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京

  夜色朦朧，顧深望向天空，天上不止明月當空，繁星點點，還有一條碩大的銀白色帶子若隱若現。


  古人口中的“萬裏星河”，和他們的距離不止幾萬裏，那是連光都要走個幾百萬年也走不完的遙遠距離，那裏是傳說中仙人住的地方，不知變幻莫測的星宿界是不是也在那兒呢？


  顧深啞然失笑，自己怎麽也開始擁有如此豐富的想象力了？玄武星尊早和他說過，星宿界同星聊群一樣，是個虛數空間，肉眼凡胎是看不見的。


  搖搖頭，顧深繼續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因皇帝特別看重他“未卜先知”的能力，留了他和顧相同在凉苑中居住，方便傳召。


  院子不大，隻有幾株碧桃和梨樹，早早地謝了花，留下一樹涼蔭。


  遠遠地，顧深就看見自己的父親和一個黑衣侍衛坐在梨樹下商談什麽重要大事的樣子。往日裏，顧深看見這種情景，都會貼心地回避。


  但今日，不知是不是被溫家團圓的氣氛傳染了，他也有些躊躇：自己好幾日都混在京燕子隊伍中忙著搜救的事，沒有與父親請安，既然他是自己前世的父親，就約等於自己的父親，似乎也該盡一盡孝心？

  顧深走上前去，隻聽見那個叫如影的侍衛在對顧相說著什麽“爛草”“一哥”“龍遊市”等話。如影看見二公子來了，就閉嘴不說了，顧相看了他一眼，對他說道：“你來了，聽說你們成功救出了郡主？郡主身體可還康健？”


  顧深行了個禮，也學顧相坐在了梨樹下的大石頭上：“郡主身體很好，我們去救的時候，他們還在烤肉吃。”他還想挑一些路途上有意思的事和顧相說一說，比如皇帝也去救郡主了，黎川搶了好多烤肉來吃，回來的路上他們還碰見個死屍，郡主和皇帝差點吵起來。可顧深又不是個長袖善舞的性子，再一想，顧相嚴肅古板，估計也不愛聽八卦，如果聽到皇帝偷溜出去，還不是會氣到打他的頭，就閉上了嘴。


  顧相點點頭：“你這次做的很好，聖上既封你做欽天監的司命，你就得好好努力，聽阿叔發來的傳書說，顧家書齋你打理的不錯，那家書齋本就是留給你的，你母親如果知道了，一定也會替你高興。”


  顧深點點頭，遲疑地問道：“爹，聽你不怎麽提我娘，我娘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顧相複雜地看了看他，顧深已經快要和他當年遇見她時那麽大了：“你的兄長來信了，龍遊市後，他就回來，等他來了，我再好好和你們兄弟倆說說你們娘親的事。”


  “她是我見過最好的人，沒有人比得上她，但若說起外貌，還是你最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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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養了幾日，溫相怕受了皇寵，朝中惹來非議，且溫夫人和溫芝芝的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遂上奏天聽，全家回了京城住。


  溫情大力讚同，雖然他們住的是院子豪奢無比，一應用物都是宮中製造，樣樣精致，服侍他們的人也都是宮中的太監和宮女，行事妥帖極了，但越是妥帖，她越覺得像是住在客人家一樣不方便。


  而且短短十幾日，她也有些想回家了，在那個小院子裏無拘無束，還能偶爾和朱雀星尊吵吵鬧鬧，不用擔心被人看見。


  皇帝準奏，因著龍遊市快要開市，太後在宮裏心憂皇帝的身體，所以禦駕也準備回宮了。


  溫情掀開了車簾，看見巍峨高大的寒山漸漸地縮小成一個黑點，好像在寒山經曆的所有苦難都隨之而去了。


  放下車簾，寬大的馬車裏鋪成軟塌的樣子，溫夫人一反以前危襟正坐，禮儀俱全的模樣，斜斜地倚著車廂的一角，背後靠著一個蕎麥皮填充的枕頭，旁邊一張小桌，放著茶水點心，笑著看她的孩子們在邊上翻花繩。


  同甘共苦了幾夜後，溫夫人和溫芝芝、溫宜柏倒處出了真感情，再也不提讓溫芝芝入宮做女官的事。


  溫情看了看溫芝芝，她現在比重逢時好了許多，正和溫宜柏笑著翻花繩，可惜那雙腿，依舊靠拐杖走路。若離了拐杖，還是一瘸一拐的，禦醫說恢複的機會極其渺茫，當日溫家族祭時精妙絕倫的舞蹈，隻作絕響了。


  也是由於這個原因，溫夫人總在溫芝芝看不到的地方唏噓不已，一個未嫁的女子瘸了腿，以後找夫家會有多艱難。


  溫情垂下眼眸，想道：這難道就是改變命運後的副作用嗎？-

  剛進了城門，就聽見馬車外麵傳來好一陣喧嘩聲。


  溫夫人放下書卷，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笑道：“算著日子快到龍遊市了，難怪外麵如此熱鬧。”她的目光落在溫芝芝的腿上，疼惜道：“錦繡，你把車簾卷起來，讓小姐們見識見識，芝芝今年不能出門逛街了，現在看看也好。”


  溫芝芝羞赧了臉，小聲地說道：“娘親，我不要緊的。”雖然這麽說，但眼睛還是不由自主地往車窗外瞟。


  溫夫人笑道：“還和我撒嬌，去吧。”溫芝芝這才移到車窗邊，和溫情一起向外看去。


  都道京城好繁華，但溫芝芝從沒有見過大街上這麽多人，擠擠挨挨的，像是初春爭相冒尖的草尖。


  有打赤膊的男人們挑著扁擔，在人群中推擠，他們急著往東街走向西街去運貨物，筋肉分明，揮汗如雨。


  溫芝芝不敢多看，再看向別的地方。


  老人帶著孫子在看街邊賣藝的，孫子舔一口糖葫蘆，就叫個“好”字。那賣藝的兄妹倆看著也不像俗人，尤其是那個少女，使得一手好劍，借勢跳到半空，再對上兄長扔出來的樹葉淩空劈砍數劍，大多數葉子都被劈成兩半，靠這一招，他們可賺足了眼球，當然也賺足了打賞錢。


  那一邊有賣豆花的小娘子，脆生生地聲音叫賣著豆花，她身後的店裏坐滿了人，就連店門口也支了好幾張小桌幾，上麵放著大茶壺，專供忙著趕路的過客喝一碗水，再來一碗豆花。一個五官清秀的錦袍少年手裏捧著一碗豆花，學著她的樣子叫賣，但臉上寫滿了怯意，不知小娘子和他說了什麽，他才重新提起嗓門大聲叫賣起豆花來。這簡直是溫芝芝看過最有趣的組合。


  少年向溫芝芝望過來，瞪大了眼睛，臉忽的燒紅了，把碗隨手遞給了旁人，蹬蹬蹬跑回店裏。


  溫芝芝看的莫名其妙，不過她也沒放在心裏，繼續張望著。


  她看向遠處，人潮都往那邊湧過去了。


  “顧氏書齋？這家店生意可真好。”溫芝芝隨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