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龍遊市終夜
街邊開始放起了焰火,一束束火樹銀花衝天而去,在兩人身上落下一片燦爛的光影。黎川和酈姬並肩向前走去,酈姬的手緊緊抓著黎川的袖子,就像戀人那樣親密無間。
溫情輕聲地說:“這不是挺好的嘛?他不一定要等你,也不一定非得知道你的心意,一切都還沒開始,多好啊。”
她望向夜幕中不斷落下,消失的煙花,含笑說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們該回家了。”
夏甜轉過頭:“誒,我還沒玩過癮呢!”
顧深點點頭:“既如此,我們先送你回去,你在路上慢慢玩吧。”
“顧深深,你真的很毒舌。”
“有嗎?我隻不過是提出了一個合理分配時間的建議,還有,不要叫我顧深深。”
溫情一直微笑著仰頭看天空,仿佛那裏有什麽值得她眷戀,銘記的東西。
名為愛情的煙花,從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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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芝芝坐在青石板上,看著杏兒和弟弟豆子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忙碌的就像後花園裏的蜜蜂。
一個翠袍公子坐在了她的邊上,口若無意的說道:“你怎麽不和他們一起去逛街?坐在這裏多無趣。”
溫芝芝看了看他,確信他長了一雙明亮如群星的眼眸,不是個瞎子,才指了指身邊的拐杖說:“因為我是瘸子啊。”
翠袍公子笑了笑,這時溫芝芝才發現他笑的時候,眉眼彎得像是兩片初春的柳葉,清新雅致。溫芝芝的臉悄悄紅了,但她在外人麵前素來膽大,也問道:“你怎麽不和他們一起去逛街呢?反來說我。”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看了看溫芝芝的雙腿:“我見到你跳乘鸞追月舞了,跳的不錯,比那個酈姬跳得好。”
“你偷偷看我跳舞?”溫芝芝大驚失色,差點要站起來逃跑了,她本就是自卑膽小的性子,若是別人罵她,心裏反倒能接受,但若是有人誇獎她,就別扭地想找個洞鑽進去。
“你過譽了,我怎麽可能有酈姬姐姐跳得好,她可是風鳴第一舞姬。”溫芝芝的雙腿提醒她,如果沒人幫她的話,她還真沒法自己逃跑。
他搖了搖頭:“你跳的有情,她跳的舞裏卻沒有心。”
溫芝芝低了頭說:“嗯,還是第一次有外人誇我跳的好。”長姐和娘親不算啦。
“其實,我從小和娘一起生活,最快樂的時候,就是她跳舞給我看。什麽飄然舞、羽衣舞,她都會跳。隻不過,每年的中元節,她一定會跳這一支乘鸞追月舞,她說,這支舞是送給一個她心愛的人。”溫芝芝回憶起過去在春風樓度過的時光,露出淺淺的笑容。
“我會把你的腿治好的。”那個男子忽然這麽說。
“啊?”溫芝芝迷惘地看著他,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畢竟連宮裏的禦醫都說這腿已經廢了。
“你要相信我,我也相信,全風鳴朝的人,都期待看見你的傾城舞姿。”他牽起她的手,輕輕吻了她的手背。
溫芝芝整個人都呆住了,臉像柿子一樣紅得發紫,萬幸天色漆黑,沒有人注意到:“你,你怎麽可以!”
“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柳眉然。”
他說完那句話,就走了。
溫芝芝隻覺得天旋地轉,想立刻回家找長姐哭訴:
長姐怎麽辦呀!芝芝不小心被人親了嗚嗚嗚!-
在丫鬟的幫忙下,溫芝芝失魂落魄地走回馬車停靠的地方,並沒有注意到和幾個店小二打扮的人擦肩而過。
帶頭的店小二,背上還背著一個神誌不清的少年,他迷蒙地睜開眼睛,似乎看見了心中的仙女,含糊不清地叫道:“溫芝芝,我心悅你,你不要走。”
店小二後麵跟著一個嬌俏的女孩子,她今日濃妝豔抹,但臉上的妝容全被眼淚和鼻涕糊住了,哭喊著:“耿少求你千萬別死,我不要追那什麽見鬼的柳探花了,我隻要你好好地活著。”
皇恩湖上悠悠蕩蕩地飄著無數寒婌花,像是在為眾人祈福。
那些錯過的人,冥冥之中成就了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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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換下了厚重的龍紋祭服,穿上輕便的棉袍,回到正殿,打算繼續批改奏折。
桌子上卻多了一個東西。
是一塊老舊但成色不佳的玉佩,奇形怪狀的樣子像是某種動物的頭,齜牙咧嘴的,極為凶惡的模樣,大概是某種護身符吧。
他拿起來,配在了自己的腰上,說道:“派去保護嘉善的暗衛,可以撤回來了。”
他停了停,繼續說道:“另外,再幫朕擬道聖旨,溫氏二女教養的不錯,準進宮當郡主的女官,長女封為佳人,次女封為淑人。”
“這樣,嘉善在宮裏應該沒那麽悶了吧?”他不確定地說道。
大殿上響起了一個低沉的男聲,言簡意賅地說:“遵命。”
已經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家床上的夏甜,回憶起她後來跑回大嬸的攤位前買的那塊玉佩,心滿意足地笑了。
這塊玉佩,多像李純生氣的臉啊,她可真會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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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夫人吹息了燈,月色透過窗紗,照在她冰冷的臉龐上。
“現在,你可以和我說說了,為什麽鶯歌會在我們家的攤位裏傳宜鬆和宜柏是文武曲星轉世?”
溫相閉目裝睡,翻了個身:“女人的心思,我怎麽知道?我這十多年怎麽對你的,你都忘了嗎?別想那麽多了,快睡吧。”
溫夫人的眼淚在月光下折射出朦朧的影子。
“你如果真的對我好?怎麽還有溫芝芝?我知道,溫芝芝是個好孩子,可我心裏總是過不去這道坎。”
溫相睜開了眼睛:“如果我說,她不是我的孩子,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不是你的孩子?那還能是誰的?”溫夫人吃驚地用手捂住口:“難道是他的?”
溫相坐起了身,目光直視溫夫人:“是,就是十多年前死去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