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家團圓
夏甜想起來了。
她在宮中救下被挨打的小善以後,見他雙手靈巧,就幹脆討了來給她梳頭。
一個臉帶笑渦的宮人曾經溫柔地替她梳頭,聽她小聲地抱怨在太後麵前吃飯禮節真是繁瑣,一道菜不能吃三口的規矩真是折磨死人。
現在這個為她梳頭的宮人再也不會笑著聽她說話了,他變成了一團連親朋好友都差點認不出來的爛肉,被野獸吞噬,被蚊蠅追逐。
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夏甜定定地看著小善的屍體:“阿武,你去把小善收斂了吧,好歹侍候過我一場,我還記得他給我梳的頭,還被太妃誇獎我。”
她哽咽了一下:“如珠說的對,小善偷了我們的糧食不假,可現在他已經得到了報應,替他收斂,就當是還了他最後還惦記著我的善念吧。”
她再也不敢看小善一眼,轉身走回到馬車上。
當年她沒有救出小善的話,小善就不會孤零零地死在野外。
是夏甜,縱容了他們的野心。
如果她沒有保護所有人的能力,不如,就放任他們跟著世間的規則繼續生存吧。
風吹著道路兩邊的黃花,本是燦爛至極的好風光,卻顯得她一人的身影透著孤獨和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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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頂的皇家凉苑,馬車上的眾人都下了車,女眷們要改坐小轎繼續向院中前行,溫情看著夏甜臉色蒼白的樣子,牽過她的手,捏了捏:“等回去後,星聊群裏聯係。”
夏甜笑了一下:“好,你也該回去看看我們的女主角和你的家人了。”
至於黎川等一眾京燕子們,先行收了兵,分批回到寓所休息,過幾日再聽皇上吩咐。
皇上還住在凉苑,京燕子們暫時也回不了京城的家,不過既然找到了最重要的嘉善郡主,估計過幾日就會有封賞下來,大家都笑得合不攏嘴,呼朋引伴地相約去哪裏喝兩杯,再嚐嚐禦膳房的禦膳太監親手做的犒勞宴。
人都走散了以後,黎川才獨自進了凉苑的門口,守門的侍衛是他的手下,看見他來,隻高興地喊一聲:“黎頭好!”便放他進門去了。
黎川一個人晃悠悠地往正院走去,這裏本是皇帝召見群臣的場所,但自從上次他把鄧思賢砍了以後,皇帝覺得這裏不詳,改為群臣日常辦公的場所,也就是把京城皇宮裏的禦庭所搬到了凉苑裏。
臣子們忙得叫苦不迭,皇帝忙著在外追女孩,但朝政內外也沒出什麽差錯。
看來有沒有這個皇上都沒什麽要緊的,黎川腦子裏浮現出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不過他也沒什麽興趣把這個皇帝踢下去,改朝換代,唯我獨尊。
如果他真這麽做的話,溫情會皺眉的。
正院的門口大開著,行走往來的都是小吏們,他們大多捧著厚厚的奏折,腋下夾著一摞卷軸,急匆匆地趕往門口,那裏有專門的騾車將這些公文政令分發給全國各地的州縣。
書吏們就像一群群勤勞工作的小蜜蜂,這讓黎川回想起小時候自己放火燒了一個蜂窩的事。他倚在門廊的一根朱紅色柱子上,對每一個向他打招呼的書吏點頭致意,順便等他老爹下班出來。
黎首輔急匆匆從裏麵走了出來,他小心地跨過高高的門檻,然後才看向那個形貌俊秀的少年,露出一個笑容:“聽說你今日送回了嘉善郡主,可算是大功一件,連為父都沒有你這樣的好運道,哈哈,看來過幾日,你的官位又要升咯!”
黎川不以為然,嗤笑道:“您還不知道我啊,對當不當官的可不在乎。我過來問您一聲,啥時候回京城呢?我娘都來催了好幾次了。”
黎首輔露出一個苦瓜臉,先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這裏可不是說話的地方,走,我們換個地方。”
兩人勾肩搭背到了一處僻靜的亭子裏,黎首輔才敢開口說:“還不是那一位,總是不見人影,現在凡是大事小事,事事都交給我決策,老爹我這幾日都沒睡好覺,也不比你們京燕子輕鬆啊。”
黎川緩了緩神色,給他斟了一杯茶水,打趣道:“行啦行啦,誰不知道您樂在其中呢,往日裏您總和我們長籲短歎,什麽告退之後都沒人來府裏拜訪了,現在有人求您辦事,可高興了?”
黎首輔笑罵道:“你這個鬼猴精,當了官後說話還沒個正行,我可告訴你,你少跟顧家那小子來往,我看顧相那心思重的,說不得私下裏籌劃什麽。”
黎川一怔,掩飾地笑道:“瞧您說的,我們都是差事上的關係,真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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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情站在皇帝賜給溫家人養傷的院子門口,她剛想進去,就見溫芝芝推開了木門走了出來。
她拄著一支拐杖,一瘸一拐地開始在院子裏走路,每走一個圈就數一個數,神情專注,但似乎整個人消瘦了許多。
溫宜柏從另一件屋子跑了出來,大聲叫道:“三姐,你又出來散步,不叫我!醫女們都說了,你一個人出來走很危險,跌倒了我可不管你!”
雖然聲音裏透著濃濃的埋怨之意,但溫情分明看見溫宜柏拿過了溫芝芝的拐杖放在一邊,小心地攙扶著溫芝芝走路,一邊走,一邊對她說今天發生的趣事。
溫夫人走了出來,她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笑著看他們倆,有時還著急地囑咐道:“芝芝啊,前麵有個石子,小心點別硌到腳。宜柏,還是你幫你姐把那個石子撿起來。”
溫宜柏應道:“好嘞,娘。”
院子裏的情景實在太美好了,溫情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
他們現在終於成了一家人,她不想插入進去破壞了他們的氣氛。
溫相終於趕完了今日所有的差事,回到院子裏想告訴所有人溫情平安無事的好消息,卻在門口看見一個少女站在那兒一邊笑一邊哭,是他好久不見的長女。
他忍下激動上前,還沒問,就被她抱住了。她把頭埋在父親的懷裏,好好地大哭了一場。
等到溫情再抬起頭,身邊已經簇擁了所有家人,溫夫人摸著她的頭,抹著眼淚;溫芝芝學著她的樣子,抱住她的手臂哭了起來,但臉上卻掛了笑容;溫宜柏在一旁大驚小怪地說什麽“原來長姐也會哭啊!”;連沉迷學習的溫宜鬆也來了,他一臉微笑地看著他們。
人生最快意的事,莫過於一家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