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好運

  聽到溫夫人幽幽長吟了一聲，溫相立刻把問題拋諸腦後。


  皇家的凉苑雖寬敞豪奢，但留給溫家休養的僅是一個帶花廊的小院子，為了方便照顧，溫夫人和溫芝芝的床榻移到了同一居室，每日都有禦醫定時前來把脈問診，還有宮中精於照料生病貴人的醫女每日為昏迷不醒的二人擦身喂藥。


  溫夫人精神看著不好些，有時清醒，有時不濟，她恍惚間仿佛看到了溫相，叫道：“子缺，你怎麽在這兒？不對，芝芝和宜柏去哪了？我，我怎麽什麽也看不見？我是瞎了嗎？”


  這樣的情形幾乎每日都要發作一次，禦醫說了，溫夫人現在患了癔症，還以為自己還被困在馬車轎廂裏呢。


  溫相連忙握住她的手，低頭輕聲安撫，溫夫人漸漸地平靜下來，知道了自己被救了出來，她第一個問的人竟然是溫芝芝可還安好。


  “子缺，你不知道，芝芝那孩子，是鐵了心要舍了自己救我，我和宜柏都是喝了她的血才活下來的。就連親生女兒都不能做的比她還好，而我之前都做了什麽呢？我還想著她礙眼，搶了我們和你的情分。我這幾年到底在做什麽呢？”


  溫夫人怔怔地對著空氣說，她現在眼睛上敷了眼藥，蒙了黑布，但眼淚還是漸漸濕透了布條，一下子忙得醫女們又是擦淚、換藥，場麵手忙腳亂的。


  溫相聽了更是心痛，阿柔年輕叛逆，性格驕縱，幾乎拋卻了整個家族跟著他，等到他當了左相後，才算是過了舒坦日子。但老來橫禍，阿柔到了這個年紀，還要遭受這樣的苦難。


  阿柔平日裏精心保養的一頭烏發，今日恍然發現，鬢上漸生銀絲。


  但溫相並不敢和她說，笑著說道：“芝芝和你一樣，都是命大的，她和你在同個居室住著呢，剛剛喝過了藥，現在睡著，等會我叫醒她，讓你和她說說話怎麽樣？”


  說著，悄悄拔去了溫夫人頭上的白發。


  溫夫人內心一急，連忙說道：“不忙，不忙，她好容易舒服地睡著，就讓她自在地睡去吧。”


  溫夫人又歎道：“隻可憐我的大兒宜鬆和阿情現在還沒著落。”


  溫相心中一痛，吻了一下夫人的發絲：“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你先照料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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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溫相說出的話，果然溫家的運氣開始好起來了。


  京燕子們清理出了溫家廢墟，在地窖裏找到了溫宜鬆和一並溫家的家仆。


  找到溫宜鬆的時候，他手捧著書卷昏睡著，旁邊放了一堆發黃的白菜梆子。原來地窖裏的食物早在前幾日被瓜分地一幹二淨，溫宜鬆有氣節，寧死也不肯吃生肉，餓了就吃兩片白菜葉子果腹。


  禦醫看過後，告訴溫相，由於溫公子平日裏不愛走動，隻喜躲在書齋看書，三餐也吃得少，所以這幾日在地窖的逃難生活，對他反而沒什麽影響，隻有點體虛而已。


  新任的欽天監司命顧深補充道，以後多吃肉，多運動，再虛的身子也能養回來。


  溫相深以為然，難怪自己總是吵不過顧相呢，原來這是人家家傳的進補方法。他下定決心，等宜鬆身體好一些後，便送他去和宜柏一起每日在校場操練。


  他看著黎首輔的兒子黎川，他剛剛要了第二碗飯，正埋頭苦吃。人家的兒子真好啊，看這身體結實的，還能吃！


  溫相頓時有了感悟，像他這樣的純文臣，平日裏不愛運動，稍微爬個山就體虛，這次遇上了蛟災，可長了教訓。換做是黎川、顧深他們遇上蛟災，早就自己爬出來了，哪用得著他們來救。看來要把“勤操練習武”這一條寫到溫家家規裏去。


  這之後，不知哪一代開始，溫家從文臣世家，慢慢變作了武將世家，甚至後世的某一代溫家人聯合當地的農人起義，對抗不公道的朝廷和世家，最後成了開國皇帝。


  這充分說明了，熱愛運動，好處多多啊！

  此為後話，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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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澗裏，一個麵容清秀的少女穿著短打衣服，正站在一處溪水裏撈魚。


  最奇特的是，這短打衣服怎麽看，怎麽都像是宮中的太監服改造的。


  她長長的秀發挽成一個球狀的發髻，用不知哪裏淘換來的布繩充作發帶牢牢束縛住。水光瀲灩，布繩隨著微風輕輕飄揚起來，配上少女清麗的容顏十分耐看。她拿著一個竹編的簍子，充作魚簍撈魚。


  旁邊一個侍人，在溪水邊焦急地喊著：“郡主大人，小心啊！”


  少女回眸一笑：“阿嚐，你烤魚的料備好了嗎？”


  如今雨過天晴，再加上前不久爆發的蛟災，竟然衝斷了寒山的一道溫泉水，也不知道從周圍哪一座群峰裏衝來許多大魚，阿嚐撿到過一條，用隨身帶著的鹽烤著吃了，竟十分美味。


  郡主吃過以後，主動請纓去撈魚。


  宮裏的人大多從小長在宮中，灑掃做飯，鋪床浣衣，為貴人們調脂抹粉，編盤發髻都是京城裏的傑出妙人。


  但論到在荒山野外生存的能力，居然沒人能勝任郡主殿下和溫相家的大小姐的。


  郡主殿下好厲害，還手把手教宮婢們怎麽編撈魚的竹簍。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錯覺，總覺得要努力捉魚養活山洞裏一大幫子宮奴們的郡主殿下，看上去，比在宮裏舒服自在多了。


  另一邊的森林裏。


  溫情小心翼翼地掰開竹製捕獸夾，夾子裏有一隻楚楚可憐，肥嫩可愛的小野兔，它白嫩的小腳被尖銳的竹刺刺傷了，流出殷紅的血來，正在溫情懷裏瑟瑟發抖，柔弱無助的樣子真叫人心疼。


  溫情喊著一個丫鬟的名字：“錦繡，快過來，我捉到了一隻兔子，今晚我們有兔子吃了！”


  郡主顯然也聽見了這個好消息，想要跨上岸來，步子太大，一不小心跌回溪水裏，全身濕透了不說，腦門也被石頭磕破了，掛了彩。


  侍者嚇了一跳，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長巾子，給好不容易爬上岸的郡主擦拭，嘴裏忍不住數落道：“都說讓奴兒去捉魚，郡主真是太任性了，剛剛發熱才好呢，又多了這麽一大道口子，都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疤，如果在宮裏，我們還有玉容膏。在荒郊野外的，奴兒可什麽也找不到……”


  郡主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任由他小心擦拭自己，眨巴著眼睛：“哎呀阿嚐，我的病早就好了，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情？”


  “奴兒愚鈍。”


  “你越來越嘮叨了，好像我媽。”


  “…”


  “好痛！”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