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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勝負

  溫情第一次來到這個時代男人的書房。


  同前廳布置地類似,格局方正,格調清雅為主,正中間便是一張大大的書桌。邊上放著小榻供主人休息之用。書不多,都被整整齊齊放在黑鬆木做的架子裏。每一本書都有被經常翻動的痕跡,卻依然保持地和新的一樣。溫情隨意揀起放在架子上最外麵的一本,這是劉學啟先生的《致經學》,似乎是當朝讀書人的考科舉的參考書目,類似現代的《政治經濟講史》。


  她暗暗點頭,看來溫宜鬆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麽輕鬆地備考,即使和家人們一起出來度假,也時刻不忘複習功課。瞧著桌上的燭台已經燒到了隻剩三寸有餘,就知他刻苦努力了一夜。


  做丞相府的嫡長子,確實壓力很大。


  同樣都是官二代,溫宜鬆一點都不像那個黎川,頭腦簡單一無是處的家夥,真是想到他就莫名其妙來火。


  不過溫宜鬆好像也沒有表麵上這麽正經啊!溫情拿開《致經學》,隻見後麵那本書有些怪異,素藍布麵包裹的封麵,卻不寫標題作者,翻開一看,發現圖文並茂,生動至極,但這圖畫的著實有些…醜,也可能是抽象吧,溫情不大確定,反正她也沒看出來畫的到底是個什麽動物,之間有手有腳,似乎還有五個頭。


  不過這紙張都起了毛邊,似乎年代十分久遠。她又翻到最後,才看到上麵寫著“山海經”幾個歪歪扭扭的小篆,原來卻是當朝啟蒙的孩童必讀的神話鬼怪論著《山海經》。


  沒想到溫宜鬆十分有童趣啊,溫情一邊摸下巴一邊想著。


  溫宜鬆遲了兩步,緩入書房,待看到長姐正好奇地翻著手上那本山海經,嘴角一抽,卻仍溫和有禮道:“長姐,我剛剛吩咐了書童沏了茶水過來,咱們現在便開始吧對弈,如何?”


  拜托,快放下那本《山海經》,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收藏到的前朝宮廷畫師李式船親手繪製的藏本,已經是孤本了,外麵都買不到了啊啊啊!


  當然溫宜鬆是絕對不會表現出內心的狂躁的,他走向棋桌,靜坐,一眼都不看溫情和那本《山海經》,溫情自然也沒發現她的異樣。她把書合上,重新插了回去,笑道:“宜鬆愛看《山海經》麽?”


  溫宜鬆好像聽到了一個笑話般微微笑了一下,以手拈起幾枚白子,自信道:“長姐說笑,宜鬆秋日便要參加科舉考試,怎麽能看這種閑書,這不過是我前幾年來玩放這兒的,忘了拿回家,若不是長姐說起,我倒要忘了。”


  溫情也把那本《山海經》拋諸腦後,她已經很久沒麵對麵與真人下過棋了,以往都是在家通過電腦下圍棋,真是讓人懷念啊。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隻覺得內心戰意勃發,深呼吸了幾次,才拿起一枚黑子藏入掌心握緊。


  “猜棋麽?我猜你是奇數!”溫情的話如平地驚雷,炸醒了溫宜鬆的耳朵。


  兩人同時在棋盤上張開手掌,黑子白子叮叮當當灑落棋盤,白子三枚,黑子一枚,溫情猜對了!

  溫情笑道:“謝過二弟,如此,我便執黑子先行了。”


  從沒有人能在猜棋上猜過溫情。


  猜棋猜對可直接決定先後手,現在溫情先行一步,便比溫宜鬆早占盡一步優勢。


  不過溫宜鬆怎麽可能輕言放棄,他自覺下了近千盤圍棋,也輸過幾百盤,猜棋更是連著輸了五十幾盤,輸了這麽多次,是常人的話早認清自己沒有下棋的天賦,早早就放棄了。


  可溫宜鬆不是,他是左丞相府的嫡長子,他的父親曾是風鳴朝的狀元,他隻會把自己的弱項隱藏的死死的,然後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拚命苦練,直到有一天能大放光彩。


  所有的失敗都會成功路上的基石。


  溫宜鬆暗道:便讓你一讓又何妨,等到正式開始,我才不會讓你半分。


  姐弟倆對於下圍棋這事極為較真,溫情早已開始把溫宜鬆視為旗鼓相當的對手,溫宜鬆今日雖然贏了幾盤,但早已收起了輕敵之心。


  就讓那些童年陰影來的更猛烈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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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半刻鍾後。


  書房門口探出個小腦袋,是溫宜鬆的小書童榛果,他緊張地觀察少爺和小姐的臉色,唔,少爺臉色沉靜,大小姐笑意盎然,一邊把玩著棋子,一邊隨意地落子,看著十分輕鬆。


  到底少爺會不會贏呀,真是看了讓人著急死了。


  正在榛果打算舍出性命,假借上茶為名,去看看局勢如何的時候,溫夫人攜著蘭草施施然走到了茗鬆院的前廳處。


  溫夫人偏過頭對蘭草笑道:“你不常來我這,我這大兒宜鬆出落得十分有出息,他自幼跟著老爺一起念書,幼時就能談詩作賦,本來早兩年便能登科入仕,不過我家老爺呀,真是老頑固,說什麽孩子這麽小便入朝為官,反而失了少年意氣,硬生生把他押後了幾年才命他參加科舉。”


  蘭草走在溫夫人身後,素手纖握成拳放在腹前,儀態優美。今日陪溫夫人遊園,蘭草也沒有穿的如溫情第一次見她那麽樸素,一身鴉青色長褂子繡了栩栩如生的青鳥,不綴任何香囊衣飾,卻顯得風姿綽約,纖儂有度,可見她年輕時不但容貌秀麗,身材亦十分靈巧出眾,即使現在成了婦人,依然舉止靈動宛如少女。


  蘭草應道:“阿柔膝下兒女聰慧達秀,真是三生都修不來的福氣。”


  溫夫人本是十分高興,卻不知想起了什麽,臉上陰雲密布:“可惜…”


  蘭草忽然上前,附著夫人的耳朵,對夫人輕聲細語道:“阿柔別擔心,她不值得阿柔為她皺眉,等我好好調教三小姐一番,自然不會成為阿柔之愁,相反卻能成為二公子和老爺的臂助,助二公子平步青雲。依我看,溫相的官位已經無人能及,可二公子還沒開始他的官途呢。潑天的富貴,近在眼前。府裏能不能飛出個金鳳凰,就看這三小姐的造化了。”


  溫夫人心中一動,緊鎖的眉頭終於解開了,她一直在為溫芝芝和老爺慪氣,尤其是溫家族祭過後,她把老爺扔在前廳凍了一宿,兩人的關係越發惡劣。甚至她聽見好幾次,老爺在書房時吩咐她的丫鬟鶯歌去添茶倒水。原本她隻想讓溫芝芝當個女官,省的整天在府裏礙她的眼。可若是這溫芝芝真能順利入宮,成為聖上的妃子,幫助宜鬆青雲直上,為溫家綿延榮耀的話,這簡直不能更好,她宋柔也算對得起溫家的列祖列宗了。


  想到這個,溫夫人決定,等龍遊市過了,便回去找老爺求軟和好,順便打探下,能不能把這個賠錢貨送入宮中。


  不是當女官,而是當秀女。


  溫夫人拍了拍蘭草的手,不再言語。


  她們在前廳等了等,才有小廝過來報告:“稟告夫人,大小姐正和三少爺正在書房對弈,小的們不敢打擾。”


  溫夫人心中納罕,溫情小時候喜歡下棋,她還陪著下過兩盤,可是溫宜鬆竟然也在對弈,有些匪夷所思,他不是最討厭對弈了嗎?


  溫夫人起了興致,決定去書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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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宜鬆的棋桌設在書房的東南角,雖是個角落,可這是溫宜鬆偏愛的位置,每到太陽東升西落,晨曦和晚霞的光芒灑在棋盤上,格外賞心悅目。這裏靠窗,清風徐徐,沁人心脾,每每想到自己下棋的天賦不如人意,隻有坐在這兒,溫宜鬆才覺得可以紓解胸中煩悶。他甚至親手采來寒山特有的冷楓和寒杉枝木,插在花瓶裏,將這裏布置得生動別致。


  但今日,與長姐對弈的他,卻沒想到,這些賞心悅事會一點也勾不起他心中的快樂。


  長姐,實在是太強了!

  怎麽可能?溫宜鬆差點握不住棋子,他雖不是天才,可他下過那麽多盤棋,怎麽還不如長姐?據他所知,長姐除了當年年幼時碰過圍棋之外,之後就對圍棋失了興趣,再沒碰過它。


  長姐的棋力怎會強橫如斯?


  果然,溫家從不出草包,是他太小看長姐了。


  他外表若無其事,但汗流浹背的痛苦隻有自己才知道。但看長姐,卻怡然自得,落子時似乎從不思考,隨心而下,但她駕馭的黑子宛如一條凶猛的惡龍,幾乎要將他的白子將軍就地格殺。


  他隻能逃,不停地逃,還好,黑龍給了他逃的機會。


  他能感覺到,長姐的棋風變了,以前的長姐雖然棋力高超,但總是出陰招獲勝,老師就曾經搖頭歎道:“棋之道,乃人之道,溫情,你心思常在詭道上,雖勝,卻心易折,折則有缺。”小時的溫宜鬆才不管什麽正道詭道,他隻覺得長姐好厲害,每次都能贏,如果自己也學會她的下法,自己也能贏!

  現在的長姐殺他的棋乃是正麵出擊,就如謙謙君子,不卑不亢,反而是他,學了下棋的詭道,旁門左道上取得小勝就沾沾自喜。


  他其實很想,很想認輸了。


  他的手裏早就握著兩枚棋子,早已被手汗浸得黏糊糊的。生性好潔的溫宜鬆從沒有這麽失態過。


  他開口:“我…”


  溫情抬起頭,疑惑地看他:“什麽?”說著,溫情又想到了什麽,手握成拳擊在掌心道:“我看過你放在前廳的棋局,你可真厲害啊,我猜,下黑子的是你吧?黑子都被白子圍成那樣了,還沒有放棄,如果換做我是你,肯定做不到。”


  她忽然摸了摸溫宜鬆的頭,溫宜鬆隻有十五歲呢,在現代還是個初中生,受國家保護的花朵:“這樣吧,如果你這次贏過我,我就告訴你怎麽破了黑龍的局。”溫情自覺自己真是個稱職的姐姐啊。


  溫宜鬆怔住了,聽著她的真心讚揚,他覺得有些不真實。他想問,你不記得了嗎?這就是我們年少時對弈的那盤棋局啊!我一直都沒有忘記,我一直想勝過你,但你今天居然誇我。


  那我今日怎麽能放棄?!


  勝負,還未可知!-

  兩人都沒發現溫夫人和蘭草剛剛悄悄地來了,駐足觀望了一會棋局,對視了一眼,就退下了。


  溫夫人搖頭道:“沒想到宜鬆對圍棋之事執念這麽深,這麽多年來,我居然都沒有發現,看他苦苦掙紮,我真是心疼啊。不過阿情棋力也長進了許多,連我也自歎弗如。”


  蘭草好奇地問:“那阿柔覺得誰會贏?”


  溫夫人道:“我先是覺得阿情會贏,不過她激起了宜鬆的鬥誌,而且也有意放宜鬆一馬,估計最後是宜鬆會贏吧。”


  蘭草道:“大小姐真是玲瓏巧思。”


  溫夫人停下了,許久才道:“有時候,我都有點看不透我這個女兒。”


  為何要護著那賤人,真的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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