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瑤山菊
太陽漸漸西沉,寒山腰的鬆樹林邊上,臥著一片綠草如茵的小丘,中間流淌著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水,不時有小鹿、獐子和憨態可掬的麅子在這裏吃草,愜意地飲溪水。
一個白衣少女正半跪在草地上巧手如織地編織著什麽,她毫不在乎地上的泥巴會弄髒自己的衣裙,神情輕鬆,嘴角還掛著笑容。她的身邊整整齊齊地放了一大束金黃如蜜的野菊,這花是剛從山林裏才來的,正勃勃怒放。
一個虎頭虎腦的紅衣小少年,正在距離少女不遠的地方嚇唬小獸玩,他跑東跑西,眼看著要躥入鬆林裏,那少女的聲音就已經傳到耳邊:“四少爺,夫人說你不許走遠,別跑進山林裏啦。”
溫宜柏向天翻了個白眼,哎,早知道就自己偷偷跑出來玩了,帶上這個哭包真是倒黴,還以為是個好欺負的,沒想到比長姐還會管人。
溫宜柏噠噠噠地跑回到溫芝芝身邊,似乎是玩累了,就地一躺,他瞥了一眼溫芝芝采的野菊,不屑地說:“你這采的什麽破花,娘親可不會喜歡。我看呀,不如扔了去。”他一把搶過那束花,作勢要扔進溪水裏。
溫芝芝急了,居然一手用力抓住溫宜柏的要作亂的手,另一隻手輕鬆拿過花:“四少爺可別搗亂,這是瑤山菊,泡成茶水可解鬱理氣,安神養眠,外麵可要賣四兩銀子一錢呢。芝芝瞧著夫人最近總是繃著臉,眼下還烏青一片,特地采來給夫人補身子的。”
溫宜柏從小練武,一身的精力無處安放,卻輕鬆被一個弱女子奪去了東西,他內心訝異,就連陪他從小長大的鶴舞,也沒有溫芝芝這麽大力氣。難不成跳舞跳得好,還能練力氣,不過溫宜柏也沒想那麽多,溫芝芝說這花是給娘親泡茶喝的,連她都注意到娘親身體的不適,溫宜柏卻什麽也沒發現,隻知道玩,不禁起了幾分懊惱:“既然是給娘親飲茶的,那我也來幫你,你現在是在作甚?”
溫芝芝隨口答道:“編花籃啊。”
溫宜柏好奇地問:“為什麽要編花籃?有花不是夠了嗎?”
溫芝芝道:“配個花籃好看點嘛!嘻嘻~”
溫宜柏:真是服了你們這些女人,鶴舞說的對,女人真的很麻煩。
溫芝芝從袖子裏忽然掏出個墨綠的物事,遞給他:“四少爺,這是給你的~”
溫宜柏接過,發現是一隻憨態可掬的草編小鳥,鳥肚子圓鼓鼓的,一副要跌倒又想努力站起來的樣子,看著好玩極了,他怔住了:“這,你真給我做啦?我,其實不過是說著玩的。”
溫芝芝專注地編花籃,一邊答道:“我好歹是你三姐嘛,從小到大,我都沒送你什麽玩具。”
溫宜柏道:“可我從來都…”
我從來都沒把你當我的三姐。他本要這麽說的,後知後覺才閉上嘴。
溫宜柏撓了撓頭:“其實,你不哭的時候,還挺正常的,以前,我不該老作弄你,我向你賠個不是。”
溫芝芝瞪大眼睛:“什麽叫我不哭的時候嘛?我經常哭嗎?”
溫宜柏低下頭:“不止如此,你老是自稱芝芝,也挺,奇怪的,就不能正常點說我嗎?”
溫芝芝眼睛瞪得更大了:“芝芝明明很可愛!”
兩人一番打鬧,溫芝芝笑道:“那我們扯平啦,我向你發誓盡量少哭,也不自稱芝芝。”
溫宜柏也笑了:“不過你真厲害呀,沒比我大幾歲,就比我懂了這麽多,其實我,才是家裏最沒用最討厭的人。”
溫芝芝搖搖頭:“才不呢,四少爺很厲害,我看過四少爺舞劍,很威風!芝芝…我就做不到。”
溫宜柏懊惱地說:“那都是花把勢,我力氣還沒有你大呢。”
他又撓了撓頭,差點把自己後腦勺撓禿了:“還有,你唱歌也好聽,比長姐唱得好。”
溫芝芝紅了臉道:“真的嗎?那,我給你唱一首,我娘教的歌吧。”
“素衣候君歸,燭已冷,鬢如霜。
滿月清輝應如是,紅殘影,多情人。
一年三百六十日,輕撫舊衣,心未亂,葉沾身。”
她的聲音軟又綿,竟把這支哀傷的調子吟唱得宛如精致的江南小調,仿佛是一個思春少女一邊編花籃,一邊等情郎歸來。
林中隱隱站著一個執蕭青年,他長得像是一根挺拔的雲竹,又高又瘦,容貌俊美彷如神子,他正專注地看著那美貌的白衣少女,輕輕呢喃:“心未亂,葉沾身。”
如果溫情在這裏的話,就會驚訝的發現,這個男人,不就是,溫芝芝一生的水鏡中曾出場過的她戀慕的男子嗎?
但明明水鏡中的這兩人,之前從未見麵。
命運,已經悄然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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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著歌的溫芝芝卻在想,自己從沒見過瑤山菊,怎麽會知道瑤山菊的功效和用法呢?不過她立刻拋諸腦後,美滋滋地想起了來之前父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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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中餘煙嫋嫋,溫相看著局促不安的她,麵色慈和:“芝芝啊,我知,夫人對你有些偏見,但你要相信,夫人隻是嘴硬心軟,為父教你一招,你多關心夫人的身體,多向她撒撒嬌,她啊,肯定會接受你的,當年我就是…..咳咳!所以,來日方長嘛!”
溫芝芝剛開始還不信,直到她發現自己每次提出的無理的要求,都會被溫夫人不耐煩地同意時,她相信了。
夫人對自己這麽好,自己也要努力回報夫人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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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芝芝看了看漸藍的天色:“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溫宜柏點點頭,第一次主動牽過她的手。
再怎麽裝大人,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啊。溫宜柏心安理得的朝這個姐姐撒嬌了。
一隻紅色的文鳥,在他們身後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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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溫夫人和溫情敘茶結束,溫夫人攜著蘭草,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她這趟出來,並沒有帶自己的大丫鬟鶯歌。
鶯歌那心思,溫夫人早就發現了,但是她不說,隻把她和老爺扔在一起,獨處溫府。
有時,借刀殺人方為上策。
主房的茶幾正中,擺著一個插滿瑤山菊的花籃,清涼的夜風從窗外送入室內,在花籃邊輕輕一轉,帶來沁人心脾的花香。
溫夫人皺眉,隨即吩咐小丫頭:“給我扔了。”
“慢著!”蘭草匆匆向前,接過丫頭手裏的花籃,旋轉了半圈:“阿柔請看。”
花籃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插著一張花箋,上麵寫著瑤山菊的功效,又及:我和二姐采的花,請娘笑納。
這歪歪扭扭的一筆爛字,一看就知道是四少爺溫宜柏所書,溫夫人急上兩步,接過花箋,認認真真地看完,眼裏盈滿了淚光:“我兒…終於懂得體諒為娘了。”
她將花箋貼在胸前,閉了閉眼,吩咐道:“這幾日,每日從我這拿幾朵花給我泡茶喝,剩下的花籃給我擺到床邊,我要日日賞它,我兒的一番好意,可不能糟蹋。”
蘭草聽完,笑了笑,輕聲慢語道:“這花籃編的可真精巧,該是那位三小姐編的吧?這等妙人兒,入宮可不得了。”
溫夫人嗯了一聲:“等會晚膳時就能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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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瓏莊用餐,和府裏可不一樣。莊子中間有一條河從山上穿過,陣陣濤聲帶來夏日少有的涼意。小丫鬟們在臨河的露天院子裏,點了很多小燈籠,又在周邊布置上防蚊蟲的香草芷蘭,中間有一張一整塊青田石打磨的石桌,並7,8個石凳,石凳溫涼如水,坐這上麵用膳可比京城裏涼快多了。
最先到的依然是溫家長子,溫宜鬆,他少見的搖著一把紙扇翩翩而來,帶著幾分儒雅之氣。
溫情第二個到,和溫宜鬆打了個招呼,兩人便不再多話。
溫芝芝和溫宜柏一起到的,兩人有說有笑,一會兒溫芝芝說要教他怎麽用葦草編小花,一會溫宜柏說要教溫芝芝舞劍。
溫情瞧著,溫宜柏是真心這麽說的,再不是捉弄和看好戲的眼神,便也放了心。
等到溫夫人來了,這宴就開始了。
一道又一道美味佳肴如流水一般擺在了石桌上,卻仍沒有將石桌填滿。
花椒燉乳鴿,冰露苔絲,蔥油鮮魚,涼酒玉瓜,炙鹿燒,消夏果子露……一道道色香味俱全,且都是京城內吃不到的山野菜式,讓人食指大動。
溫夫人卻並沒有開始用餐,她先笑道:“在月瓏莊可不比在府中,你們都可鬆快鬆快,若是出莊,就來我這領個對牌。”
本站在夫人身後的蘭草行了個禮,向前一步,拿出那一小塊對牌,鬆木雕的,上麵還刻著“溫”字,向小姐少爺們展示了對牌的式樣。
溫夫人道:“你們也聽溫宜鬆說了,去哪兒都行,隻這山頂需避讓,我聽白家的夫人說過,過幾日,禦駕親臨寒山,咱們避讓即可。”
她拍了拍蘭草的手:“這是我還在閨閣時期,母親給我找的宮中女官,名喚蘭草,宮中禮儀、忌諱最是熟知。芝芝啊,現在我就把她賜給你做教養嬤嬤。逢事多聽蘭草的意見,切不可輕舉妄動,魯莽行事。”
溫芝芝隻覺得是母親終於開始重視她了,她差點又要飆淚,還好有溫宜柏扯了扯她的袖子,強忍住淚水,站了起來,行了一禮:“謝母親。”
蘭草見狀,輕輕一笑,看來這溫府的二小姐,也是個有趣的人。
她最喜歡,有趣的人了。
溫宜鬆笑道:“看來母親對二妹別有一番心意。”說著,他舉起了酒杯:“以果子露代酒,恭喜二妹。”
溫宜柏看著也很興奮,不斷地和溫芝芝竊竊私語。
溫情卻在石桌底下,眾人看不見的位置,握緊了拳頭。
大家都以為這是溫夫人開始重視溫芝芝了,孰不知,福禍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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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聊群
溫情:【唉。】
黎川:【怎麽了?】
溫情:【我們的女主,要被我媽送進宮了。】
黎川:【不是吧?】
連一向都不露麵,沉迷研究的顧深都在星聊群裏說話了:【?】
夏甜悠悠地飄來一句:【沒事,進了宮我罩著。】
溫情默了,最近都沒聯係夏甜,這個妹子在宮裏待著,也變霸氣了呢!
算了,她籲了口氣,順其自然,也許機會就在另一個拐角出現。
至少,現在的溫芝芝,很開心不是嗎?
星聊群中的對話還在繼續:
黎川:【話說,我們好像都沒問過女主想要什麽。你們說,她的願望是什麽呢?】
顧深:【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你,我連話都沒跟她說過。不過憑私心而言,我卻希望任務完成的越晚越好,我就有更多時間來探尋宇宙的真理了。】
夏甜:【你是魔鬼嗎.gif】
夏甜:【一般女生的願望不就那幾個嗎?想要買完全世界的衣服,一個小時換一件,全球限量的包包啦,口紅啦,每天吃私人訂製蛋糕啦。】
黎川:【看不出來,夏甜你的願望竟然是這些!】
夏甜:【才不是我啦,是我朋友。不過我覺得也許溫芝芝的願望是找個如意郎君,畢竟她上輩子遇到那個渣男誒。】
朱雀:【嘿嘿,本尊有料要曝!】
黎川&夏甜:【快說!】