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壽如山巒
黎川怕溫宜峰還做出過激的行為，索性把他扔在了地上，牢牢抓住他頸後的衣服，一旦他有什麽不對，黎川相信自己絕對能把溫宜峰拖回來。
溫宜峰卻好像失去了所有勇氣，癱軟在地上，動也不動。
“沒錯，若你真心覺得對不起宜鬆，就該把你們做了什麽說的交代清楚。自盡，是懦夫的行為。”
門外傳來一個女子淡淡的聲音，接著幾個人一同跨過靈堂的門檻，她們沒有看溫宜鬆的牌位和棺材一眼，走到溫宜峰的麵前站定。
溫宜峰神情恍惚，直到那個全身縞素的少女在他麵前蹲下，他才意識到，原來剛才是溫情在對他說話。
但一切都太晚了，宜鬆已經走了啊。
如果他能早一點發現那個混賬做的事，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垂下了頭，眼神黯淡，似乎隨時等著去死的樣子。
“阿情，芝芝，你們回來了。”溫相踉踉蹌蹌地走過來，還不等走到她們麵前，溫芝芝立刻上前扶住他。
溫情站起身，她一身縞素回來奔喪，搖了搖頭說：“對不住父親，我們回來的太晚了。不過，我們先解決宜峰哥哥的事情。”
她又對黎川點點頭：“多謝黎侍衛出手幫忙，麻煩你，先放開他吧，我有話要對他說。”
黎川鬆開手，抱臂退後一步，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對話。
溫情附耳在他身邊說道：“其實，你就算不說，我也知道是誰做的。”
溫宜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眼中有微光動了動又完全歸於沉寂，他搖了搖頭說：“既然你知道，那也該知道我這麽做的理由。”
溫情笑了，這是她到了靈堂裏露出的第一個笑容：“你以為你這樣做，就沒有人追究他了嗎？”
溫宜峰晦澀道：“既然我是他的哥哥，就應當保…”
他的話聲未落，就被溫情打斷，她一臉嘲弄：“就應當犧牲宜鬆的生命，對嗎？你可別忘了，宜鬆也是你弟弟。”
“包庇他的罪行，絕不是保護他的方式。”溫情歎了口氣，向疑惑的大家看去：“大家也想知道吧，為何宜鬆中了狀元後，突發嘔血之症，沒過三日就去世了。事情的真相，就讓宜鬆來告訴大家吧。”
所有人麵麵相覷，眼神遊移，死了的人，怎麽還會複活呢？這溫家大小姐，看來腦子和傳說中的一樣，確實不大靈光。
溫情走近溫宜鬆的靈柩，猛地一推靈柩蓋，想要表演出電影的裏的主角幹淨利落地掀開棺材蓋的場景，卻尷尬地發現推不動。
她咳了咳，瞄向旁邊正看好戲的黎川：“黎侍衛，麻煩你…”
黎川自打來了風鳴朝後，也不知是不是每日運動的多，竟然從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少爺變成了有一把好力氣的勇武少年。他扭了扭脖子，關節發出“哢哢”的響聲，對溫情閑閑一笑：“你看好了吧。”
黎川運足力氣，一掌劈向靈柩外壁，就震得靈柩蓋自發掉下來了。
他刷足了眼球，卻不想溫情根本沒看他一眼，徑直向前走去，柔聲說道：“宜鬆，可醒了？”
一隻慘白的手從靈柩中伸出來，拍在靈柩壁上，嚇得眾人向後一退，更唬人的還在後麵，靈柩中竟發出了一聲長吟，宛如屍變：“啊，長姐，快給我點吃的，我快餓死了！”
溫相見狀，抹了抹臉上早已不存在的淚珠，笑滋滋地走上前，寬慰地說道：“廚房的魚嫂早就燉好了一隻老鴨，待會給咱們宜鬆補一補，夫人啊快看，宜鬆演了三天的屍體，臉都白了。”
溫夫人也探身一看，還真是！她對溫相笑道：“少年人餓幾天沒什麽，阿情都說了嘛，不會出問題的。來，快起吧，客人們都等不及了。”
眾人：等不及什麽？等不及被你兒子吃了嗎？這可是借屍還魂啊！溫相，溫夫人，你們一家子還站在棺材邊上，笑得其樂融融是怎麽回事？
過了好半天，溫宜鬆雪白的臉才從靈柩裏浮了起來，他有氣無力地對眾賓客打了個招呼：“恕宜鬆身體不適，就不向諸位請安了。”
他又看向目瞪口呆的溫宜峰，笑道：“這次宜巒可把我害苦了，如果有機會，你回去替我和他說，別跑了，我還沒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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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溫宜鬆的口述中，大家這才明白來龍去脈。
溫家支脈溫宜峰有個弟弟，叫溫宜巒，是當年父親偷偷在外養的外室生的，至今還未上族譜，所以大多數的溫家人都不知道有這麽個弟弟的存在。
溫宜巒雖和溫宜峰是同父異母的弟弟，但兩人長得奇像無比，溫宜峰又從不出宗祠，有時生了病，溫宜巒就代他出麵做活，無非是打掃宗祠而已，扮演起宜峰來毫無難度。
隻是有時，宜巒覺得自己不該隻是宜峰的影子。他看著如眾星捧月的溫宜鬆，這樣想道。
溫宜巒也和父親學著讀書寫字，但他很清楚，自己連個戶籍都沒有，怎麽可能報名科舉呢？
這個世界上，不應該有嫡庶之分，嫡脈和支脈的弟子，都應該得到平等的機會。他重重地在紙上劃出溫宜鬆的名字，然後把紙揉爛。
他以為沒人能分清楚他和溫宜巒的區別，但溫宜鬆顯然發現了，還時常找他來玩，還鼓勵他說：“溫夫子取名時頗有講究，山巒雖然比山峰低矮，但更容易攀登，有延綿不絕之勢。看來他希望你一生平順，子嗣如林，福壽如山巒不絕。”
溫宜巒尷尬地笑了，他避開這個話題，為他親手倒了杯酒：“先祝狀元郎一路高升。”
溫宜鬆哈哈一笑，又收起笑容，悵然說道：“若真取了狀元，我想努力讓所有有才之士都能立足朝堂，而不是在意什麽嫡庶的身份之別。你不知道我的妹妹，這些年來，差點被嫡庶的偏見害死，還好她…哎，不說了。”
他一飲而盡，剛放下酒杯，報喜的人就來了，貼身的書童榛果急急忙忙來尋他。
溫宜鬆走後，溫宜巒手輕輕顫抖，沒想到宜鬆想的和他一樣，他下毒是做錯了嗎？那是斷魂草，無藥可解的毒藥。
他自小喜歡的女子，送給他的。
“如果你真的想要了他的命，就放一滴在酒裏就好，此藥無色無味，他隻會不斷嘔血，把毒嘔出來，不會有人查到是你放的毒。”鶯歌笑如春花，將那個小瓷瓶硬塞給他。
宜鬆吐血的當日，溫宜巒就打算自盡償命了，卻被兄長溫宜峰攔了下來。
溫宜峰不像他，是個老好人，他堅持說自己沒管教好弟弟，如果有錯，也是他的錯。
溫宜峰將他送到城外的寺廟裏，隻身回到溫家，打算償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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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還好，我本來就不擅飲酒，所以隻喝了一口，就全部倒在了地上。”溫宜鬆後怕地說道。
“也幸好有長姐當日的驚馬事故在先，所以我逼著二哥好好練習馬術，雖然看著摔得慘，其實真沒啥大問題。”溫宜柏也從靈柩裏鑽了出來，笑嘻嘻地說道。
溫芝芝遞了杯茶水給溫宜鬆：“也幸好有治好我腿病的張神醫出馬治療二哥，對嗎？”
溫情總結了一下：“種種原因加起來，這就是為什麽溫宜鬆還幸運地活下來的原因。”她走到溫宜峰麵前，用指尖托起他的下巴：“現在你該告訴我了吧，是誰給溫宜巒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