊一串高音，就像打開了舞姬們身體的開關，從指尖到手臂隨著氣勢恢宏的音樂戰栗不已。
每一個舞姬的足尖都綴滿了價值千金的夜明珠，每一個舞步猶如踩著萬千星辰，與天上的明月遙相輝映。她們掙脫了堆著的一重重黑衣，昂首向前踏去。
每個舞姬都是同一套裝扮，窄袖華服，更顯得身段輕盈。朱紅的瓔珞和潔白的珍珠流蘇從長如瀑的黑發間垂下，伴隨著動作飛揚出紅白的軌跡。她們的手上纏著一圈圈的紅線，圍繞著中間那名女子一圈圈地遊走，轉身、反身、跳躍。舞姬們將指尖千絲萬縷的紅線向她擲去，就像是要給她織一個紅色的繭一般。
中間那一女子自始至終不斷旋轉，她裝扮得最是華麗，頭上戴著殷紅的羽冠，額頭上印了紅色的花鈿。紅裙上用金線和銀線繡滿了百鳥的圖騰，腰上係著五彩石嵌著的玉扣，雙手揚起，望向明月，似乎是在接受紅線的洗禮。
溫情聽見嘉善小聲地問皇帝她們這是在做什麽。
皇帝笑了一下，耐心地解釋道：“這是上古神靈朱雀的幼身，她在吸收天地間的靈氣，等到凝結完後，就會重新歸為一個卵，破殼後翱翔九霄。”
溫情心中一緊，若有所思，她想起了帶溫芝芝認祖歸宗的祠堂，那裏也刻了隻鳥的圖騰。她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和朱雀星尊有關係嗎？還是說，僅僅是個偶然。不管如何，等會結束了，她都要去找朱雀星尊問個明白。
嘉善瞪大了眼睛：“這裏也有朱雀？可我還是沒明白，這和九霄龍吟舞有什麽關係呢？”
皇帝心情很好地賣了一個關子，示意她繼續看下去。
音樂愈加亢奮，節奏愈加急切了起來，所有鼓樂侍人仿佛都有些手忙腳亂，飛快地按下每個音符。唯獨那個戴了麵具的青衣男子，閉著眼睛隨意敲著玉罄，閑庭信步一般，他就像個樂隊的指揮家，所有人的動作都要依著玉罄的聲音而行。
地上的紅線越積越多，就快到達中間的女子的腰部了。
旋轉的女子終於停了下來，團身躺在原地，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膝蓋，閉上了雙眼，就像一個安靜的卵一樣。
禮樂也停了。
所有人都在等她重新睜開眼睛。
風靜靜吹過每個人的衣角，嘩嘩作響。
就像等了一個春天這麽久，她嬌懶得起了身，雙膝跪地，腰部就像波浪一般旋出漂亮的角度，這才起了上半身。旁邊的舞姬們像是她的侍女，上前擁住了她，替她更衣洗漱。
那女子起身的動作，溫情感到似曾相識，她忽然想到了什麽，轉頭看向黎川。
他正在專注地看祭舞，完全沒發現溫情正在偷偷看他。
溫情注意到他拿著刀劍的手正微微顫抖，似乎十分激動的樣子，心中冷笑，果然，遇上了情人，心中喜不自勝吧。
她脫下了緋紅的衣裙，露出了奪目的正紅裙裝。一雙赤裸的足踏在地上，腳踝向前一曲，準備高高跳起，就像在模仿成鳥展翅高飛的動作，卻不想這時異變突生。
也不知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也不知是誰出了差錯，她跳起的同時，腳一滑，便像個母雞一樣，灰頭土臉地砸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如果僅僅是出了差錯，倒不至於大驚小怪，重新站起接著動作繼續跳就行。可那女子的麵紗不知何時落了下來，露出一張楚楚動人的臉來。
要知道，落了麵紗，視為不祥。
“怎會是她？”一個年邁的老臣早已兩眼昏花，但看到她差點摔了杯子。
“春風閣的花魁酈姬？她怎麽進的來跳國之祭舞？真是國之將亡矣。”禦史直接拿出了奏折，向女官要了紙筆，一擼袖子，就要開始寫彈劾的條陳了。
唯獨顧家的桌子還是一如既往地淡定，顧溟緊緊地盯著台子的中央，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在所有人竊竊私語的時候，黎川動了，他一言不發地走向台上，所有舞姬們都為了這突然的事故跪在了地上，嚇得花容失色，一向驕傲的酈姬也不例外，跪在地上垂著頭，脊背瑟瑟發抖。
黎川從地上拎起了一件黑袍，披在了酈姬的身上，又在她耳旁低聲說了什麽，她臉色煞白，勉力地搖了搖頭，黎川幹脆蹲了下來，橫抱起酈姬走下台，消失在了九龍庭門口。
李純笑著搖了搖頭，自顧自地說道：“黎川也是性情中人，看他護著那人的模樣，想必是他心中所愛了。”
嘉善眼前一亮：“領舞的竟然是那個酈姬，我上次出去還見到過他們兩人走在一起逛街呢，啊不是，是那個如珠出去的時候，和我說了…”
李純笑眯眯地看著她，嘉善越說聲音越輕了下去，幹脆就閉嘴不說了。
李純輕歎道：“傻丫頭，你以為你出去玩，朕不知道嗎？龍遊市的時候，朕還派了人一路保護你。”
嘉善眼睛越睜越大：“那你不早說呀？我鑽那個狗洞可辛苦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再想出宮的時候，那個洞就堵上了，真是氣人！啊，我知道了，是你！”
兩人隻顧自己吵吵鬧鬧，完全忽視了一旁坐著的群臣和舞姬侍人們。
溫相見狀，頭疼的要命，看顧相一副淡定看戲的樣子，隻好高聲呼道：“皇上，九龍祭是否還繼續呢？”
皇上扭過頭來，隨性地點點頭：“繼續吧。”
“可中間的舞雩受了傷無法再跳了，該選誰來跳呢？”
皇帝用手托了腮，拿起一根筷子看似隨意地向台中間一指：“朕看那人跳的不錯，就她吧。”
被皇帝指著的那個舞姬傻乎乎地愣了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謝主隆恩。”
雖然看不清她的長相，但她手上係著一隻紅色的手繩，和別的舞姬看起來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