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所謂的真相
鄧思賢死了之後的三天裏,皇帝任命黎川為三品近禦侍衛,單獨帶了五百京燕子在寒山進行救援,但三天了都一無所獲。
皇帝特別看重這支救援隊,每天都要過問情況,聽完了黎川的匯報後,皇帝隻留下沉默。
顧深也在這支隊伍裏,算是特別顧問,他不是專業的地質災害學者,但現在,多個人找就多一分希望。
每一天早上醒來,他們都被疲勞和愧疚填滿,多一天時間找不到人,就多一份愧疚。
嘉善郡主是他們的首要目標,另外還有溫相的夫人同二子二女,一直毫無蹤跡。
有時,溫相也在這支隊伍裏,不過他年紀大了,體力也跟不上,隻砸錢雇傭了不少附近的農家漢子去找人。
顧深很明白,遲一天,就失去一份希望。不過他沒有說出現代的救援黃金72小時生命定律,隻默默心中不斷呼喚星聊群裏的小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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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宜柏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困在地底下有多久了,他連白晝和黑夜都分不清。因為在吃光車廂肉幹後餓的第一頓,他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至少已經過了一個白天吧,但他連一絲光都沒見過。
寒山的雨停了以後,他們首先失去了水源。
溫宜柏隻能舔舔自己濕透的衣服緩解渴意,再後來,溫芝芝會偷偷給他喂帶腥味的水,他再傻也知道,那根本不是三姐說的她事先存下來的水。
那是溫熱的,腥氣的,三姐的血。
溫夫人也知道,她也喝了三姐的血,一邊喝,一邊流眼淚,笑著說:“還好我們母子三個都在一起,黃泉路上也好做個伴。到時候,我們先去地府等你父親再上路。”
可是很快,溫宜柏就知道三個人困在一起並不是什麽好事。
因為他們缺糧了。
是溫芝芝想出的解決辦法,她說,她小時候沒有東西吃,會偷偷在姬院的廚房裏捉一些螞蚱和蜘蛛,和小夥伴一起烤來吃,脆中帶甜,可香了。竟然把溫宜柏說的流下了口水。
既然螞蚱能吃,別的蟲子也能吃吧!溫宜柏動了心思。
他的活動範圍隻有馬車的轎廂,馬早就甩下馬車,不知道去哪了。轎廂之外的地方,溫宜柏透過車窗摸了摸,發現是很大一塊石頭,他們被石頭堵住了出路。
這時溫宜柏慶幸自己隻是個小孩子,轎廂也挺大,隻有他能活動自如。
他拿了點肉幹的末須,放在轎廂的廂頂上,引來了寒山裏的鬆鼠。
有了這隻鬆鼠,好歹他們能吃到東西了。
沒有火,幾個人隻能生啃肉吃。
剛開始,溫夫人是寧死不吃的,她從小是長在大家閨閣裏嬌生慣養的小姐,極善琴棋書畫,怎麽受得了荒野求生這種苦。
可她發現,溫芝芝和溫宜柏兩人就算餓的要死,也絕不動給她的那份肉。
孩子們的善意,慢慢隨著炎熱的天氣,開始腐壞了。
第一次吃生肉,她吐了出來,第二口、第三口…她可以麵不改色,狼吞虎咽吃完肉了。
黎川他們發現溫夫人他們的時候,轎廂裏一股子騷味,隻看見兩個人形在微微喘氣,時不時動一動,還有個孩子拚命想朝他們爬過來,不過他因為一直在喊,扯壞了聲帶,連話都說不出來。看著就像人間煉獄。
沒有一個京燕子嫌棄他們,大家都樂瘋了,因為這是他們找到的第一批生還者。光是溫府的酬金,就足夠他們在外縣置辦一處莊子地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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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家母子三人的馬車是被泥石流給掩埋的。
顧深仔細檢查了事故現場。
從馬車運動的痕跡來看,溫家的馬車在泥石流中馬和轎廂分離,轎廂被泥石流的衝擊力和慣性推動著不斷向前滾動了幾百米,直到撞上山崖才停了下來,後來的泥土碎石慢慢將轎廂掩埋。照理說,這樣的極端情況下,裏麵的人就算穿了防彈衣也很難活下來,因為泥石流的衝擊力太大了。
還好有溫芝芝第一時間護住了溫夫人和溫宜柏,緊緊的把這兩個人壓在自己的身下。
溫芝芝身體柔韌,力氣也極大,在這種危急關頭,竟然把兩個人都救了下來。
更幸運的是,因為馬車被埋在地底下一半,另一半靠在山石壁上堵住了轎廂的窗子,所以沒有成年人能從這種情況下爬出來,轎廂的窗子雖然沒有封死,但縫隙隻容一個孩子的手臂通過。
這個孩子就是溫宜柏。
溫芝芝把生的希望給了他們,溫宜柏又以一個不符孩童的堅毅心智帶著他們活了下來。
而他們會這樣做,都是因為車廂中的第三個人是他們的母親而已。
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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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相一聽說夫人和孩子都救回來了,立刻奔到山頂的凉苑——現在隻有這裏沒被毀,其他的別莊都被衝散了架,遇難者被特許送到這裏休養。
溫夫人他們眼睛上都蒙著黑色的布條,這是小顧大人說的,因為他們久不見光,貿然受到光線刺激的話,眼睛可能會失明。禦醫已經為他們調製了膏藥,敷個幾天就能摘下了。
溫宜柏受傷最輕,隻有些皮外傷,但性格和心智就像一夜之間忽然長大一樣,成熟穩重多了,這幾天對母親和三姐寸步不離。
溫夫人手腳都有些輕微的骨折,以及由於長期未進食,腸胃犯了問題,尤其吃不得肉,一聞到肉味,就惡心的想吐,如今神誌還有些不清醒。
溫芝芝受傷最重,手和腳都有骨折的跡象,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恐怕會落得終身殘疾,再也跳不得舞了。
溫相看著病榻上的溫芝芝,她臉色蒼白,正不安的睡著,最觸目驚心的是手臂上包了厚厚的繃帶。據黎川說,溫芝芝剛救出來的時候,左手和右手臂有兩大道腐爛的傷口。
他懷疑,溫芝芝先是意外流血受傷,後來舍不得母親和弟弟肚子餓沒水喝,幹脆挖開了快愈合的傷口,讓他們喝自己的血。
聽完後,溫相就沉默了。
他多希望她是他的親生女兒。
她的恩情還錯了地方。
如果最後被她知道了真相,她會不會恨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