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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秘密

  “你們別告訴娘親,我是偷偷來的。”溫芝芝做了個“噓”的動作,輕聲地說:“我在龍遊市給娘親和爹都選了禮物,我想親自放在他們的窗台上。這樣,他們一醒來,就能看見了。”


  徐媽媽會意,指了指溫夫人的居室方向,用口型說道:“那奴婢就告退了。”


  淡淡的月光為蕉葉院披上了一層銀輝的薄紗,顯得格外靜謐,隻能聽見幾隻促織和烏鴉在無聊地發著牢騷,有一搭沒一搭地鳴叫著。溫芝芝躡手躡腳,提著裙琚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聽說爹這幾天睡得不好,她可千萬要小心了,不要吵醒爹。


  放好了禮物,溫芝芝正打算離開,卻聽見房間裏傳來溫相飽含疲憊的聲音。


  “她不是我的孩子,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溫芝芝眨了眨眼睛。


  爹居然在外有孩子?!還說不是他的!


  頓時,溫芝芝就為溫夫人打抱不平了。


  溫夫人持家有道,待小輩們溫柔和藹。就算前幾年故意放任府中的下人苛待溫芝芝,可也不讓他們做的太過分。因此,溫芝芝也沒有饑一頓飽一頓的長大。更別說如今溫夫人疼愛她,她也將溫夫人當成自己的娘親去尊敬,怎麽能忍受溫相居然瞞了溫夫人置了外室?


  雖然聽壁腳不是個好習慣,可溫芝芝還是打定主意聽下去,明天更要告訴萬能的長姐,讓長姐來拿主意!


  房間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著像是父親起了身。


  “芝芝,就是柒如芝和阿楚的孩子啊,芝芝的名字由來,從來都不是什麽我寫的芒夏芝芝,竹道深深的詩句,而是她不能言之於口的父親,柒如芝啊。”


  一個蒼老疲倦的聲音訴說起一個塵封已久的故事。


  一個本該成為狀元的年輕男子是怎麽折戟沉沙,最終成了一抔黃土。


  名動京城的青樓花魁楚姬最擅飄搖舞,舞姿無雙,容顏如玉,驕縱放肆,愛恨如火,如果不喜這人,斷不肯在前侍奉,又有王孫公子千金難買一舞之說。


  窮舉子柒如芝兩手空空,隻有胸中溝壑,剛到京城,在友人舉辦的接風宴上備受士子們的奚落,卻贏了花魁的芳心,令所有人嫉妒不已。


  “怎麽會這麽巧合呢?阿芝和阿楚都是同個村子出來的,阿芝和我說,當年兩家就住在隔壁,後來阿楚的爹娘得了疫病死了,阿楚就自己跑了出來,把自己賣給了春風樓做姬。阿芝當時隻覺得奇怪,台上跳舞的女子臉上那一顆小痣怎麽這麽像小時候隔壁家胖丫的呢?阿楚聽了那些所謂名門士子奚落阿芝的話,直接踢翻了他們麵前的杯盞,真是爆烈的性子,一點也不像花魁的矜持做派,反倒更像是村口蠻不講理的丫頭。我當時聽了,直感歎,緣分這東西真是妙不可言。”


  溫相笑了一下,溫夫人沉默不語,專心地聽著。


  溫芝芝也笑了,淚水凝結在眼眶裏,漸漸下滑,落在冰冷的石階上,綻開一朵朵墨色的花。


  花魁楚姬一心想幫著兒時的夥伴柒如芝謀劃,甚至不惜委身給當時的主考官,就是為了能探聽一二試題。柒如芝無奈,他本就是光明磊落的性子,從不喜這些旁門左道的伎倆,更是心疼楚姬為他向旁人低頭。楚姬的心意,他卻不能踩進泥裏,好言相勸。楚姬反倒以為柒如芝介意她花魁的出身,大怒之下,斷情絕義。


  “當時朝中充斥貪腐之氣,柒兄為展胸中抱負,作了許多篇直抒胸臆,針砭時弊的文章,漸漸在士子圈裏闖出了名氣,我仰慕他的才學,更欣賞他不拘一格的的性子,與他交好,受他助益頗多。”


  “如此我們一同闖過了三場科舉試,柒兄的名次遙遙領先,楚姬也送了份賀禮給他,兩人算是重修舊好,還請了我在春風樓飲酒夜宴。我作詩,柒兄作曲,楚姬跳舞,好不自在!”


  “那時,我才知道春風樓花魁楚姬並不是徒有虛名,她敏而好學,才智不輸男子,性子爽利潑辣,對時事侃侃而談,果真奇女子也。其實,是何家族身份又有什麽重要?隻要男子真心待她,她也真心換真心,世人的偏見都是愚昧無知。”


  “就像我當時不知道你是宋家大小姐,也鐵了心思要娶你一樣。在我眼中,宋家,或是農家,還是皇家都是一樣的。


  “我也相信,柒兄會以狀元為媒,聘她為妻。”


  溫芝芝也聽得癡了,她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翩翩狀元郎,簪花遊街,人群向他擁擠過來,問他可有嬌妻美妾?他毫不在意,隻向春風樓一笑,那高樓上倚著一個笑得張揚的豔麗女子,朝他扔了個繡球。他輕鬆接住,大笑道,不勞諸位做媒,柒某有嬌妻如虎,此生不敢納妾。


  “誰想到,殿試前夜,柒兄被告發參與諸王謀逆之事,更有傳聞科舉舞弊,剽竊同仁文章。京燕子搜查他家,家徒四壁,唯留一遝改革的錦繡文章充作了謀反的證據。先皇定了罪名,秋後問斬。”


  “他在牢裏的時候,我托了關係去看他,他整個人瘦的像是一條滾在泥濘裏的爬蟲,他囑我明日殿試的要訣,還把楚姬托了我照顧。我想殿試時向先皇陳詞救他,可當時你家來了信,若我不能摘取狀元,他們就要把你嫁給九皇子做良娣。”


  房內傳出了溫夫人低低的哭泣聲。


  “我….能怎麽辦呢?我隻能讚頌先皇賢明通達,明辨是非,對科舉舞弊絕不縱容姑息,有此賢能之帝王,實乃我朝之福。”


  溫相的聲音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發出一聲渾濁的歎息,似乎被濃痰卡住了喉嚨一樣。


  十裏紅妝,狀元遊街都化為塵土,隻剩溫芝芝一人靠在門窗上,月色淒涼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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